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周诠猛然抽身,眉头拧成一团,满脸悔恨。

    夏扶光也撑着座椅起身。

    “没关系。”她很大度,“成年人嘛,酒后乱性,很正常。”

    周诠的眉毛更皱了,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盯了她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打开车内空调,将车门关好,退了出去。

    停车场没有坐的地方,周诠干脆就靠在了车头。

    月光悄悄隐匿进了云层,眼前的景色也随之暗淡了几分,他摸摸口袋,翻出一支烟,火光乍现,一缕青烟飘出。

    车内的夏扶光思绪万千,所有事一碰上周诠就变得不可控制。

    方才唇上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到底为什么要亲她,是念在旧情还是替身?

    她不愿细想,想了也没用,反正她比谁都清楚,复合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案子已结束就不会再有联系了,夏扶光在心中默念,斩断自己的念想。

    抬眼,视线重新落回车外的那道身影,夜色如水,看不太清,唯有手头烧得通红的烟蒂在熠熠生辉。

    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她不由得皱眉。

    .

    不一会儿,代驾过来了,是个年轻好动的小伙子,一上车就叽叽喳喳地找他们聊天,夸车好,夸她好看,夸她俩般配。

    她耐着性子同他解释了几句,但周诠显然没这番兴致,默不作声的。

    车内的气压越来越低,气氛越来越冷,她也没精力搭话,小伙子也不好意思再找话题,到最后,车上就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一路沉寂着,夏扶光数着时间,终于回到了自家小区,她推开车门出去。

    沉默了一路的周诠终于发声了:“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夏扶光瞟了眼时间,“我哥快要去上班了,我想你不会想撞见他的。”

    周诠动作一僵,没再回应。

    夏扶光看了眼车内的人,或许是酒喝多了,没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多了分脆弱。

    她本想叮嘱一句“记得喝解酒汤”,但想想她们现在的关系,终是什么也没说,合上了车门。

    .

    南星的昼夜温差大,风一吹,确实还有点冷,她抖抖外套准备披上。

    在她拉过衣袖,准备把另一只胳膊也塞进去时,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夏扶光扭头,是周诠,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

    他低头把她穿到一半的衣服扯下,又拿出一件不知从哪变出来的西装外套,认认真真地披上她的肩膀。

    她看不懂对方的动作。

    “你这是在做什么?”

    周诠仔仔细细地替她整理衣领,拉紧前衫扣上纽扣,莫名其妙来了句:“皮的不抗风。”

    夏扶光只觉得好笑,准备脱下还给他:“我已经快到家了,不用多此一举。”

    周诠却来劲地握着她手不松开,有些幼稚地问。

    “那你为什么刚才要穿他的外套?”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固执。

    夏扶光抬首,望进周诠深沉的眼眸,似夜幕,星光在其中闪烁。

    算了,没必要跟醉酒的人较劲,明早起来说不定对方酒全忘了。

    她态度放软,拍拍对方的肩膀:“知道了,我会穿着的,你也快回去吧。”

    .

    送走周诠后,夏扶光才慢慢地往家中移,进门前,特意将外套都脱了。

    如他所料,夏伏泽正在系领带准备去上班。

    见她回来,歪头问了句:“怎么样。”

    “饭挺好吃的,下次带你去。”

    夏伏泽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笨,我是问你人怎么样。”

    她忍不住白了一眼:“还能怎么样,是个正直的朋友呀。”

    “行吧。”见她不愿多说,夏伏泽也不再追问,走到玄关套皮鞋,“那我去上班了。”

    “嗯。”夏扶光挥挥手,“一路顺风。”

    等人走远了,她才慢悠悠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两件外套往床上一掷,长叹一声,卸力坐下。

    静坐半晌,又起身打开衣柜,里头满满当当地塞着各式女士服装。

    但在最里侧,赫然挂着一件不属于她的男士西服外套。

    当年她们分手得急,周诠出国得也快,就连毕业典礼也没有回来,她没有机会再将这些东西还回去,就只能代为保管留了下来。

    或许还有一部分是她的私心,并不愿意将对方的痕迹从她的生活中全部剔除,自欺欺人地将这些东西连同回忆一同缩进了柜子。

    .

    整个大一,除了路上偶尔碰到,或者从别人口中听到,夏扶光和周诠并没产生任何交集。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她们或许会像两根平行线一样,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上走到底。

    .

    学校的勤工是指杯水车薪,并不能给她的生活带来太多改变,作为播音专业的学生,不论是主持还是配音,只要有能力,赚钱的机会只多不少。

    大二,她在老师的前桥搭线下,时不时会接一些校外的主持活动,有时是晚宴有时是发布会,她也不挑,给钱就上,权当积累经验了。

    那天,她刚主持完一个晚宴挤上回校的地铁。

    时间本来就不早,再加上她们校区在偏远的郊区,地铁上的人,到后来,车厢根本就没剩下几个人。

    连着站了几个小时,她实在是累得要命,干脆靠在一旁小憩一会。

    靠背又硬又冰,她睡得并不安稳。

    也不知道过了几站,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说话。

    “手机拿来。”

    “哈?”沙哑的声音如老旧的失修的齿轮,发出咯咯的笑声:“你这个小伙子真是搞笑,突然要我手机干吗。”

    稍显年轻的男声有些不耐烦:“拍摄、窥视他人身体的私密部位侵犯了公民的肖像权、名誉权、隐私权。”

    “我刚才看到你偷拍这位女士裙底了,把手机交过来。”

    什么?在抓变态?

    夏扶光精神了,倏地睁开眼,却和坐在对面的人对上了眼。

    那人长得贼眉鼠眼,佝偻着背,缩着身子,没什么存在感,看起来就是胆小怕事的人。

    只是——那双眼睛,滴溜溜地在她身上转,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夏扶光眉头紧蹙,一阵恶寒从心底传来。

    今天的服装是主办方提供的,一件紧身短款礼裙,因为是一次性用品,所以质量也谈不上好,估计是淘宝上几十块随意淘的,布料薄透,紧紧箍着她的肉,不算舒服。

    她本想换了衣服再回来,但是又怕赶不上末班车时间,要是再打车的话,她一天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于是只能穿着这身匆匆上了地铁,可她自认为这也不算上有多暴露,她穿得坦荡,所以一路上也没过多提防,不料就给她遇上了变态。

    见她醒了,那男人眼底精光一闪而过,讨好地笑道:“哎呀,小姑娘,我只是见你长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真的不像他说的那样。”

    夏扶光被盯得不舒服,赶紧把随意摆放的腿收回,并紧。

    替她说话的男生听到她的动静,也注意到了那令人不适的目光,上前两步,立在她身前,挡住那不停打量的视线。

    顺手把搭在臂弯上的外套轻轻抖开,往下一抛,稳稳地盖在了她的大腿上。

    虽然她们压根就没交集,但碍于那张出众的脸,她还是认出来了,是周诠。

    有了认识的人她稍稍安心了些,清了清嗓子,壮着胆子重新看向那男人,提出要求。

    “那你把手机给我看一遍。”

    此话一出,那人却是急了。

    “我说没偷拍就是没偷拍,你不信,就亲自过来看。”

    男人一副贪得无厌的嘴脸,向前两步,伸出手不怀好意地要抓她。

    看着近在咫尺,皮包着骨宛若枯木的手,夏扶光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

    还好她眼疾手快,往后缩了缩。

    周诠拉过她,将她完全罩在身后,像是看垃圾地睥睨着他,不慌不忙道。

    “你确定没有偷拍吗?我现在可以叫来乘警,调出车厢内的摄像头,到那时可不是简单地删照片这么简单了。”

    “我想想要判几年,一年?三年?情节严重的五年?”周诠装作沉思,将那男人越说越心虚,玩弄够了后轻蔑一笑,“不好意思我法律没学好,要不一起去警局问问。”

    那男人是个欺软怕硬的,听见周诠搬出警察,终于是害怕地投降了。

    “有事好说,有事好说。警察就不必了吧……”

    “手机。”

    这会儿男人倒是没再反抗,顺从把手机交了上来。

    周诠拿过手机看也没看就交给了她。

    “你自己删一下。”

    夏扶光点开相册,果不其然,最新的十几张照片全是她,角度刁钻,专挑隐私部位下手,甚至还有几张露出了她的脸。

    她咬紧下唇,一张张地按下删除,气得手在发抖。

    “相册删一遍,回收箱删一遍,再检查一遍网盘和社交平台。”

    周诠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却像一剂镇静剂,让她安心许多。

    她按照他说的一个个检查过去,从相册到微信微博……一个都没放过,全部做完后把手机递给周诠。

    “都检查了吗?”

    她点点头:“都看了,只有相册有,应该还没来得及上传。”

    周诠接过手机又挨个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毫不怜惜地将手机扔了回去:“滚吧。”

    男人慌忙地接过手机,车一到站就逃也似的跑下了车。

    .

    走出地铁站时,她还是一阵后怕,要是她一路睡过去,那些照片又不知道会出现在哪些平台,成为哪些变态的玩乐……

    “你也是南大的?”

    两人结伴在路上走了一会,很快就到了校门口。

    “嗯。播音主持,夏扶光。”她把围在身上的衣服叠好递给他,“刚才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周诠扫了眼他光秃秃的腿,没接,“衣服你先拿着吧。”

    夏扶光有些不自在地向下扯了扯裙摆,难道他也觉得是她穿得太过暴露了吗?

    周诠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

    “穿什么是你的自由。”

    他移开视线,落向校门后的康庄大道,虽然夜已深,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在道上。

    “只是难免会有心怀不轨的人,你刚经历这样的事情,我怕你心里会应激。”

    对方说得没错,她现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虽然已经站在了安全的地方,依旧心有余悸。

    她没再推脱:“那我要怎么才能还给你?”

    “刑事司法大二生,周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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