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将邵宴清的话默念两三遍,脑袋依旧没转过弯来。

    出去,化妆,着急?

    分明都是无比熟悉的词汇,怎么能拼凑成全然陌生的句子?她要和邵宴清外出吗,在吵架后又开心地出去?这是什么意思,她完全猜不出邵宴清的想法。

    许嘉迟疑着,本想解释化妆纯属是误会,可瞧见邵宴清眼底的笑,竟是一句话也讲不出。

    她看向面前抹有蔓越莓果酱的吐司,嘴唇轻抿,问:“具体要做些什么。”

    话落,听见哒哒的响。

    邵宴清敲击着桌面:“首先,要给你的戒指买一条项链。其次,去听交响音乐会。”打量着她,满意地点头,“穿着不用改,就这样出发。”

    许嘉仅穿一身白T恤搭配直筒牛仔裤,没有华丽的首饰点缀,普通得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她不明白邵宴清到底抽什么疯,倘若换做以前,那家伙恐怕只会皱着眉,呵令她去换更体面的服装。

    “当真可以吗。”

    许嘉犹豫着问,“社交场合还是应该隆重出席吧。”

    邵宴清:“很遗憾,今天只有你我两个人。”

    许嘉愣住:“我们单独外出吗?”

    “是的。”

    邵宴清背靠着椅背,双手交握于桌前,缓慢地纠正,“另外,这并非外出,应该说是约会。”

    许嘉被呛到,脸涨得通红,一个劲地咳:“约,咳,咳咳,约会?”

    邵宴清将牛奶递给她:“慢些,我知道你很激动。”

    “我没有激动。”

    许嘉下意识反驳,话出口却怔住,看向邵宴清的指节,“你......”

    邵宴清顺着她的视线垂眼,手掌微微张开,像在欣赏无名指的饰品:“怎么,不合适吗。”

    许嘉愣愣地瞧着,一时间没有回答。

    邵宴清向来光秃的指节上戴着男款婚戒,泛有碎光的钻石似是落在他手边的星。

    许嘉从未幻想过邵宴清戴戒指的模样,即使现在亲眼见到,依旧有种轻飘飘的恍惚感。她用力掐掌心,感到痛,才摇了摇头:“我觉得......”抿唇,笑,“很好看。”

    许嘉的笑容像蒙在雾里的山,看似近在咫尺,却难以伸手触碰。

    邵宴清瞥向她的脖颈,并未瞧见那纤细的挂绳,心忽而一空,问:“你的呢。”

    许嘉微怔,抬手抚向脖颈:“早晨太匆忙,不小心忘记了。”

    邵宴清皱眉:“首饰得戴在合适的地方才好。”

    许嘉小口咬着吐司,舌尖舔舐果酱,待甜腻完全充斥口腔,才轻声说:“我知道了。”

    邵宴清看向许嘉表情平静的脸,握住瓷杯的手稍许用力。

    像是一拳捶在棉花里,非但没得到想要的痛快,心情反倒更加沉闷。空气的流速变缓,两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似乎在此刻又重新回到原点。

    本以为看见许嘉乖顺的模样,就能够缓解内心的燥热,可当对方真的对自己言听计从,他却反感起这种突如其来的生疏。

    邵宴清的眉头蹙起又松开,“我只是提个建议,一切还是按照你的喜好来。”

    许嘉怔住,唇角还沾着果酱,就直愣愣地抬眼看他:“真的吗。”

    邵宴清将瓷杯举至唇边:“当然。”想要喝,垂眼才发现杯中早已空荡,稍稍一愣,又若无其事地垂下手,“除却我说的安排,你还有另外要去的地方吗。”

    许嘉极快地回答:“我想在家休息。”

    邵宴清咬牙:“......不行。”

    舞蹈演员的休息日非常宝贵,可以用来整理房间,放松身心或卧床补觉,但唯独不适用于约会,特别是和甲方约会。

    许嘉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商场,面对着一整排金光灿灿的项链发愣:“那个......”舌尖抵在齿后,磨蹭半晌才终于挤出后续,“还是再看一看吧。”

    邵宴清以左肘撑着货柜,指尖轻点玻璃,冲身旁人递去个眼神。

    对方立马会意,又取出一排新款,挨个给许嘉介绍。

    手工编织,纯金纯银,意大利设计师订做,某某明星的同款......

    好多,好复杂。

    推销员熟练地做着推荐,许嘉却听得有些头昏,还没等完全搞懂区别,已是听见对方恭敬地问:“您喜欢哪一款呢。”

    许嘉张了张口,从唇间飘出两个字:“价格......”

    “您不用担心。”

    女人笑着说,“邵先生今天已经包场了。”

    许嘉没想到奢侈品店也能包场,提眸瞄向邵宴清,见对方正在翻阅新品的画册,又默默地移开视线。

    她不好意思平白收邵宴清的礼物,仔细挑了挑,最终选择较为朴素的款式:“就这个吧。”

    女人将其取出,又问许嘉是否要现在佩戴。

    “嗯。”

    邵宴清替她回答,“长度调短些,最好能挨着锁骨。”

    许嘉没有动,笔挺得坐在原处,看着女人佩戴手套的指尖蹭过自己的脖颈,心中忽生出奇怪的感觉,仿佛她天生就是受人照顾的公主。

    “夫人的眼光真好。”

    女人毫不吝啬地夸赞,“蓝色很适合您呢。”

    许嘉一怔,立马缓过神:“谢谢,辛苦你了。”刚想要起身,又被按着坐下。

    邵宴清的手搭在她的肩膀,问:“这款是否过于朴素了?。”

    许嘉轻声说:“我平常还要工作,不宜打扮得太张扬。”

    邵宴清笑:“你不会一直呆在舞团,偶尔换种风格也好。”侧目,同身穿工服的女人说,“同系列的款式都要了,另外再配两条金银制品。”

    女人转身去忙活,喜悦之情早已攀附眉梢。

    邵宴清垂眼,指尖抚过许嘉白皙的耳垂,似询问又似喃喃自语:“搭一对耳坠会不会更好看?”

    邵宴清像是在描摹她耳垂的形状,仔细地,温柔地抚摸着,仿佛要将火种投入她的身体。

    许嘉的心跳在不知觉加快,垂于身侧的手抓紧矮凳,小声说:“我不喜欢钻石。”

    话落,听见笑声。

    邵宴清温热的鼻息扫过许嘉的颈边,她不禁瑟缩着,悄悄地红了脸。

    邵宴清:“给我一对珍珠耳环。”

    营业员拿出最新款,推到他的面前:“邵先生,水蓝的珍珠更衬夫人的气质。”

    邵宴清颔首,从中拾起一枚。

    清冽的木质香拂过鼻尖,许嘉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撩起自己的长发,耳垂随及感受到饰品的凉。

    心一颤,视线再也无法离开镜面。

    小巧圆润的珍珠缀在她白皙的耳垂旁,于橙黄的顶灯中泛着细光。而她的唇角洋溢着笑,双眸亮闪闪得,似乎正因此感到......幸福。

    许嘉怔住,不敢相信镜中的女人就是她自己。

    邵宴清的手指仍搭在珍珠上,俯身,贴近她的颊边:“我理解你为人低调,但这耳坠可不能随便摘了。”抬眸,望向她在镜中的眼睛,“许嘉,我不想生气,所以你要乖一点。”

    距离如此近,他们的眉宇间有着相同的笑容,看起来格外般配。

    就连正在忙碌的女人也扬声夸赞,说二位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许嘉看向邵宴清。

    邵宴清也微笑着望过来,那双深棕眸子里的温柔,真的近乎于是爱意。

    像是一场梦,一场明知是假却甘愿沉溺其中的梦。

    许嘉垂眼,握住他搭在肩膀的手,轻声说:“宴清,你知道的,我一向最听你的话。”

    不知道具体逛了多久,两人离开商场后,云层已被暮色浸染。

    邵宴清的心情很好,笑容都比往常要更深一些。

    许嘉无意间抬眸,正好瞥见他唇边的酒窝,微微怔住,竟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可爱?

    许嘉惊,想:‘这可真不是个适合邵宴清的形容词。’

    见她没跟上来,邵宴清回眸问:“怎么了?”

    许嘉仓促地别开眼,轻咳和遮掩失态:“没事,方才有些出神。”

    邵宴清并没有多怀疑,只是握紧她的手:“走吧,音乐会很快就要开始。”

    三楼的VIP室正对着一楼的舞台,不必与两侧的陌生人互相挤着坐,却能够享受最完美的视听盛宴。

    开场前有人员送来茶点,并表示非常荣幸能接待他们。

    邵宴清淡然地点头。

    许嘉则尽力学着他的模样,好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

    许嘉之前曾经观赏过音乐会,但还是第一次坐在最高处。她俯瞰着观众席间乌泱泱的人群,垂在身侧的手由轻颤至攥拳,心跳在不知不觉地加快。

    轻易就能获得的尊重,夸奖,爱护,这一切的一切都令许嘉无比向往。她既然见过高处的风景,又怎么会甘愿再回到人群里。

    演出结束,高昂的乐声仍于耳边回荡。

    许嘉跟在邵宴清的身后走出去,看见VIP室的门外站着位身穿燕尾服的中国男人,正是交响乐团的指挥家。

    那人见到他们就迎上来,笑着与邵宴清打招呼。

    邵宴清也好声答应,两人的关系看上去非同一般。

    许嘉在旁等待着,安静地倾听他们的对话。

    终于,男人发现了站在邵宴清身边的她,讶然地挑眉:“这位是......”

    邵宴清抬手搂住许嘉的腰,极自然地将她代入怀中:“聪明的话就不要问。”

    对方露出会意的笑,说邵宴清运气好,总能遇见漂亮的女伴。

    邵宴清眯眸,并不想与他讨论这个话题,身体稍向左偏,已然打算离开。

    “等一等。”

    许嘉轻声说,她在邵宴清的怀中抬起头,看向那个满脸讶然的男人,“我是平宁剧院的芭蕾舞演员,许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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