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斜斜而过,化雪时的气温比往常更低。

    邵宴清的掌心很热,像是这冬日里唯一留存的暖。他的目光专注,那双琥珀般的眸子里仿佛只容得下她。

    此时此刻,她就是邵宴清最重要的人。

    “我也......”

    许嘉张了张口,声音低若蚊语,“很想见你。”

    “嗯,我知道。”

    邵宴清将她的手放于唇边,垂眼亲吻着她的指尖,“今天拜托你了。”

    许嘉惊得一颤,耳尖悄然泛红:“我们之间不用客气。”

    邵宴清笑,轻声说:“好。”

    呼出的气在空中凝成白雾,她望向他的眼睛,好似就读懂了他的心。

    指尖的触感是真切的,他的言语比春风更动人。

    许嘉慢慢地忘记了姜珊,也忘记了林素妮。

    她沉溺于邵宴清的眼眸中,寻得向往依旧的久违的安宁。

    车在向前行驶,音响里播放着舒缓的纯音乐。

    许嘉依靠着窗边,望向逐渐倒退的风景,搭于膝头的手慢慢放松。

    邵宴清在翻看资料,大抵是进展并不顺利,他唇线紧抿着,始终一言未发。

    没多久,车拐入山道,密集的树枝挡住太阳,车内瞬间暗下来。

    “啧。”

    邵宴清皱眉,更用力地捏住纸页。

    许嘉握住他的手,轻声劝:“等到光亮好的地方再看吧。”见他没有回答,稍加重力气,“你不是想了解舞蹈演员的日常嘛,我给你讲些故事听,好不好?”

    话落,是片刻安静。

    邵宴清眯眸看向许嘉,眼神里似有确认的意思。

    许嘉笑,勾住他的小指:“我向你保证,内容绝对精彩。”

    邵宴清这才合上书,随手把文册摆于腿旁边,扬唇,笑着说:“既然这样,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司机转动旋钮,将本就低微的音乐调得更轻。

    音节缓慢地流淌,偏巧营造出追忆的氛围。窗外有雪花飘落,在地面铺上浅浅一层白。

    许嘉在给邵宴清讲剧院的趣闻。

    邵宴清握住她的手,一直安静地听着,鲜少有附和的时候。

    渐渐得,车内只剩下许嘉的声音。她讲完最后一个故事,侧目向身边看去。

    邵宴清眼帘低垂,脑袋浅浅地靠在她的肩膀,显然已经坠入梦乡。

    许嘉看着他,唇角不经意扬起笑。

    邵宴清睡得很沉,甚至连车笛也没有听见。

    他温热的鼻息扑在她的颈边,只要稍许低头,就能触及他柔软的发丝。

    许嘉下意识屏住呼吸,悄悄握住邵宴清垂于身边的手,像是触及某个得来不易的宝物。

    拜托,请让时间过得慢一些。

    许嘉祈祷着,动作却越来越轻。她害怕吵醒邵宴清,害怕破坏这昼想夜梦的温存。

    可惜天不如人愿,车很快就停在了山中的别墅前。

    司机下车,尽心尽责地拉开后座的车门。

    许嘉尚未来及提醒。

    对方已经开口:”“先生,本家到了。”

    “嗯......”

    邵宴清皱了皱眉,睁开眼,眸中仍有困意,“现在几点。”

    许嘉说:“十点二十。”

    邵宴清一怔,抬眸看向许嘉,目光顿了顿,笑:“原来是你啊。”

    许嘉不明白他的意思:“?”

    邵宴清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方才就觉得有人在偷看我,还在想是谁那么大胆。”

    许嘉轻咳:“谁偷看你了?”

    邵宴清笑:“谁偷看谁知道。”

    许嘉忍不住推他,耳尖越烧越烫:“你还好意思说我呢。我在给你提供素材,你却在睡觉。到底尊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

    “啊,啊。”

    邵宴清摆摆手,身体已经要朝外倾,“放宽心,你说的我全部都记住了。”稍许弯腰,向车内伸手,“那么许小姐,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邵宴清的眼里有促狭的笑,分明是在调侃她,可语气却格外真诚。

    许嘉望着面前那只宽厚的手掌,又抬眸看向他的眼睛。

    邵宴清扬唇,将腰弯得更低。

    许嘉笑,纤细的指尖落入他的掌心:“当然愿意。”

    与第一次来相比,宅内的氛围好转许多。

    大批大批的白菊不见了,换成了粉黄相间的花束。走廊上也没有再铺黑色的长毯,取而代之的是复古花纹的地毯。

    所有一切都变得明亮而鲜活,但邵平北的脸色却依旧很阴沉。

    冉凤华拉住许嘉的手,笑着夸她的舞蹈好,又说周围人都非常喜欢她:“以后再有你主演的剧,可要给我留票啊。”

    许嘉莞尔保证,说一定会的。

    冉凤华的眼里流露出慈爱之色:“小嘉啊,你是个好孩子。”

    许嘉怔住,眼眶忽而酸涩,匆忙间别开眼,只顾直愣愣地点头。

    这份爱是温暖的,也是陌生的。

    第一次有人握住她的手,像母亲般地夸赞她。

    许嘉几乎快要落泪了,早已忘记该要做以回应,身体紧绷着,一刻也不敢松懈。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的肩膀。

    许嘉稍许侧目,迎上邵宴清含笑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及回过神来。

    邵宴清向冉凤华解释,说许嘉这几日练舞辛苦,要先回屋休息。

    许嘉也莞尔,回握冉凤华的手,平静而泰然地说:“您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许。”

    冉凤华看一眼儿子,又望向许嘉,沾染细纹的眼睛眯起,笑容慈祥地点头:“嗯,我相信你。”

    回屋的路上,邵宴清搂着许嘉的腰,侧耳问:“刚才在想什么。”

    许嘉垂眼,轻声说:“抱歉,只是有些出神。”

    邵宴清看向许嘉,她却照旧回避他的目光,不禁蹙眉:“你知道的,我不想听这句话。”

    邵宴清的声音低沉,似乎是要生气了。

    许嘉本能地抓住他的袖口,像是在反省又像是挽留:“我不该在母亲面前露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

    恰时,话音戛然而止。

    邵宴清的掌心拢住她稍许张开的唇,清冽的松木香瞬间席面而来。

    许嘉无法言语,只能抬眸望向他,想要借此想询问他缘由。

    邵宴清像是在哄闹别扭的孩子:“嘘,别再说了,好吗。”

    许嘉沉浸于他的眸中,再也无法移开视线,怔怔地点头:“......嗯。”

    邵宴清笑,这才重新牵起她的手:“我们先回房间休息。”

    脚步在向前,掌心与掌心相贴。

    分明已是共享体温,两人的距离却似乎比之前更远。

    许嘉看向邵宴清的背影,悄悄地,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可邵宴清只顾向前走,并没有回以笑容。

    书房是安静的,空气中残留着柠檬熏香的味道。

    许嘉侧身躺在床边,专注地看向坐于桌边的邵宴清,长睫掀起又落,始终不愿闭上眼睛。

    疲惫却仍如涨潮的海水,冲刷着,上升着,逐渐淹没她的口鼻。

    许嘉睡着了,呼吸声格外平稳。

    邵宴清又翻过一页书,捏住页脚的手逐渐用力,片刻,终是妥协般地合上文册。他按揉着眉心,抬眼望向安然入睡的女人,剑眉稍许蹙起。

    许嘉今天很奇怪,不仅开始莫名奇妙地道歉,甚至连态度也变得有些生疏。

    他这几日忙于工作,的确没什么时间与许嘉联系。但是已经驯服的宠物,不应该永远是听话而粘人的吗?

    邵宴清看向许嘉的睡颜,心中越来越烦躁。他无法解释这种感情到底因何而起,却本能地想要看见许嘉放松而甜美的笑颜。

    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今晚就要将详细的方案交给父亲。

    邵宴清为许嘉盖上薄被,走两步又转身,替她整理好歪斜的被角。

    ‘必须要去工作了。’

    邵宴清想。

    恰时,一直沉寂的手机忽而震动起来。

    他顺势望去,本要向前的脚步忽地顿住。

    是许嘉的手机,来电显示上却是李渝江的名字。

    大抵是受铃声所扰,许嘉的眉头皱了皱,似乎就要挣扎着醒来。

    下一秒,邵宴清接通电话,掌心捂住话筒,看向旁边的人。

    扰人的噪声消失,许嘉握住被角的手也逐渐松开。

    电话那头,传来李渝江的声音:“......嘉嘉姐。”

    用自然的语气喊出这般亲昵的称呼,仿佛他们早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互相照顾过很多次。

    这就是最合适的搭档吗?

    邵宴清心一沉,钳住手机的指尖在用力,唇线紧抿,始终一言未发。

    片刻,李渝江才开口:“嘉嘉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似乎是心虚,话音越来越轻,“那天我的确有些过分,我不该好奇你与邵宴清的事。但我一”

    “你好奇什么。”

    邵宴清说。

    李渝江愣住:“怎,怎么会是你?”转瞬,严肃道,“许嘉呢,把手机交给她。”

    邵宴清将右手置于西裤口袋,下颚昂起,睨眼望向窗外。

    松林中的木屋沾了雪,老旧的木料变得潮湿而脆弱,似乎经风一吹就会倒塌。

    李渝江仍在喊:“邵宴清,你没有权利接许嘉的电话!”

    “啧。”

    邵宴清皱眉,“本以为你只是无能,没想到你是真的蠢。”

    李渝江:“什么?!”

    邵宴清唇角扬起,眼神却愈冷:“难道你没想过,我放任你留在剧院的原因吗。”

    并未听见李渝江的回答,那头只传来愈渐急促的呼吸声。

    邵宴清嗤笑:“许嘉需要的不是无所谓的道歉,而是向上爬的阶梯。”挺直腰,一字一顿地说,“放弃吧,你承受不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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