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海天一色

    阴山一侧盘踞着一个好斗的神族支系——蚩尤一族,现今这里的首领名曰蚩冥,今天正是这个支系祭祀神灵的日子。

    相传远古开天辟地孕育生灵的众神中,有一个强壮无比的神,他非常的爱自己的一方领地。

    有一天在梦中,他梦见了有一只大鹏飞到自己的身边,从此他和这只大鹏鸟朝夕相伴。鹏鸟渐渐通了人性,学会了捕捉猎物,并每天都会捉来鲜美的肥鱼和鸟雀,神非常的高兴。不想入冬之后,领地上的猎物变得非常的少,鹏鸟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带来战利品。鹏鸟飞回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一天,就在自己醉酒之时,大鹏鸟幻化为人,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割下了自己的头颅。

    神醒来,非常的生气,他觉得给予了鹏鸟栖身之所但鹏鸟却要恩将仇报,他因此变的非常疑心且好斗,他认为,若是土地够辽阔,便不会有冬日缺粮的情况发生,他也不允许自己的领地上有任何一只鹏鸟出现。

    由于他的勇武好战,他的领地扩张的非常迅速,很多凶禽异兽都在他的战斧下化为枯骨,从此他多了一个战神的称号,但也被敬而远之了起来。他认为,那些善良且迂腐的神,并没有尝到过失去的滋味,若是自己真爱的东西,那怎么会容得他人去践踏。神,就因为有了欲望,才会使自己更加强大,才会受万人膜拜。

    火红的火焰燃烧着,人们穿着红黑相间的袍子围着火楼载歌载舞,在不远处,有一个宽大的石榻,石榻背面是一双双用黑色油脂封起来的巨大翅膀,在火光的照映下,发出骇人的光,这光神秘且深邃,仿佛看久了就会有噬血的蛊化成一双双尖爪拉扯自己跌入无底深渊。

    蚩冥主君恰恰有着一双似深渊般的幽暗黑瞳,黑瞳上长刀似的黑眉宛如满载着力量,眉头皱起眉心处起伏着山川沟壑,高挺的鼻,匠人般雕刻的脸庞,充满着男性魅惑的力量。

    健硕的身躯不动如山般泰然处之,几声长啸,族人打开了囚禁着一只巨大鹏鸟的牢笼,蚩冥三两步跃起地动山摇之势,瞬息间一把扯下鹏鸟的一侧翅膀扔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蚩冥振臂狂笑,这大鹏展臂也有五个成年人伸长手臂相连那么宽了,更别说这鹏鸟正值壮年,并不像饲养的鸟那么无力,一只鹏鸟日行三万里,翅膀上的肌肉紧实的很,这说扯就扯下来了?

    看来如今的主君,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任主君。

    万年前,上一任主君蚩阎不愿抱守原有领土,学习远古战神向东扩张,没想到刚走出瑶泽就暴毙而亡。战士们个个偃旗息鼓带着蚩阎的棺椁回了老巢,为了平息各方势力中讨伐的声音,这个神族支系不得不画地为牢避世不出。

    如今新一任的主君计谋和武力都是族里最优秀的,是否能重新走出阴山,想必也是指日可待了。

    乐声响彻山间,一舞姬面带轻罗近乎□□着上半身踩着鼓点跳着舞步踱到蚩冥身边,佯装脚步迷乱跌入蚩冥怀中,看着怀抱自己的男人,天下尽握一般的气定神闲,一时竟痴了。

    蚩冥玩味的转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青色液体在美人入怀时也分毫未撒。

    “护法今日好雅兴。”说罢一饮而尽。

    舞姬缓缓离开蚩冥怀中,拈下轻罗,一张极具魅惑的面容展现出来,细长的眉眼,小巧的鼻,艳红的唇吐露芬芳,尤其是眼尾下的一颗泪痣在顾盼生辉间更惹人心痒。这样一张脸看似春水一汪,实则是销魂蚀骨的烈焰泉,让人碰一下就尸骨全无,此人正是护法水仙子,听起来温润无害的名字,却也是掌中春宵让你一眼忘尘,凡事尽做尘土了。

    水仙子掩唇笑道,“敬主君一杯。”

    蚩冥拿起酒壶自将引而下。

    “见主君有心事,我说个趣事给主君听听”说罢芊芊素手向蚩冥的盘中布了些菜。从东边来了两条大蛇,一公一母,有些年纪了,却也嘴馋的厉害,母的喜欢观泽,公的喜欢游荡,前些日子,两人吃了数十只山间的无骨鱼,这无骨鱼啊,最是肥美,整天躺在水底肉质细嫩,可这无骨鱼的牙齿可是有剧毒的,不然,为什么整片水泽单它一家独大呢,这两个老东西竟整个煮来吃了,真是没见过市面,亏死在一张嘴上。”

    “无骨鱼在本地界,一般人是进不来的,更别说两条蛇,就算是千万年的蛇妖也闯不进来,难道是神族?”躺在榻上的男子嘴角带着邪魅的笑:“看来是两条海上来的。”蚩冥一挑眉,向着远方望去,仿佛可以看到那夜幕下的海面,亦可看清波涛暗涌中一望无际的星辰。

    “是啊,金莲花落到了他们家,可这金莲还未浮出水面,开不开得出来还不一定呢,他们倒是心大。”水仙子被这样一双眼睛迷惑住了,从何时起,这个智慧且孤傲不可一世的男人就这么反客为主进攻了自己的心呢?不,他从来都不是客,一直都是自己沉浸在那个只有他的世界中,深不见底的洪水正要淹没自己,且甘愿沉溺。

    今晚的月色似浸满了暗红的欲望,忽明忽暗地散发着幽暗的光。“那就让他们尝尝这人间最美味的——欲望。”

    似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潆回!

    一时乱了心跳,猛然睁开了眼睛。

    谁在唤我?

    闭目探查整片海域,今夜有股暗流,难道是有人误入了梵水境?不该呀,七尉应该早就察觉的。

    潆回看着案上未完的经文。是了,他已经数月未曾来过了,兴许是去找些欢乐事消遣时光了。

    走出琅延洞,向水面游去,兴许,自己也能救上来一两个愿意以身相许的小鳐鱼精呢。

    碧落听着脚步声睁开迷蒙的大眼睛,显见还未睡醒,近几日,怎么这般的瞌睡一点也提不起精神,哎呀不管了,兴许是在长身体。

    今夜的天色格外沉,泼墨的浓郁如幽冥的空洞般,似能吞噬一切,又似引诱着探访者的到来。海面上有股暗流,自西向东而来,海浪越发汹涌,急促的海风掀起更大的狂欢,摇曳出焦灼的——欲望。

    那个单手一拂就能平息一场风暴的人今夜不在他的府上。

    潆回腾空而起,静静立在半空中,看着那座三进三出的府邸,青灰色的瓦,土褐色的墙面,院落里每一只灯笼都被点燃,不成想他居然喜欢这么压抑的颜色搭配。

    也是了,往日里都道七尉神君是谦谦君子仙法超群,又一心向道,怎么着也要有点支撑这说辞的物件摆着。

    在此时,海岸边伫立着一位黑袍男子,三分含笑,魅惑的面庞,一双丹凤眼一转不转的瞧着梵水境上空的白衣佳人。

    “潆回……”。

    潆回似感应到有人唤她虽声音极小,猛然转身,是什么人可以穿越梵水境的结界使用召唤术?

    “来了……”黑衣人呵呵地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无半点笑意。

    白衣女子捏了个诀,月亮破空而出,光晕越发晃眼,如洗过的硕大珠宝嵌在了这片黑色的夜幕中。

    风渐停,浪渐缓,伊人渐来。

    她就这么朝着岸边跃去,莹白的面庞如雕琢般美好,促起的双眉,微瞪的杏眸,紧抿的嘴角,就连挺直的鼻都显得一派严肃。白衣翩翩,长发飞舞着,每一根都沾染着月亮的光辉。

    梵水君,真是仙人中的仙人。

    足尖点地,潆回与男子对面而立。

    “刚才是你在使用召唤术吗?”潆回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我方才只是轻轻的唤了一声,正巧今夜的风大的很,传到了海中而已。”男子也直直的瞧着潆回,眸中带笑,可又与那白面书生的笑眼不同,眸中多了很多主意,究竟在盘算什么又不知。

    潆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这样线条刚毅的面旁,妖异,诱惑且具有力量,他虽站在暗处袭一身黑衣,却让人感到他的健硕与魁梧。

    男子看了女子良久,终让笑容染开了去“你不怕我吗?”

    潆回不解到“我为何怕你?”

    男子缓缓开口:“因为我要带走你,走出梵水境,走向未知的前路,对于未知的事情,人们都会恐惧。”

    潆回更是不解,虽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何身份,但是却更明白,这人不是自己的机缘,虽然几万年来都未出过海面,但因为这样的一个人,一句话,还不足以成为推动自己的力量。“我不会同你走。”

    男子朝着女子走近一步,笃定地说“你该成长的,不能局限在这一方小天地,早晚有一天你将走出去,变得强大。”

    然后,尝一尝成长所带来的伤痛和失去的折磨。

    这些年来,世人对潆回总是有要求的,凡人盼她保有善心,莫吞渔船伤人性命;仙家盼她常修佛心早列神位;父母要求她心无旁骛,不染是非。可,没有一个人告诉她,你要变得强大。

    这三万年来日子过得安逸且满足,却也不曾荒废了修习,法术上,虽及不上七尉,也比别的万年上的神仙精进些。保这一方水域,还是富余得很。若是杞人忧天、未雨绸缪,潆回也不觉得自己变得强大的第一步是走出梵水。

    潆回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不知是何方神圣,便直言问出:“你是谁?受何人所派?”

    男子呵呵地笑出声来,然而他并不想把谜题揭破:“我自是受万人派遣,来带你走入一场历练,相信我,踏入凡尘会对你的修习大有帮助,并且,你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又是大大的不同。你现在修的是心之纯净而非心之所境,若是只做一只井底之蛙,便可成佛,哈哈哈,那岂不是佛陀遍地了。”

    潆回闻言看向天上的明月,露出三分嘲讽的笑意,现在,银河中的繁星已全部闪现出来,忽明忽暗。黑夜相对于白昼虽没有那么的生机盎然、光彩多姿,但此时的鱼群得以安歇,百家灯火暂时湮灭,之于万千生灵来说,是相对的安稳和庇护,有何不好。不再匆忙逃窜,不再奋力追击,不再整日奔波,星月自有星月闪光的因由。

    广袖伸展,潆回向着海面掠去,“请回吧。”

    黑衣男子一直看着那一抹白消失于眼前,方回转方向大步而去。甫一进入树林,便有位手拿折扇的公子跟在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为何说是公子呢,因为这人身形隐约看上去约八尺高,虽不算壮实,但也不甚瘦消,双肩宽阔,步态潇洒。蚩冥略停步回神望向那一片广阔的海域,这时正巧走到枝叶稀疏之处,正巧月光洒在潇洒公子的身上,只见这位公子全身亦是着着黑衣,只是大朵火红的凤羽花亦开在黑衣上,似妖魅般诡异,再看公子的长相,三分俊朗七分女相,就是天下间有名的花牌姑娘也不及其五分姿色。黑色长发随意的拿一根红绸束起,仍有半数散落肩头,更衬得肌肤如凝脂白玉般剔透。

    “主君。”

    蚩冥看向男子,又将视线转向辽阔的海域。此时,月影稀疏,海天沦为一片黑色,只能听到波涛声起伏透着不甘。

    “你怎么跟来了。”蚩冥一手转动着手上暗红色的扳指,一边向远处望去,林中虽只有二人,却也有着极强的压迫感。

    “手下知晓主君来到梵水,并不知主君有何谋划,心想在林中等待主君召唤。”男子语速从容,恭敬而不卑微。

    “梵水君并不是我的目标,我的目标并未在梵水。”蚩冥转过身来看着男子露出笑意。

    “君上今日引梵水君出海却是为何?”男子露出存疑的样子,眼底隐隐藏着三分笑意。

    “自是要搅一搅这塘池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子仍是一幅倾听者的表情,可心中似已有了答案。“都说梵水君是可以拯救天下苍生的神,可换一个说法就是说梵水君也就是个降祸的灾星,没有人会知道她将在什么时候什么方式结束一场祸患。”

    “是啊,聪明如你公子玉,我们何须大费周章跟他们斗上一回,只要引出梵水君,她自会给我们展开一场波澜壮阔的好戏。”男子说话语速极快,似是盘算了百遍,语调肯定,极具说服力。

    说罢二人皆笑出声来,似是知晓一场别开生面的戏码正要按照自己的期望上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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