忘川当真没有阿皎想象中的好闯,去往忘川之路充满艰险,连绵不绝燃着地火的山脉,无数刃尖建起的坟冢,嗜血食肉的漫长冥河,迷幻人心的幽魅等等。

    这些险境,连郁桑都差点陷入其中,可云雀一个普通凡人竟也随他闯了过去,只是到那最后一步时,云雀也不剩一口气了。

    她撑不到了再见云衫一面。

    但她执念尤在,魂离身时郁桑才能将一同她带回来。

    当听完郁桑说的一切后,天上的雷声也越来越大,阿皎也变得急躁不安起来,她恍恍惚惚间竟似听见天上传来人声。

    “逆天行,必诛之……”

    也是这恍惚一瞬间,一道惊雷突然劈在了阿皎的脚边。

    她生生吓了一跳,而郁桑却不足为惧,他将阿皎护于身后,望天而言:“是罪是恶是由天而定,你们作为神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然后阿皎发现她原来没有恍惚,原来天上的真的有声音传来,只是那声遥远似从天际,又仿佛响耳边。

    “这万界生灵世间法则都是由天道所赐,蝼蚁一样的凡人却质疑天道不公,当真可笑至极。”

    这声落下,一道惊雷就狠狠劈在了郁桑身上。

    他霎时便摇摇欲坠,阿皎着急扶住他,眼见夜空雷电作团,似要再劈。

    阿皎真的怕了,她不明白什么是天道,她也不知道那个说话的神是什么样的存在,她只知道如果郁桑再被劈下去,他会死的!!!

    这个事实让阿皎惶恐起来,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她慌张地抱住郁桑,似乎想为他抵挡雷劈。

    郁桑却要推开她:“走,离我远点。是我将云雀带回来的,这天道非要收一个人的命,就让它收了我的吧!”

    “不要!我不要!”阿皎怕极了,她见过那么多生死离别,可当真发生在她身上时,她才发现原来痛不是在心里,而是在身上。

    她没有遭受任何伤害,却觉得全身上下如数剑刺来,每一处都是那种细小而刺疼的痛。

    她的魂体开始分散裂开,慢慢化成一只只晶莹剔透的蝴蝶,在这夜里形成一种别致的美丽。

    郁桑紧张地想抱住阿皎,可他发现自己抓不住阿皎了,现在的阿皎好像要逐渐融入空气里了。

    “不要!”他大喊一声,却只能无力地跪在地上。

    这时候,云雀却飘了出来,她对着一旁跪地的郁桑轻轻道谢:“道长,您带我回来见云衫最后一面,我十分感谢您,天道只是要一个人,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由我来吧。”

    说完,也不管郁桑回答,她慢慢飘向阿皎,直至穿过她后。

    阿皎奇迹般地恢复了人形,而云雀却代替阿皎融入了空气里。

    云雀消失后,天上的乌云也消失了,月光再次照亮了这片大地,周围一切也没有变样,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而跪在地上的郁桑仿佛才恢复了点气力,他勉强地站了起来。

    阿皎此刻了恢复人形,仍是魂体浮于空中,但她却第一次像人一样闭上了双眸,并似昏迷般要无法直立,好在她倒得慢郁桑也再次触碰到她了。

    他将轻飘飘的阿皎抱在怀里,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

    天知道,这张面容刻在了他脑海里多少年,他走遍天地好不容易才将她寻回,刚刚又差一点失去她了。

    好在一切还没有发生。

    “对不起。”他轻轻道了句。

    阿皎听不见,她不知怎么会昏睡过去,此刻的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凡人姑娘般,安安静静地躺在郁桑怀里。

    此刻云衫已经被救回,云雀代替云衫归于忘川,他们自然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郁桑抱着阿皎刚想离开时,房内的玉骨突然冲出来,对着郁桑大喊:“郁道长,云郎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郁桑没有搭理,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他做得已经够多了,云衫能不能醒也不关他的事了。

    玉骨见状,急了,忙跑过去跪在地上乞求郁桑:“郁道长,求求你了,云雀姐姐都为此付出生命,她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努力白费!”

    郁桑刚想迈开的步伐地僵了一下,说不动容是假的,他同云雀闯了忘川半个月,一切历历在目,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孤勇无惧。

    这让他总是透过云雀想起当年的阿皎,一样的倔犟和坚决。

    阿皎。他在心里轻轻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无数叹息从脑海里掠过。

    最后,郁桑还是答应了玉骨,决定回去看看云衫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

    探查一番后,郁桑告知玉骨大概这么一个情况,就是云衫的魂魄都已归位,但他还是太缺少人气,死不掉,活不醒,多半会以这个活死人的状态会一直躺着。

    怎么救呢?当然有办法啊,去攫取他人的阳气给云衫,他就能活过来了。

    可是正义凛然的云衫怎么会答应这种事呢?就算他不知道,没有一点害人之心的玉骨更做不到了。

    郁桑更没理由去帮他们,所以还有另外的一个办法就是,把玉骨身上所有的妖力全转接到云衫身上,这样他就能醒过来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就是,玉骨可能会损失修为,变回原身。

    即便是知道这种结果,玉骨仍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郁桑打算施法时,还问了玉骨一句:“不会后悔吗?”

    此刻玉骨难得没有再哭了,她只是凄凉地说了句:“后悔什么?云雀姐姐死了,她最希望就是云衫活过来。”

    明明一开始,大家希望的结局是云衫活过来,跟玉骨好好相守这辈子的。

    但是云雀为了她的弟弟,已经付出了性命,就当是为了满足这一个凡人的心愿吧。

    ……

    等阿皎清醒时,她才发现已经是白天,她依稀记得昨夜的一切,郁桑受伤了,后来呢?

    她着急地四处寻找郁桑,后来发现他靠在一棵树枝上惬意休眠,不由松了口气。

    她轻飘飘地上去,还没靠近郁桑时,他就睁开了眼。

    “阿皎。”他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

    阿皎听到扑通一声,似乎是从她身上传来,她低下头去,却一头雾水。

    “怎么了?”见她如此奇怪,郁桑忙坐了起来。

    “没事。”阿皎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跟他提:“郁桑,我好像看到……好像是梦?”

    说到这,她咦了一声:“我也能做梦吗?”

    然后又继续解释:“就是我看到一些很奇怪的画面。”

    郁桑继续温柔地问她:“什么画面?”

    阿皎说:“就是很奇怪的画面,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还有很多影子飘来飘去的……”

    她话还没说完,郁桑就脸色一变直接打断了她:“阿皎,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记得你被雷劈了,后来就不记得了。”阿皎如实道。

    郁桑如愿转移了话题,他神色淡定下来:“云雀去忘川了。”

    “啊?”阿皎惊了一下。

    接着,郁桑就简单介绍后来发生的事。

    阿皎大概也听明白了,就是天道必须要一个人的命,但他们强行把云衫救活,天道只能再夺去另一个人的命。

    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不过是以命换命。

    至于云衫和玉骨的事,阿皎也听说了,只能说人妖殊途,有缘无分。

    临行前,郁桑还带阿皎去拜访了一下云衫。

    这个重新活过来的青年,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可他除了姐姐以外,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郁桑就趁机说自己是他的一个老朋友,听说云衫大病一场,特地过来看他的。

    云衫也当真了,还衷心谢过。

    后来郁桑带阿皎离开时,云衫出门送了一下,却意外碰见一只撞到他脚边的小兔子。

    大抵觉得有缘,云衫就把小兔子带回家养了。

    路上,阿皎问郁桑:“你觉得那只兔子是玉骨吗?”

    郁桑点了点头:“他们没办法以人形相守,能有如此结局大抵也是天道慈柔的一面。”

    说起天道,阿皎不由又问了:“你张口闭口天道?它到底是什么?”

    郁桑是这样解释的:“天道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却无处不在,神明临世,妖要化形,人有生死,这是天道。比如玉骨碰见我们,云雀要救弟弟,也是天道所致,这所有的一切宿命轮回均是天道。”

    阿皎懂了,却也不懂,她只知道天道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万物生灵源于天道,世间种种法则也是天道。

    它要你生,你就能生,它要你死,你就得死。

    最后阿皎还问了一句:“真的没有人能逆转天道吗?”

    郁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告知阿皎:“我曾经以为我可以逆转天道,可后来我才发现……”

    说着,他突然停下望着阿皎的脸,一笑:“我能见你,就已是天道。”

    所以,还谈何逆转呢?

    这人间生死是天道,有缘遇见亦是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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