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

    陶铁心思敏锐,在管事李泽源不选其他人,唯独点中自己的时候,就大致猜到自己被选中的原因。

    毕竟他与李泽源,真正意义上,只打过昨天一次交道。

    而在沙河帮大小姐率众离开码头的时候,陶铁正常抬起头来,眼角余光瞥见了昨天让他搬了一整天咸鱼的娇俏丫鬟,秀秀。

    对方不出意外的,果然是大家小姐的贴身丫鬟。

    沙河帮虽是个小帮派,但也有一番家底,帮主独女,勉强够得上大家小姐的标准了。

    作为贴身丫鬟,秀秀显然能在沙河帮大小姐面前说得上话。

    如果愿意,完全可以替李泽源美言几句。

    就算李泽源最后仍要解决码头闹水鬼一事,也不至于弄得现在这么灰头土脸,在诸多帮众与脚夫面前,出这么大糗。

    显然,娇俏丫鬟并没有在沙河帮大小姐面前替李泽源说好话。

    或者说了好话,但不多,至少没有达到李泽源心中所想要的地步。

    李泽源平日里就表现得十分抠搜,且小肚鸡肠,爱记恨人。

    即使明知陶铁与娇俏丫鬟秀秀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关系,但是为了泄愤,哪管这些。

    完全做得出怀恨在心,然后迁怒他人的事。

    “淦!”

    陶铁不禁无声怒骂,然后快速思考应对之策。

    可是想来想去,面对李泽源暗藏怒火的凝视,以及对方能够做上码头管事的实力,陶铁真的想不出可以躲开这个差事的办法。

    形势比人强,就是如此憋屈!

    “怎么,你不愿意?”

    微微眯了眯眼,李泽源的声音冷冽许多,身上也散发出危险气息,“十五两银子,不少了!难不成你还想多要一些?”

    一旁的辉叔低下头,向陶铁挤眉弄眼,示意陶铁赶紧出声回应。

    李泽源此人,只要是在这个码头混饭吃的脚夫,都知道他的脾性如何。

    眼下这种情况,显然是陶铁不答应都不行。

    不然的话,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挨上一顿毒打,然后赶出码头,肯定少不了的。

    甚至于,李泽源很有可能打断陶铁的手脚,或者直接打残,然后主动往县衙缴纳罚款,赔偿汤药费给陶铁,了结此事。

    陶铁从原身记忆中找出了几次类似事件的记忆,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不得不在两难之间,做出选择。

    要么冒着一定会受重伤甚至残废的风险,挨上一顿毒打,拒绝李泽源的差使;

    要么冒着生命风险,下河做诱饵,引诱水鬼出来,帮助李泽源击杀水鬼。

    两个选择,都不是什么好选择,都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两害相权取其轻。

    相对于一定会被打成重伤,甚至被打残,陶铁宁愿搏一搏。

    尝试与原身记忆里,传道院教习说过,没有多少特殊,遭遇以后,只要胆子大,不慌乱,勇敢面对,就有较大概率保住自己性命的水鬼,拼上一把。

    只是,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真心不好受。

    大庸天朝再怎么致力于保护黎民黔首,但是底层百姓面对权贵,面对修行者,总是无力反抗的。

    陶铁此刻就感到深深的无力。

    因为李泽源能做上沙河帮码头管事,肯定是已经入品的修行者!

    “时间!修行!力量!”

    心里嘶吼几声,陶铁面上没有丝毫异色,对上李泽源越来越愠怒的视线,认真说道:“回管事的话,我没有不愿意,也没有想多要一些银子。我只是在想,我等会儿该怎么做,才能更好地帮到管事,不拖管事的后腿。”() ()

    “哦?”

    李泽源闻言颇为意外。

    一旁的辉叔与其他脚夫同样如此。

    话术的奇妙就在于这里了。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说出来,总能起到不一样的效果。

    换其他脚夫,十有八九会一心想着银子,或者自己的小命。

    要么求饶,要么借机索要更多的赏钱。

    陶铁的回答则完完全全站在李泽源的立场上,浑然忘我!

    听完陶铁这番话,李泽源的迁怒在不知不觉之间,消散不少。

    他的眼睛不再眯起,眼底深处藏着的怒火淡去许多,声音没有之前那么冷冽,沉声问道:“那你想好,你该怎么做了吗?”

    “回管事的话,我想好了。”

    陶铁十分严肃地点头,给出肯定的答复,随即详细解释,“等会儿请管事让大家都离开码头,然后过一段时间,我往身上淋些酒水,假装醉酒,失足掉进河里,挣扎扑腾,引诱水鬼出来。管事藏在暗处,只待水鬼一露头,便大发神威,以无可抵挡的威势,轻而易举击杀水鬼。”

    “哈哈哈……”

    听到“大发神威,以无可抵挡的威势,轻而易举击杀水鬼”一句,李泽源忍不住仰头笑了起来。

    主要是陶铁说话时的表情很是严肃,一本正经,浑不像李泽源的手下们那样轻佻,看不出是在溜须拍马,而是在说肺腑之言。

    却就在这种严肃、正经、肺腑之言的氛围下,把李泽源高高捧起。

    “好!”

    “好啊!”

    笑过以后,李泽源浑然忘却了先前的愠怒,很是赞赏地拍了拍陶铁的肩膀,“就按你想的去做。”

    赞赏过后,李泽源提高嗓门,对陶铁,也对其他脚夫和手下们,大声说道:“本管事有功必赏。只要你能帮本管事击杀水鬼,本管事绝对会赏赐你十五两银子,说到做到。”

    “谢谢管事。”

    陶铁马上大声道谢,然后顺着低头的动作,自然掩饰眼底的情绪。

    说到做到?

    呵呵……

    你已有取死之道啊!

    时间紧迫,敲定方案以后,李泽源没有耽搁,当即清场,让手下与脚夫们全部撤离码头,自己躲在方便攻击的暗处,坐等时机。

    辉叔离开的时候,向陶铁投来情绪极其复杂的一瞥。

    有些许怀疑,更多的是担忧。

    显然,陶铁先前的应对,不是原身那个文盲能够做出来的。

    陶铁眼下没有那個闲心去管这些。

    他深吸一口气,等了一会儿,便将李泽源让手下取来的酒水,洒在衣服上,随即踉跄着脚步,在码头河边歪歪倒倒地走着。

    一边走着,还一边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让手里的酒坛自然滑进河里。

    水鬼不仅嗜好寻找替死鬼,也好酒!

    噗通一声。

    陶铁装作舍不得酒坛的模样,跟着掉进河里,然后挣扎起来。

    只是越挣扎,人越往河里陷落。

    一小会儿功夫,河面上便看不见陶铁的身影。

    水面下,陶铁闭着气,看似溺水一般无力下沉,心里实则暗暗立志。

    不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陶铁一定要入道,修道,得道!

    终有一天……

    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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