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盛夏的夜晚，夜空繁星闪烁，一轮弯月挂在夜空之上，外面蝉鸣不止，蛙声响亮。
半夜，牧竹蓝推开房间的窗，皎洁的月光倾斜而下，夜晚带着些凉意的风迎面吹来，拂过发梢，她身着黑色睡衣，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写字台前。
写字台上那盏台灯昏暗的灯光落在桌面上的信纸上，上面的黑色墨水的痕迹还没干透，微微反光。
细细回想起来，她已经高中毕业7年了，也已经7年没回来这个承载了她太多回忆的小镇。
昨天，她接到高中毕业7周年的同学聚会的消息，今天晚上就站在了清远镇家里的卧室。
从清远13中毕业之后，几乎每一年班长都会组织同学聚会，可她因为工作太忙一次都没有到场，这次要是再不去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又是一年夏季，又一届13中学子毕业了，大家都开始了下一个阶段的青春，和下一个阶段的人相遇相识。
而她的青春，似乎在7年前就结束了，又或许，在更早的时候。
每当这个时间，牧竹蓝就会想起一些老事，想起那个叫陆淼的少年，想起清远13中里面的那颗高大挺拔的白玉兰，想起她的无处安放的青春。
房间的门被人敲响，牧竹蓝猛地回过神，收起桌上的信，塞进抽屉里。
抽屉里塞着整整齐齐的12封牛皮纸信封，里面是牧竹蓝每一年写的永远也送不出的信。
门被从外面推开，进来的是蓝秀娟。
“还没睡啊？”蓝秀娟走到她旁边，“刚好我和你说点事。”
“嗯。”牧竹蓝点了点头。
“你今年已经整整满25岁了，”蓝秀娟说，“之前你说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给你安排的相亲你总是推脱，这次你必须去。”
“妈~”牧竹蓝拖长了声音。
“没用，”蓝秀娟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老大不小了。”
“哦。”牧竹蓝鼓着腮帮子。
“早点睡。”蓝秀娟起身站起来，然后出去了。
突然，手机上方跳出来一条消息。
—到了吗
牧竹蓝打开手机一看，是江雅心发过来的。
毕业后，江雅心在隔壁省上了一个普通的本科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就留在隔壁省工作了，直到去年的时候牧竹蓝才邀请她去北京工作。
—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回了一条消息。
同学聚会的时间定在几天后，牧竹蓝就提前几天回来，想给自己放个假，自从大学期间画的画投稿在网上火了之后，她也走上了职业画家的道路。
—明后天吧，等这几天的工作安排好
—嗯
—对了，一个月后有个采访，我帮你接了哈
—嗯
牧竹蓝火了之后，在北京立了一个自己的工作室，江雅心被牧竹蓝叫去北京后就在牧竹蓝的工作室里助理。
手机隔了半天都没在有消息回过来，牧竹蓝便放下手机，盯着夜空上那轮弯月好久。
她有些晃神，过去的回忆一帧帧在脑海里播放。
7年过去了，回到清远镇，她再次被牵动了情绪，像是平静没有一丝涟漪的海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阵阵波澜。
聚会的地点是在镇上面的一家农家乐餐馆，同学聚会的当天，因为距离比较远，来接他们的是温阳。
高中毕业后，温阳考上北京的一所大学的体育专业，和牧竹蓝的学校隔得很近，步行差不多五六分钟就能到。
温阳坐在驾驶室，一边开车一边回消息。
—听说这次聚会牧竹蓝也来
—嗯，我们在去的路上了
—那这次聚会是我们毕业之后首次最齐的一次聚会
—嗯
车在农家乐的门口稳稳停下。
“你们先进去，”温阳扭头过来对她们说，“我去停车。”
“嗯。”两个人点头后下车。
这次聚会时班长组织的，老徐也会来，他们定了一个能够同时容纳45个人的大包厢。
江雅心从班级群里找到包厢的号码，然后和牧竹蓝一起进去了。
“哎哟，大画家，”她们在门口遇到了路庙，他打趣道，“这次终于舍得来了？”
牧竹蓝笑了笑，“再不来都不好意思了，恐怕有人要骂我出名之后就忘了同学情谊了。”
路庙也笑了笑，和她们一起走进了包厢。
包厢里挤满了人，老徐坐在上座的位置，一群人看见牧竹蓝进来，就打趣她，只有老徐，一脸和蔼的看着牧竹蓝，满意的笑了笑。
“快坐快坐，”班长招呼他们坐下，“就差你们几个了，温阳呢？”他往后面看了一眼。
“他去停车了。”江雅心坐下说。
牧竹蓝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除了老徐脸上长了皱纹之外，其他人的变化都不大，能认出来是谁。
“牧竹蓝，你是不知道啊，”一个男生对着牧竹蓝说，“你都挂在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榜上了，好几年呢。”
牧竹蓝循声看过去，一个顶着个啤酒肚的人看着她，竟一时之间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诶？”牧竹蓝看着他，“你是叫那什么，什么来着？”
男生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李飞。”牧竹蓝一拍大腿说。
男生满意的点点头：“是不是变化特别大？”
“没怎么变。”牧竹蓝也说起了客套话。
她依稀记得李飞高中的时候挺瘦的，现在居然顶着个地中海啤酒肚，一看就是老徐的同事。
“我还记得啊，”路庙说，“牧竹蓝之前可不注重打扮了，自从学了素描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牧竹蓝笑了笑。
温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坐在离牧竹蓝不远的那个空位上。
“诶，你们知道么？”班长说，“当时没分班的时候，有个叫陆淼的，你们还记得么？喜欢我们大画家好久了。”
“对，我也听说过。”一个男生附和道。
“别开完玩笑，”牧竹蓝赶紧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偷偷喜欢了他很多年，而不是他喜欢我。”
“行了行了，”老徐出言打断他们，“好不容易聚齐了，我们走一个。”
老徐率先举起了杯子。
其他男生也跟着举起了酒杯子，女生则举起倒满了果汁的杯子。
几十个杯子在桌子上方哐当的碰了一通后，众人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了。
聚会结束后，江雅心把牧竹蓝送到家后就上楼了。
牧国庆和蓝秀娟不知道去哪玩了，她索性直接回卧室了，坐在写字台前，静静的听着窗外的蝉叫。
她不禁想起大学的时候，选上了学校广播站的广播员，每周三坐在广播室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以前坐在操场上听广播的时候。
屋外的蝉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她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到凌晨，牧竹蓝迟迟无法从回忆里抽离，直到微信提示音响起，发现自己的思绪飘远，才猛地回过神来。
打开手机看消息，发现是画社编辑的催稿消息后，整个瘫倒在桌子上，桌子上那瓶空的香水瓶子摇晃着碰到旁边水晶球，然后和水晶球一起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
她没有急着去捡，而是打开手机回消息。
—苒苒姐，稿子还没画好
那边的人似乎是守在手机前面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蓝蓝，这一场的画展时间定在半个月后
—我知道了
—稿子尽快给我吧
—嗯
上一次的画展举办的很成功，牧竹蓝的名气又大火了一番，所以画社准备在举办一次画展，地点就定在市里。
稿子还差几幅，但牧竹蓝最近一直没灵感，就索性借同学聚餐这个机会回清远镇来找找灵感。
她叹了口气，关掉手机后，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空香水瓶和水晶球。
空香水瓶很结实，从写字台上掉下来居然没摔碎，牧竹蓝有些暗喜。
这瓶香水是很多年前牧竹蓝和江雅心去逛超市的买的，名字叫“暗恋香水”，原来这瓶香水是放在抽屉里的，被遗忘很多年。
再一次被翻出来的时候高中毕业的第二年，蓝秀娟打扫房间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后来香水被用完了之后，瓶子就被留下来了。
捡起来瓶子之后，牧竹蓝又弯腰去捡水晶球。
水晶球摔下去之后，底座和上面的水晶球彻底分家了，牧竹蓝一阵心疼。
这个水晶球是在过生日的时候陆淼送给他的，一件意义无比的礼物，现在却被摔坏了，看着手里的底座和水晶球，牧竹蓝忽的眼眶一酸。
她试着把水晶球装到底座上，试了好久都没成功。
突然，她发现水晶球和底座衔接的地方可以打开。
牧竹蓝研究好几分钟，费力把那个地方的盖子抠开，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规规矩矩的折叠着，没有一点经历了很多年的样子。
她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
白玉兰花除了友谊长存，还有一个花语，忠贞不渝的爱。
小矮瓜，我喜欢你。
时间就像突然静止了一样，牧竹蓝顿时愣住了，就连呼吸都忘了，脑袋里轰的一声响，突然一阵空白，忘记了思考，拿着纸条的手开始发颤。
愣在原地好久，牧竹蓝才颤抖着手去摸手机，拨通了江雅心的电话。
“雅心，”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肩膀微微颤抖着，“陆淼喜欢我，他是喜欢我的。”
“啊？”江雅心有些懵圈，“你不是说他不喜欢你么？”
“他……他喜欢我，他喜欢我。”牧竹蓝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但是，他已经结婚了。”
在感情里从来不幸运的她中奖了，但是这份奖过期了。
知道陆淼结婚是在他的朋友圈看到的，站在他身边的女孩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在大二的时候相恋的，大学毕业之后两个人就结婚了。
婚礼的时候两个人所有的朋友都到场了，唯独她没到场。
“向前看吧。”江雅心说。
“雅心，明天陪我去一趟寺庙吧。”牧竹蓝说。
“嗯。”江雅心答应的很快，没有犹豫。
牧竹蓝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哭到浑身颤抖，哭到声音沙哑。
盛夏去寺庙祈福的人很少，能去寺庙的人就更少了。
牧竹蓝和江雅心刚跨出大门的门槛，就看到温阳站在门口。
“要出去？”温阳看了一眼她们的装扮。
“你这么在这？”牧竹蓝没回答，反问道。
“昨天路庙让我把这个带给你，”温阳晃了晃手里卷成圆筒的纸。
牧竹蓝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之前路庙拜托她画的画。
“路庙说毕业就想给你了，”温阳补了一句，“做个纪念。”
牧竹蓝抿着唇，转身把画放到鞋柜上。
“要出去？”温阳看着她们又问了一句。
“我们去趟寺庙。”江雅心说。
“我送你们吧。”温阳想问去干什么，想了想觉得很傻就换了句。
牧竹蓝想拒绝，想了想算了，温阳要做的事从来都是拒绝无效。
“嗯。”她点点头。
去寺庙现在不用爬山了，车可以直接开到寺庙的门口。
牧竹蓝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佛主在上，牧竹篮来还愿了。”
江雅心之前说的心诚则灵是真的，她的少年，此生都平安顺遂，快乐幸福。
温阳跪在一边的蒲团上：“佛主在上，温阳又来许愿了。”
希望我爱的女孩幸福平安，路途有花，归途有灯。
菩提树前的小摊没有换人，还是几年前的那个女人，只是眼角多了几条周围。
“姑娘，你又来了。”摊主满脸温柔的笑，“上次来是高考的时候吧。”
高考的前一天，牧竹蓝和江雅心来许过愿，也挂了祈福带。
“嗯。”牧竹蓝点了下头。
“这次没有两个人来。”摊主看了温阳一眼。
“嗯。”她依旧点头。
“这次还挂祈福带么？”摊主问，“这次不收你钱。”
牧竹蓝拿起一根祈福带：“挂祈福带。”她边说边看向菩提树上挂着的各色各样的祈福带，然后把祈福带放下了：“不挂了吧，他已经找到他的幸福了。”
摊主的有些懵：“你们没在一起啊？”
牧竹蓝苦笑着摇摇头：“太晚了，发现的太晚了。”
“没关系，”摊主拍了拍她的肩，“珍惜眼前人。”
牧竹蓝被摊主说的有些懵，没明白她的意思。
“时机成熟之后你自会明白。”摊主笑着说。
“给我一根祈福带吧。”温阳朝摊主伸出手。
摊主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这次，还是挂祈福带？”
“嗯。”温阳点点头，“祈福带。”
温阳接过祈福带，并没有在带子上写任何东西，然后直接挂在了菩提树上，他确认了一眼，确定祈福带和以前挂的祈福带在同一个地方后，满意的笑了笑。
2.
牧竹蓝在画展前几天把所有的画稿都补齐了。
7月中旬，牧竹蓝和工作室团队抵达清远市，画展在市中心的一个画室里举办，即使还没正式开始，画室外面也为了什么牧竹蓝的粉丝。
“到了，我们进去吧。”江雅心从副驾驶的位置下了车，帮牧竹蓝打开后座的车门。
牧竹蓝下了车，扫了一眼这个画室所在的位置。
画室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周围是高高耸立的写字楼，他们在门口铺了红毯，还派了人出来迎接她们。
“啊~牧竹蓝，牧竹蓝。”围在警戒线外面的粉丝疯狂喊着她的名字，就好像她是某个明星一样。
牧竹蓝面对他们，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那群人立马疯狂尖叫成一团。
“你就是牧小姐吧。”一个女生走了过来，“我们老板已经在里面等候各位多时了。”
“那我们进去吧。”牧竹蓝摘下来墨镜，对女生说。
“这边请。”女生微微躬身。
女生为牧竹蓝和江雅心带路，把他们领到画室的贵宾招待室后就走了。
牧竹蓝打开贵宾室的门走了进去，在一个沙发上坐了下来，招待室的沙发都是单人座，江雅心也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蓝蓝，等会呢，我们会先和画室的老板见面，然后画展在10点的时候开始，到时候画社编辑苒苒姐会过来……”江雅心向她介绍流程。
“嗯，我知道，”牧竹蓝看着她，“之前举办过一次，很熟。”
江雅心舒了一口气：“我们蓝蓝终于是大画家了。”
牧竹蓝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画家并不是她的本意，只是阴差阳错的就走上了这条路。
也算幸运吧，碰上了一个好的画社，碰上了一个好的画社编辑。
牧竹蓝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雅心，等采访结束后，我们放个假吧。”
“可以啊，”江雅心低头摆弄着手机，“你想去哪里？”
“厦门吧。”牧竹蓝说。
“好，”江雅心头也没抬，“后面的行程我都推掉。”
“嗯。”牧竹蓝应了一声。
牧竹蓝盯着窗外的市景看了好久，一直到有人推门而入才恍然回过神来。
“你好你好！”江雅心从沙发上站起来和进来的人握手。
“你好。”那人也握住了江雅心的手。
牧竹蓝从落地窗里看到了进来的人的模样，是个男人，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背也挺的笔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
“牧竹蓝，当了大明星也不过来打声招呼？”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调侃了一句。
牧竹蓝猛地回过头，惊喜的发现居然是季飞扬。
“季飞扬？”牧竹蓝快步走过去，“这家画室是你开的啊？”
“是啊，”季飞扬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示意他们坐下说。
“你们两认识啊？”江雅心有些意外。
“以前艺考培训的时候的朋友。”牧竹蓝说。
“怎么样？”季飞扬问了一句，“是不是挺像样的。”
“嗯。”牧竹蓝点点头，“咱两有多少年没联系了啊？”
“有好几年了吧，”季飞扬说。
从高考过后，两个人就没联系了，季飞扬也不怎么发朋友圈，关于他后来的生活情况牧竹蓝知道少之又少。
“对了，后来去哪上大学了？”牧竹蓝问，“你说去北京也没去。”
“高考后结束的第二天，我的前女友就发消息找我复合，”说到这个的时候，季飞扬洋溢着幸福的笑意，“我就去找她了，她没考北京的学校，我就和她去了南方。”
“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牧竹蓝问。
“现在，”季飞扬伸出手，“我们结婚了。”
牧竹蓝看到了她无名指上明晃晃的婚戒：“什么时候的事啊？”
“去年的事。”季飞扬说。
“对了，你和陆淼怎么样了？有对你表白吗？”季飞扬又补了一句。
牧竹蓝有些震惊，她震惊的不是陆淼喜欢她，而是季飞扬认识陆淼。
“你怎么会认识陆淼？”牧竹蓝问。
“陆淼是我表弟啊，”季飞扬说，“周娜是我大姨。”
牧竹蓝愣住了，江雅心也跟着愣住了。
“当时他来问我在哪个艺考机构上课，我还纳闷他又不学艺考。”季飞扬说，“后来才知道他是帮你问的。我那么照顾你也是陆淼招呼的，他当时还告诉我说他有一个女生在演戏给你看，来试探你，结果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怂恿过他对你表白呢，他说看看再说，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呢。”
牧竹蓝摇摇头，突然红了眼圈，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原来陆淼在不知不觉间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居然一点都没发现，居然还亲手把他推向了别人。
“怎么，你不知道啊?”季飞扬问。
牧竹蓝摇了摇头：“他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季飞扬吃惊的瞪着对面的人。
“嗯，大学一毕业就结了。”牧竹蓝说。
“啧，可惜了，”季飞扬叹了口气，“我之前那个微信用来当工作号了，和陆淼的联系也少了，连他结婚了都不知道。”
牧竹蓝吸了一下鼻子，把眼眶的泪花憋了回去。
她突然想起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兜里揣着两封信一封写着表白，一封写着高考加油。牧竹蓝跑到陆淼家楼下，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看着陆淼从楼道里跑出来，和她站在路灯底下。
牧竹蓝战战兢兢的掏出来那封写着表白的信，递给陆淼，叮嘱他回家了再打开之后，转身离开，跑出几步却又突然返回来，拿出另外一个信封塞给他，拿回刚才给他的信封。
她退缩了，没有勇气送出那封表白信。
牧竹蓝突然有些懊悔，如果当时她勇敢一些，那他们现在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画展要开始了，”季飞扬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我先出去准备了。”
牧竹蓝点点头：“你去吧。”
季飞扬走后，牧竹蓝像脱了力一般，整个靠在沙发靠背上，仰头盯着天花板。
“蓝蓝。”江雅心担心的看了她一眼。
“你先出去吧，”牧竹蓝说，“雅心，我想一个人静静。”
“蓝蓝。”江雅心又喊了她一声。
“我没事。”牧竹蓝勉强自己挤出一丝笑。
看她这样，江雅心也不在说话，无奈的起身出去了。
牧竹蓝在接待室缓了好半天才调整好情绪，她对着落地窗里的倒影整理了一下一副和头发，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江雅心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立马迎上去。
牧竹蓝对着她笑了笑，说了句我没事，就和她一起去了画展。
画展已经开了一段时间，画室里每副画前几乎都站了人，其中一幅画跟前站着的人最多。
牧竹蓝走上前站在人群后面远远地看上一眼，看清了那幅画。
那幅画是她在画展之前赶出来的，是她最新的一幅作品，画的是一颗白玉兰树下面站着一个少年，那个少年耳朵上面戴着一颗L字样的耳钉，名字叫做《致我无处安放的青春》，落款L12。
画展举办的很成功，那副名叫《致我无处安放的青春》的作品在网上达到前所未有的传播量和浏览量。
对于这次画展的成功，甚至比上一次画展还成功，牧竹蓝本人倒是没有那么激动。
网上有粉丝扒出来画里的主人公和牧竹蓝曾经就读于同一所高中，两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可以算是青梅竹马。
其中有一条评论点赞量很高：我记得画里这个人，是清远镇13中1*届的文科大神。
热度持续高涨，有很多家电视台联系她，想要做一期采访，但都被江雅心推掉了。
电视台对牧竹蓝的采访定在8月初，江雅心和电视台的记者联系上后，次日中午，就带着牧竹蓝前往北京电视台赴约。
出租车在电视台门口停下来。
一下车，两人就看见一个穿着电视台工作服，画着精致妆容，一看就是年轻实习生的女生来接她们。
“牧小姐，你好。”女生鞠了一个接近90度的躬。
“你好。”牧竹蓝回了一句。
“我是和江小姐在微信上联络的陈洛，负责这次采访的。”陈洛笑了笑，“这边请。”
牧竹蓝也对她笑了笑，和江雅心跟在她身边。
陈洛一边带路，一边介绍等会采访的流程：“我们的采访时一次采访完，不知道牧小姐时间安排上会不会？”
“没事，”牧竹蓝说，“按你们的时间安排来。”
“行。”陈洛笑着说了一句，又叫前台端了三杯咖啡进来，“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牧竹蓝点点头，抿了一口咖啡，是她喜欢的手冲拿铁，味道不错。
“我们采访是从下午三点钟开始，全程直播，需要牧小姐露脸，期间我我会问你一些有关于创作的问题……可以吗？”陈洛眨着眼睛问她。
“没问题。”牧竹蓝点头，把咖啡都快喝完了。
临近三点的时候，牧竹蓝被陈洛领着进了直播室，化妆师给牧竹蓝化了一点淡妆，给她挑了一套偏艺术风的到膝一字肩抹胸。
牧竹蓝坐在陈洛的对面。
一切机器就位后，摄影师比了一个OK的手势，录制就开始了。
采访最开始放了一首又重新火起来的歌，叫《指纹》：
“我们 变成一对 差点缘分
装成朋友 少点天份
坦然不是每个人 都能
我们 结成伴趟过得天真
没了天真选择孤身
以为成熟不需要诚恳”
牧竹蓝听得入迷的时候，音乐声戛然而止，她回过神来看着陈洛。
陈洛拿着话筒，捏着手稿：“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来到《每个人都有小故事》节目的直播现场，我是主持人陈洛。今天我们有幸邀请到最近很火的画家，牧竹蓝小姐，你好。”
“大家好，我是牧竹蓝。”牧竹蓝悄悄挺直腰杆，调整好转态。
“牧小姐，最近您的作品爆火，前后一共举办了两场画展，”陈洛看了一眼手稿，按流程提问，“那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么？或者说，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您走上职业画家的路呢？”
牧竹蓝看了一眼现场的观众，又看了一眼镜头，缓缓拿起话筒：“很感谢大家喜欢我的作品，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我的画，我感到很荣幸。对于如何坐上了这条路，是不在我的预期里的。我以为大学毕业后我会当一名美术老师，或者找一个稳定的工作。”
“那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呢？”陈洛问。
“高二的时候，”牧竹蓝说，“我的文化课成绩很不好，所以我就想能不能通过走艺体方面的路。至于要讲什么契机的话，大概就是我的编辑吧，大二的时候，我找画社投稿，是我的编辑一眼看中我的画，然后把我签到他们画社的。”
“牧小姐，对于这次画展的成功，我向您表示真挚的祝贺，”陈洛说，“其中有一副叫《致我无处安放的青春》在网上的浏览量和传播量达到前所未有的数据，而这一幅画，和你之前作品的风格都不太一样。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关于您的青春，是有什么故事吗？还是说，画里主人公是就是你的青春？”
这个是网上讨论度最高的一个话题，牧竹蓝料到会有这个环节，所以当陈洛问出这个问题，她并不意外。
人人都说青春很抽象，而她的青春却是具体的。
在她盛大的热烈滚烫青春里，有友谊，有暗恋，他们皆是她热烈青春里最盛大的一笔。
直播室外拿着手机观看直播的江雅心捏紧了拳头，她是唯一一个看到那幅画第一眼就认出来画中的人是谁。
每一次提到陆淼，牧竹蓝总是会失控，她怕这一次也一样。
直播室里的牧竹蓝抿了抿唇，缓缓拿起话筒：“画中的主人公，是我的发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她说的异常平静，连江雅心也感到意外。
“那您为什么要画他呢？她给了你什么灵感吗？”陈洛问。
“没有理由，”牧竹蓝看着陈洛说，“如过非要说一个的话，可能就是编辑催稿催的太紧，然后拉他出来牺牲一下。”
牧竹蓝说的时候很轻松。
她画了将近9年的画，却只画了这一幅有关于他的作品。
“那这副画的名字的为什么要叫《致我无处安放的青春》，是因为您喜欢他么？”陈洛问出来大家都很关心的一个问题。
牧竹蓝是否真的喜欢陆淼。
她笑的有些苦涩：“喜欢过，以朋友的名义，偷偷喜欢了他岁岁年年。”
“偷偷？牧小姐，你是暗恋么？”陈洛问。
“是的，”牧竹蓝说的时候很放松，“他不知道我喜欢他。”
这句话一出，现场议论声一片，评论区也炸开了。
“那您现在还喜欢他么？”陈洛又问。
“他已经结婚了。”牧竹蓝笑着回了一句，“结婚很久了。”
“那，牧小姐现在释怀了么？”陈洛看了一眼没有这个问题的手稿。
“我不是他人生里的女主角，”牧竹蓝拿着话筒，“我想，我或许是不喜欢他了吧。”
她很早就决定不喜欢陆淼了，却还是偷偷喜欢了很多年很多年。
“你不是她让人生里的女主角？”陈洛重复一遍。
“对，不是。”牧竹蓝点了一下头，说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她曾短暂做过他人生故事里的女主角，却不是他人生故事里永远的女主角。
她对他的喜欢，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竹蓝打水。
“牧小姐，我看过您的很多作品，”陈洛看着牧竹蓝拿着话筒的手，手腕上有一条手链，简约风格，有一个数字12的吊坠，“发现您的作品落款有两个，有的作品是M12，有的作品是L12，还有手链上的数字也是12，您很喜欢这个数字么？”
牧竹蓝突然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链的吊坠，很少有人发现这个吊坠上的数字，却被陈洛发现了，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条手链从大学的时候就戴在手上了，一直跟了她7年。
镜头给了手链一个特写，观众席上有人窃窃私语，评论区也有弹幕在说。
坐在直播室外的江雅心有些震惊，蓦然发现这条手链她居然从来没注意过。
牧竹蓝笑了笑，好半天才拿起放在胸前的话筒：“是，12是我的幸运数字。”
“那M12和L12代表什么呢？”陈洛问。
“M和L代表我的名字，”牧竹蓝回答说，“M是牧，L是蓝。”
“原来是这样。”陈洛恍然大悟。
牧竹蓝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L也可以代表陆，M也可以代表淼，12不止是她的幸运数字，也是她的高中班级，她的微信昵称，手机里三首歌的歌单名字，12号蓝色球服，12封没有送出去的表白信，更是她喜欢陆淼的12年。
“牧小姐，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您和他后来有在遇到么？”陈洛问。
“没有，”牧竹蓝摇摇头，笑着说，“暗恋重逢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戏码，我的生活不是小说，在我身上，永远不可能发生。”
“而且，”牧竹蓝又补了一句，“不是所有的暗恋都会上演久后重逢的戏码，那是电影里才有的桥段，bad ending才是人生常态。”
采访结束后，牧竹蓝和江雅心就先离开了。
走出门口的时候，牧竹蓝突然看见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背影赫然站在她的面前。
“我来北京出差。”陆淼坐在咖啡厅里，和牧竹蓝面对面坐着，“刚好在网上听说你在这边，就过来碰碰运气。”
“嗯。”再次见到陆淼，内心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悸动，反而多了些平静。
两个人相顾无言，仿佛中间隔了一堵墙。
“你……”牧竹蓝刚开口就被打断。
“我还有事，先走了。”陆淼喝了一大口咖啡，没等牧竹蓝回答，就起身离开了。
看着陆淼离开的背影，牧竹蓝犹豫着还是追了出去。
“陆淼，”她在门口追上陆淼，“祝你幸福，上次婚礼我有事耽搁了，不是故意不去的。”
陆淼笑了笑：“我知道，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么？”
牧竹蓝看着他没说话。
“真的走了，”牧陆淼说，“你嫂子在那边等我呢。”
说完，再次没等牧竹蓝回答，转身离开了。
牧竹蓝看着他的背影，也转身离开了。
困住她一整个青春的少年，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3.
天气已经入秋，北京市最近气温骤降。
蒸汽弥漫的浴室里的水哗哗直流，温热的水珠滴落在她的皮肤上，顺着曲线向下流淌着，长时间的浸泡让她的皮肤变得柔软。
女人裹着睡衣，一条腰带紧紧缠在她纤细的腰间，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双长腿修长纤细，前后交叉着迈出浴室的门。
已经30岁的牧竹蓝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打开手机电台后，把手机放到窗前的桌子上，目光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电台，那里曾经是某个人的梦想。
正出神之际，手机里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每个人的青春都有遗憾广播电台，我是你们的老朋友，陆淼。”
听着这个声音，牧竹蓝轻轻笑了一下。
“今天我们要听的是，一个关于高中暗恋的故事，每一个人的青春都会有遗憾，每一个人的青春又都是独一无二的，青春对于时间来讲，到底是应该选择遗忘还是释怀，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陆淼播放的背景音乐是《安河桥》，前奏很长，一直到陆淼开始讲起那个故事才结束。
每天到这个时候，牧竹蓝就感到放松不少。
牧竹蓝搬来一个椅子坐下，端起旁边桌子上的水杯抿了一口。
陆淼已经开始讲那位投稿人的故事了：“这次的投稿人来自清远市一个叫清远镇的小镇，他所就读的高中是清远镇上一所重点高中。高一那年，他遇到了惊艳他整个高中的女孩，他们相遇的那天，阳光明媚，斑驳的树荫温柔的落在她的身上，他作为体育班的班长到会议室开会，远远地看见那个女孩趴在办公室的门口朝里面张望，男生走过问女孩找谁，女孩却慌张的跑开了……”
门口传来门锁转动的消息，牧竹蓝微微扭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看着窗外。
防盗门从外门拉开，一个提着公文包的男人走到牧竹蓝的身后，把公文包甩到沙发上，从身后抱住了她。
“老婆，”男人的脸在她耳边蹭了蹭，“又在听广播电台么？”
牧竹蓝笑着摸上男人的脸：“先去洗个澡吧。”
“好。”男人在牧竹蓝的耳朵边吻了一下，松开她去了浴室。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牧竹蓝回想起最初和他相遇的场景。
男人叫李志阳，是前年蓝秀娟介绍相亲认识的，两个人都在北京发展，线上约了一个见面时间后就在线下见面了。
他们见面的地点是牧竹蓝定的，就在她工作室对面的咖啡店。
李志阳到咖啡店的时候身着一身黑色西装，整个人背脊挺直，绅士礼貌。
两个人一见如故，聊得很来，不久就确认了恋爱关系，说起来他们也算是闪婚了。
他们从结婚到现在差不多又两年多了，一直没有吵过架，李志阳很懂女孩子的心思，也很迁就牧竹蓝的脾气。
李志阳也知道牧竹蓝喜欢过陆淼的事情，也知道她每天都会听陆淼的电台，但他从来不发脾气，不吃醋。
谁的青春没有遇到几个爱而不得的人呢？
牧竹蓝听到浴室的水声听了，拿着手机起身走到沙发坐了下来。
李志阳裹着灰色睡衣，发丝上的水滴没有擦干，顺着滴在了地板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伸手绕到牧竹蓝的身后，从后面把牧竹蓝揽近怀里。
牧竹蓝靠在李志阳的肩膀上，结实的肩膀让她顿感心里无比踏实。
李志阳每天下班早的时候，就会和牧竹蓝一起坐在沙发上听广播电台。
李志阳31岁的年纪，身材却保持的很好，微微凸起的胸肌，睡衣里若隐若现的腹肌，并没有像牧竹蓝看到的那些中年一样身材发福走样。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静静听着手机里的人说话。
“男生在投稿中最后留下一句话：‘这大概是关于我的暗恋最贴切的比喻了，窗外下了一场暴雨，我和你站在教室的窗前，几度想要摘下一朵楼外的玉兰花送给你，可是又不敢，只好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你的身边。’”
“夏天藏在袖子里的橘子汽水里的酸涩苦味，好似淡过咖啡，却又苦涩的难以入喉，爱情里的胆小鬼，手里攥着信却不敢张开嘴，暗恋的记忆被释怀，时而回忆翻阅，却又回甘。”
“各位听众朋友们，你们学生时代暗恋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呢？又或许，现在正在暗恋的人，你勇敢了没？”
“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释怀。”
温阳听着广播电台结束的音乐，回想起表白的那天，牧竹蓝拒绝他的场景。
“你很好，只是我先遇到的人是陆淼。”
牧竹蓝的婚礼没有去，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牧竹蓝的手被别人牵起，自己却只能送上一句新婚快乐的祝福。
温阳苦涩的笑了一声，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就像陆淼说的：“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释怀。”
牧竹蓝关掉手机，看着靠着沙发已经睡着的李志阳，轻轻吻在了他的嘴唇。
“老公，我爱你。”
—全文完—
盛夏的夜晚，夜空繁星闪烁，一轮弯月挂在夜空之上，外面蝉鸣不止，蛙声响亮。
半夜，牧竹蓝推开房间的窗，皎洁的月光倾斜而下，夜晚带着些凉意的风迎面吹来，拂过发梢，她身着黑色睡衣，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写字台前。
写字台上那盏台灯昏暗的灯光落在桌面上的信纸上，上面的黑色墨水的痕迹还没干透，微微反光。
细细回想起来，她已经高中毕业7年了，也已经7年没回来这个承载了她太多回忆的小镇。
昨天，她接到高中毕业7周年的同学聚会的消息，今天晚上就站在了清远镇家里的卧室。
从清远13中毕业之后，几乎每一年班长都会组织同学聚会，可她因为工作太忙一次都没有到场，这次要是再不去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又是一年夏季，又一届13中学子毕业了，大家都开始了下一个阶段的青春，和下一个阶段的人相遇相识。
而她的青春，似乎在7年前就结束了，又或许，在更早的时候。
每当这个时间，牧竹蓝就会想起一些老事，想起那个叫陆淼的少年，想起清远13中里面的那颗高大挺拔的白玉兰，想起她的无处安放的青春。
房间的门被人敲响，牧竹蓝猛地回过神，收起桌上的信，塞进抽屉里。
抽屉里塞着整整齐齐的12封牛皮纸信封，里面是牧竹蓝每一年写的永远也送不出的信。
门被从外面推开，进来的是蓝秀娟。
“还没睡啊？”蓝秀娟走到她旁边，“刚好我和你说点事。”
“嗯。”牧竹蓝点了点头。
“你今年已经整整满25岁了，”蓝秀娟说，“之前你说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给你安排的相亲你总是推脱，这次你必须去。”
“妈~”牧竹蓝拖长了声音。
“没用，”蓝秀娟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老大不小了。”
“哦。”牧竹蓝鼓着腮帮子。
“早点睡。”蓝秀娟起身站起来，然后出去了。
突然，手机上方跳出来一条消息。
—到了吗
牧竹蓝打开手机一看，是江雅心发过来的。
毕业后，江雅心在隔壁省上了一个普通的本科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就留在隔壁省工作了，直到去年的时候牧竹蓝才邀请她去北京工作。
—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回了一条消息。
同学聚会的时间定在几天后，牧竹蓝就提前几天回来，想给自己放个假，自从大学期间画的画投稿在网上火了之后，她也走上了职业画家的道路。
—明后天吧，等这几天的工作安排好
—嗯
—对了，一个月后有个采访，我帮你接了哈
—嗯
牧竹蓝火了之后，在北京立了一个自己的工作室，江雅心被牧竹蓝叫去北京后就在牧竹蓝的工作室里助理。
手机隔了半天都没在有消息回过来，牧竹蓝便放下手机，盯着夜空上那轮弯月好久。
她有些晃神，过去的回忆一帧帧在脑海里播放。
7年过去了，回到清远镇，她再次被牵动了情绪，像是平静没有一丝涟漪的海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阵阵波澜。
聚会的地点是在镇上面的一家农家乐餐馆，同学聚会的当天，因为距离比较远，来接他们的是温阳。
高中毕业后，温阳考上北京的一所大学的体育专业，和牧竹蓝的学校隔得很近，步行差不多五六分钟就能到。
温阳坐在驾驶室，一边开车一边回消息。
—听说这次聚会牧竹蓝也来
—嗯，我们在去的路上了
—那这次聚会是我们毕业之后首次最齐的一次聚会
—嗯
车在农家乐的门口稳稳停下。
“你们先进去，”温阳扭头过来对她们说，“我去停车。”
“嗯。”两个人点头后下车。
这次聚会时班长组织的，老徐也会来，他们定了一个能够同时容纳45个人的大包厢。
江雅心从班级群里找到包厢的号码，然后和牧竹蓝一起进去了。
“哎哟，大画家，”她们在门口遇到了路庙，他打趣道，“这次终于舍得来了？”
牧竹蓝笑了笑，“再不来都不好意思了，恐怕有人要骂我出名之后就忘了同学情谊了。”
路庙也笑了笑，和她们一起走进了包厢。
包厢里挤满了人，老徐坐在上座的位置，一群人看见牧竹蓝进来，就打趣她，只有老徐，一脸和蔼的看着牧竹蓝，满意的笑了笑。
“快坐快坐，”班长招呼他们坐下，“就差你们几个了，温阳呢？”他往后面看了一眼。
“他去停车了。”江雅心坐下说。
牧竹蓝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除了老徐脸上长了皱纹之外，其他人的变化都不大，能认出来是谁。
“牧竹蓝，你是不知道啊，”一个男生对着牧竹蓝说，“你都挂在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榜上了，好几年呢。”
牧竹蓝循声看过去，一个顶着个啤酒肚的人看着她，竟一时之间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诶？”牧竹蓝看着他，“你是叫那什么，什么来着？”
男生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李飞。”牧竹蓝一拍大腿说。
男生满意的点点头：“是不是变化特别大？”
“没怎么变。”牧竹蓝也说起了客套话。
她依稀记得李飞高中的时候挺瘦的，现在居然顶着个地中海啤酒肚，一看就是老徐的同事。
“我还记得啊，”路庙说，“牧竹蓝之前可不注重打扮了，自从学了素描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牧竹蓝笑了笑。
温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坐在离牧竹蓝不远的那个空位上。
“诶，你们知道么？”班长说，“当时没分班的时候，有个叫陆淼的，你们还记得么？喜欢我们大画家好久了。”
“对，我也听说过。”一个男生附和道。
“别开完玩笑，”牧竹蓝赶紧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偷偷喜欢了他很多年，而不是他喜欢我。”
“行了行了，”老徐出言打断他们，“好不容易聚齐了，我们走一个。”
老徐率先举起了杯子。
其他男生也跟着举起了酒杯子，女生则举起倒满了果汁的杯子。
几十个杯子在桌子上方哐当的碰了一通后，众人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了。
聚会结束后，江雅心把牧竹蓝送到家后就上楼了。
牧国庆和蓝秀娟不知道去哪玩了，她索性直接回卧室了，坐在写字台前，静静的听着窗外的蝉叫。
她不禁想起大学的时候，选上了学校广播站的广播员，每周三坐在广播室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以前坐在操场上听广播的时候。
屋外的蝉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她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到凌晨，牧竹蓝迟迟无法从回忆里抽离，直到微信提示音响起，发现自己的思绪飘远，才猛地回过神来。
打开手机看消息，发现是画社编辑的催稿消息后，整个瘫倒在桌子上，桌子上那瓶空的香水瓶子摇晃着碰到旁边水晶球，然后和水晶球一起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
她没有急着去捡，而是打开手机回消息。
—苒苒姐，稿子还没画好
那边的人似乎是守在手机前面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蓝蓝，这一场的画展时间定在半个月后
—我知道了
—稿子尽快给我吧
—嗯
上一次的画展举办的很成功，牧竹蓝的名气又大火了一番，所以画社准备在举办一次画展，地点就定在市里。
稿子还差几幅，但牧竹蓝最近一直没灵感，就索性借同学聚餐这个机会回清远镇来找找灵感。
她叹了口气，关掉手机后，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空香水瓶和水晶球。
空香水瓶很结实，从写字台上掉下来居然没摔碎，牧竹蓝有些暗喜。
这瓶香水是很多年前牧竹蓝和江雅心去逛超市的买的，名字叫“暗恋香水”，原来这瓶香水是放在抽屉里的，被遗忘很多年。
再一次被翻出来的时候高中毕业的第二年，蓝秀娟打扫房间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后来香水被用完了之后，瓶子就被留下来了。
捡起来瓶子之后，牧竹蓝又弯腰去捡水晶球。
水晶球摔下去之后，底座和上面的水晶球彻底分家了，牧竹蓝一阵心疼。
这个水晶球是在过生日的时候陆淼送给他的，一件意义无比的礼物，现在却被摔坏了，看着手里的底座和水晶球，牧竹蓝忽的眼眶一酸。
她试着把水晶球装到底座上，试了好久都没成功。
突然，她发现水晶球和底座衔接的地方可以打开。
牧竹蓝研究好几分钟，费力把那个地方的盖子抠开，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规规矩矩的折叠着，没有一点经历了很多年的样子。
她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
白玉兰花除了友谊长存，还有一个花语，忠贞不渝的爱。
小矮瓜，我喜欢你。
时间就像突然静止了一样，牧竹蓝顿时愣住了，就连呼吸都忘了，脑袋里轰的一声响，突然一阵空白，忘记了思考，拿着纸条的手开始发颤。
愣在原地好久，牧竹蓝才颤抖着手去摸手机，拨通了江雅心的电话。
“雅心，”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肩膀微微颤抖着，“陆淼喜欢我，他是喜欢我的。”
“啊？”江雅心有些懵圈，“你不是说他不喜欢你么？”
“他……他喜欢我，他喜欢我。”牧竹蓝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但是，他已经结婚了。”
在感情里从来不幸运的她中奖了，但是这份奖过期了。
知道陆淼结婚是在他的朋友圈看到的，站在他身边的女孩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在大二的时候相恋的，大学毕业之后两个人就结婚了。
婚礼的时候两个人所有的朋友都到场了，唯独她没到场。
“向前看吧。”江雅心说。
“雅心，明天陪我去一趟寺庙吧。”牧竹蓝说。
“嗯。”江雅心答应的很快，没有犹豫。
牧竹蓝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哭到浑身颤抖，哭到声音沙哑。
盛夏去寺庙祈福的人很少，能去寺庙的人就更少了。
牧竹蓝和江雅心刚跨出大门的门槛，就看到温阳站在门口。
“要出去？”温阳看了一眼她们的装扮。
“你这么在这？”牧竹蓝没回答，反问道。
“昨天路庙让我把这个带给你，”温阳晃了晃手里卷成圆筒的纸。
牧竹蓝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之前路庙拜托她画的画。
“路庙说毕业就想给你了，”温阳补了一句，“做个纪念。”
牧竹蓝抿着唇，转身把画放到鞋柜上。
“要出去？”温阳看着她们又问了一句。
“我们去趟寺庙。”江雅心说。
“我送你们吧。”温阳想问去干什么，想了想觉得很傻就换了句。
牧竹蓝想拒绝，想了想算了，温阳要做的事从来都是拒绝无效。
“嗯。”她点点头。
去寺庙现在不用爬山了，车可以直接开到寺庙的门口。
牧竹蓝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佛主在上，牧竹篮来还愿了。”
江雅心之前说的心诚则灵是真的，她的少年，此生都平安顺遂，快乐幸福。
温阳跪在一边的蒲团上：“佛主在上，温阳又来许愿了。”
希望我爱的女孩幸福平安，路途有花，归途有灯。
菩提树前的小摊没有换人，还是几年前的那个女人，只是眼角多了几条周围。
“姑娘，你又来了。”摊主满脸温柔的笑，“上次来是高考的时候吧。”
高考的前一天，牧竹蓝和江雅心来许过愿，也挂了祈福带。
“嗯。”牧竹蓝点了下头。
“这次没有两个人来。”摊主看了温阳一眼。
“嗯。”她依旧点头。
“这次还挂祈福带么？”摊主问，“这次不收你钱。”
牧竹蓝拿起一根祈福带：“挂祈福带。”她边说边看向菩提树上挂着的各色各样的祈福带，然后把祈福带放下了：“不挂了吧，他已经找到他的幸福了。”
摊主的有些懵：“你们没在一起啊？”
牧竹蓝苦笑着摇摇头：“太晚了，发现的太晚了。”
“没关系，”摊主拍了拍她的肩，“珍惜眼前人。”
牧竹蓝被摊主说的有些懵，没明白她的意思。
“时机成熟之后你自会明白。”摊主笑着说。
“给我一根祈福带吧。”温阳朝摊主伸出手。
摊主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这次，还是挂祈福带？”
“嗯。”温阳点点头，“祈福带。”
温阳接过祈福带，并没有在带子上写任何东西，然后直接挂在了菩提树上，他确认了一眼，确定祈福带和以前挂的祈福带在同一个地方后，满意的笑了笑。
2.
牧竹蓝在画展前几天把所有的画稿都补齐了。
7月中旬，牧竹蓝和工作室团队抵达清远市，画展在市中心的一个画室里举办，即使还没正式开始，画室外面也为了什么牧竹蓝的粉丝。
“到了，我们进去吧。”江雅心从副驾驶的位置下了车，帮牧竹蓝打开后座的车门。
牧竹蓝下了车，扫了一眼这个画室所在的位置。
画室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周围是高高耸立的写字楼，他们在门口铺了红毯，还派了人出来迎接她们。
“啊~牧竹蓝，牧竹蓝。”围在警戒线外面的粉丝疯狂喊着她的名字，就好像她是某个明星一样。
牧竹蓝面对他们，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那群人立马疯狂尖叫成一团。
“你就是牧小姐吧。”一个女生走了过来，“我们老板已经在里面等候各位多时了。”
“那我们进去吧。”牧竹蓝摘下来墨镜，对女生说。
“这边请。”女生微微躬身。
女生为牧竹蓝和江雅心带路，把他们领到画室的贵宾招待室后就走了。
牧竹蓝打开贵宾室的门走了进去，在一个沙发上坐了下来，招待室的沙发都是单人座，江雅心也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蓝蓝，等会呢，我们会先和画室的老板见面，然后画展在10点的时候开始，到时候画社编辑苒苒姐会过来……”江雅心向她介绍流程。
“嗯，我知道，”牧竹蓝看着她，“之前举办过一次，很熟。”
江雅心舒了一口气：“我们蓝蓝终于是大画家了。”
牧竹蓝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画家并不是她的本意，只是阴差阳错的就走上了这条路。
也算幸运吧，碰上了一个好的画社，碰上了一个好的画社编辑。
牧竹蓝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雅心，等采访结束后，我们放个假吧。”
“可以啊，”江雅心低头摆弄着手机，“你想去哪里？”
“厦门吧。”牧竹蓝说。
“好，”江雅心头也没抬，“后面的行程我都推掉。”
“嗯。”牧竹蓝应了一声。
牧竹蓝盯着窗外的市景看了好久，一直到有人推门而入才恍然回过神来。
“你好你好！”江雅心从沙发上站起来和进来的人握手。
“你好。”那人也握住了江雅心的手。
牧竹蓝从落地窗里看到了进来的人的模样，是个男人，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背也挺的笔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
“牧竹蓝，当了大明星也不过来打声招呼？”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调侃了一句。
牧竹蓝猛地回过头，惊喜的发现居然是季飞扬。
“季飞扬？”牧竹蓝快步走过去，“这家画室是你开的啊？”
“是啊，”季飞扬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示意他们坐下说。
“你们两认识啊？”江雅心有些意外。
“以前艺考培训的时候的朋友。”牧竹蓝说。
“怎么样？”季飞扬问了一句，“是不是挺像样的。”
“嗯。”牧竹蓝点点头，“咱两有多少年没联系了啊？”
“有好几年了吧，”季飞扬说。
从高考过后，两个人就没联系了，季飞扬也不怎么发朋友圈，关于他后来的生活情况牧竹蓝知道少之又少。
“对了，后来去哪上大学了？”牧竹蓝问，“你说去北京也没去。”
“高考后结束的第二天，我的前女友就发消息找我复合，”说到这个的时候，季飞扬洋溢着幸福的笑意，“我就去找她了，她没考北京的学校，我就和她去了南方。”
“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牧竹蓝问。
“现在，”季飞扬伸出手，“我们结婚了。”
牧竹蓝看到了她无名指上明晃晃的婚戒：“什么时候的事啊？”
“去年的事。”季飞扬说。
“对了，你和陆淼怎么样了？有对你表白吗？”季飞扬又补了一句。
牧竹蓝有些震惊，她震惊的不是陆淼喜欢她，而是季飞扬认识陆淼。
“你怎么会认识陆淼？”牧竹蓝问。
“陆淼是我表弟啊，”季飞扬说，“周娜是我大姨。”
牧竹蓝愣住了，江雅心也跟着愣住了。
“当时他来问我在哪个艺考机构上课，我还纳闷他又不学艺考。”季飞扬说，“后来才知道他是帮你问的。我那么照顾你也是陆淼招呼的，他当时还告诉我说他有一个女生在演戏给你看，来试探你，结果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怂恿过他对你表白呢，他说看看再说，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呢。”
牧竹蓝摇摇头，突然红了眼圈，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原来陆淼在不知不觉间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居然一点都没发现，居然还亲手把他推向了别人。
“怎么，你不知道啊?”季飞扬问。
牧竹蓝摇了摇头：“他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季飞扬吃惊的瞪着对面的人。
“嗯，大学一毕业就结了。”牧竹蓝说。
“啧，可惜了，”季飞扬叹了口气，“我之前那个微信用来当工作号了，和陆淼的联系也少了，连他结婚了都不知道。”
牧竹蓝吸了一下鼻子，把眼眶的泪花憋了回去。
她突然想起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兜里揣着两封信一封写着表白，一封写着高考加油。牧竹蓝跑到陆淼家楼下，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看着陆淼从楼道里跑出来，和她站在路灯底下。
牧竹蓝战战兢兢的掏出来那封写着表白的信，递给陆淼，叮嘱他回家了再打开之后，转身离开，跑出几步却又突然返回来，拿出另外一个信封塞给他，拿回刚才给他的信封。
她退缩了，没有勇气送出那封表白信。
牧竹蓝突然有些懊悔，如果当时她勇敢一些，那他们现在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画展要开始了，”季飞扬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我先出去准备了。”
牧竹蓝点点头：“你去吧。”
季飞扬走后，牧竹蓝像脱了力一般，整个靠在沙发靠背上，仰头盯着天花板。
“蓝蓝。”江雅心担心的看了她一眼。
“你先出去吧，”牧竹蓝说，“雅心，我想一个人静静。”
“蓝蓝。”江雅心又喊了她一声。
“我没事。”牧竹蓝勉强自己挤出一丝笑。
看她这样，江雅心也不在说话，无奈的起身出去了。
牧竹蓝在接待室缓了好半天才调整好情绪，她对着落地窗里的倒影整理了一下一副和头发，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江雅心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立马迎上去。
牧竹蓝对着她笑了笑，说了句我没事，就和她一起去了画展。
画展已经开了一段时间，画室里每副画前几乎都站了人，其中一幅画跟前站着的人最多。
牧竹蓝走上前站在人群后面远远地看上一眼，看清了那幅画。
那幅画是她在画展之前赶出来的，是她最新的一幅作品，画的是一颗白玉兰树下面站着一个少年，那个少年耳朵上面戴着一颗L字样的耳钉，名字叫做《致我无处安放的青春》，落款L12。
画展举办的很成功，那副名叫《致我无处安放的青春》的作品在网上达到前所未有的传播量和浏览量。
对于这次画展的成功，甚至比上一次画展还成功，牧竹蓝本人倒是没有那么激动。
网上有粉丝扒出来画里的主人公和牧竹蓝曾经就读于同一所高中，两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可以算是青梅竹马。
其中有一条评论点赞量很高：我记得画里这个人，是清远镇13中1*届的文科大神。
热度持续高涨，有很多家电视台联系她，想要做一期采访，但都被江雅心推掉了。
电视台对牧竹蓝的采访定在8月初，江雅心和电视台的记者联系上后，次日中午，就带着牧竹蓝前往北京电视台赴约。
出租车在电视台门口停下来。
一下车，两人就看见一个穿着电视台工作服，画着精致妆容，一看就是年轻实习生的女生来接她们。
“牧小姐，你好。”女生鞠了一个接近90度的躬。
“你好。”牧竹蓝回了一句。
“我是和江小姐在微信上联络的陈洛，负责这次采访的。”陈洛笑了笑，“这边请。”
牧竹蓝也对她笑了笑，和江雅心跟在她身边。
陈洛一边带路，一边介绍等会采访的流程：“我们的采访时一次采访完，不知道牧小姐时间安排上会不会？”
“没事，”牧竹蓝说，“按你们的时间安排来。”
“行。”陈洛笑着说了一句，又叫前台端了三杯咖啡进来，“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牧竹蓝点点头，抿了一口咖啡，是她喜欢的手冲拿铁，味道不错。
“我们采访是从下午三点钟开始，全程直播，需要牧小姐露脸，期间我我会问你一些有关于创作的问题……可以吗？”陈洛眨着眼睛问她。
“没问题。”牧竹蓝点头，把咖啡都快喝完了。
临近三点的时候，牧竹蓝被陈洛领着进了直播室，化妆师给牧竹蓝化了一点淡妆，给她挑了一套偏艺术风的到膝一字肩抹胸。
牧竹蓝坐在陈洛的对面。
一切机器就位后，摄影师比了一个OK的手势，录制就开始了。
采访最开始放了一首又重新火起来的歌，叫《指纹》：
“我们 变成一对 差点缘分
装成朋友 少点天份
坦然不是每个人 都能
我们 结成伴趟过得天真
没了天真选择孤身
以为成熟不需要诚恳”
牧竹蓝听得入迷的时候，音乐声戛然而止，她回过神来看着陈洛。
陈洛拿着话筒，捏着手稿：“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来到《每个人都有小故事》节目的直播现场，我是主持人陈洛。今天我们有幸邀请到最近很火的画家，牧竹蓝小姐，你好。”
“大家好，我是牧竹蓝。”牧竹蓝悄悄挺直腰杆，调整好转态。
“牧小姐，最近您的作品爆火，前后一共举办了两场画展，”陈洛看了一眼手稿，按流程提问，“那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么？或者说，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您走上职业画家的路呢？”
牧竹蓝看了一眼现场的观众，又看了一眼镜头，缓缓拿起话筒：“很感谢大家喜欢我的作品，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我的画，我感到很荣幸。对于如何坐上了这条路，是不在我的预期里的。我以为大学毕业后我会当一名美术老师，或者找一个稳定的工作。”
“那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呢？”陈洛问。
“高二的时候，”牧竹蓝说，“我的文化课成绩很不好，所以我就想能不能通过走艺体方面的路。至于要讲什么契机的话，大概就是我的编辑吧，大二的时候，我找画社投稿，是我的编辑一眼看中我的画，然后把我签到他们画社的。”
“牧小姐，对于这次画展的成功，我向您表示真挚的祝贺，”陈洛说，“其中有一副叫《致我无处安放的青春》在网上的浏览量和传播量达到前所未有的数据，而这一幅画，和你之前作品的风格都不太一样。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关于您的青春，是有什么故事吗？还是说，画里主人公是就是你的青春？”
这个是网上讨论度最高的一个话题，牧竹蓝料到会有这个环节，所以当陈洛问出这个问题，她并不意外。
人人都说青春很抽象，而她的青春却是具体的。
在她盛大的热烈滚烫青春里，有友谊，有暗恋，他们皆是她热烈青春里最盛大的一笔。
直播室外拿着手机观看直播的江雅心捏紧了拳头，她是唯一一个看到那幅画第一眼就认出来画中的人是谁。
每一次提到陆淼，牧竹蓝总是会失控，她怕这一次也一样。
直播室里的牧竹蓝抿了抿唇，缓缓拿起话筒：“画中的主人公，是我的发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她说的异常平静，连江雅心也感到意外。
“那您为什么要画他呢？她给了你什么灵感吗？”陈洛问。
“没有理由，”牧竹蓝看着陈洛说，“如过非要说一个的话，可能就是编辑催稿催的太紧，然后拉他出来牺牲一下。”
牧竹蓝说的时候很轻松。
她画了将近9年的画，却只画了这一幅有关于他的作品。
“那这副画的名字的为什么要叫《致我无处安放的青春》，是因为您喜欢他么？”陈洛问出来大家都很关心的一个问题。
牧竹蓝是否真的喜欢陆淼。
她笑的有些苦涩：“喜欢过，以朋友的名义，偷偷喜欢了他岁岁年年。”
“偷偷？牧小姐，你是暗恋么？”陈洛问。
“是的，”牧竹蓝说的时候很放松，“他不知道我喜欢他。”
这句话一出，现场议论声一片，评论区也炸开了。
“那您现在还喜欢他么？”陈洛又问。
“他已经结婚了。”牧竹蓝笑着回了一句，“结婚很久了。”
“那，牧小姐现在释怀了么？”陈洛看了一眼没有这个问题的手稿。
“我不是他人生里的女主角，”牧竹蓝拿着话筒，“我想，我或许是不喜欢他了吧。”
她很早就决定不喜欢陆淼了，却还是偷偷喜欢了很多年很多年。
“你不是她让人生里的女主角？”陈洛重复一遍。
“对，不是。”牧竹蓝点了一下头，说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她曾短暂做过他人生故事里的女主角，却不是他人生故事里永远的女主角。
她对他的喜欢，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竹蓝打水。
“牧小姐，我看过您的很多作品，”陈洛看着牧竹蓝拿着话筒的手，手腕上有一条手链，简约风格，有一个数字12的吊坠，“发现您的作品落款有两个，有的作品是M12，有的作品是L12，还有手链上的数字也是12，您很喜欢这个数字么？”
牧竹蓝突然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链的吊坠，很少有人发现这个吊坠上的数字，却被陈洛发现了，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条手链从大学的时候就戴在手上了，一直跟了她7年。
镜头给了手链一个特写，观众席上有人窃窃私语，评论区也有弹幕在说。
坐在直播室外的江雅心有些震惊，蓦然发现这条手链她居然从来没注意过。
牧竹蓝笑了笑，好半天才拿起放在胸前的话筒：“是，12是我的幸运数字。”
“那M12和L12代表什么呢？”陈洛问。
“M和L代表我的名字，”牧竹蓝回答说，“M是牧，L是蓝。”
“原来是这样。”陈洛恍然大悟。
牧竹蓝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L也可以代表陆，M也可以代表淼，12不止是她的幸运数字，也是她的高中班级，她的微信昵称，手机里三首歌的歌单名字，12号蓝色球服，12封没有送出去的表白信，更是她喜欢陆淼的12年。
“牧小姐，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您和他后来有在遇到么？”陈洛问。
“没有，”牧竹蓝摇摇头，笑着说，“暗恋重逢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戏码，我的生活不是小说，在我身上，永远不可能发生。”
“而且，”牧竹蓝又补了一句，“不是所有的暗恋都会上演久后重逢的戏码，那是电影里才有的桥段，bad ending才是人生常态。”
采访结束后，牧竹蓝和江雅心就先离开了。
走出门口的时候，牧竹蓝突然看见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背影赫然站在她的面前。
“我来北京出差。”陆淼坐在咖啡厅里，和牧竹蓝面对面坐着，“刚好在网上听说你在这边，就过来碰碰运气。”
“嗯。”再次见到陆淼，内心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悸动，反而多了些平静。
两个人相顾无言，仿佛中间隔了一堵墙。
“你……”牧竹蓝刚开口就被打断。
“我还有事，先走了。”陆淼喝了一大口咖啡，没等牧竹蓝回答，就起身离开了。
看着陆淼离开的背影，牧竹蓝犹豫着还是追了出去。
“陆淼，”她在门口追上陆淼，“祝你幸福，上次婚礼我有事耽搁了，不是故意不去的。”
陆淼笑了笑：“我知道，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么？”
牧竹蓝看着他没说话。
“真的走了，”牧陆淼说，“你嫂子在那边等我呢。”
说完，再次没等牧竹蓝回答，转身离开了。
牧竹蓝看着他的背影，也转身离开了。
困住她一整个青春的少年，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3.
天气已经入秋，北京市最近气温骤降。
蒸汽弥漫的浴室里的水哗哗直流，温热的水珠滴落在她的皮肤上，顺着曲线向下流淌着，长时间的浸泡让她的皮肤变得柔软。
女人裹着睡衣，一条腰带紧紧缠在她纤细的腰间，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双长腿修长纤细，前后交叉着迈出浴室的门。
已经30岁的牧竹蓝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打开手机电台后，把手机放到窗前的桌子上，目光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电台，那里曾经是某个人的梦想。
正出神之际，手机里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每个人的青春都有遗憾广播电台，我是你们的老朋友，陆淼。”
听着这个声音，牧竹蓝轻轻笑了一下。
“今天我们要听的是，一个关于高中暗恋的故事，每一个人的青春都会有遗憾，每一个人的青春又都是独一无二的，青春对于时间来讲，到底是应该选择遗忘还是释怀，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陆淼播放的背景音乐是《安河桥》，前奏很长，一直到陆淼开始讲起那个故事才结束。
每天到这个时候，牧竹蓝就感到放松不少。
牧竹蓝搬来一个椅子坐下，端起旁边桌子上的水杯抿了一口。
陆淼已经开始讲那位投稿人的故事了：“这次的投稿人来自清远市一个叫清远镇的小镇，他所就读的高中是清远镇上一所重点高中。高一那年，他遇到了惊艳他整个高中的女孩，他们相遇的那天，阳光明媚，斑驳的树荫温柔的落在她的身上，他作为体育班的班长到会议室开会，远远地看见那个女孩趴在办公室的门口朝里面张望，男生走过问女孩找谁，女孩却慌张的跑开了……”
门口传来门锁转动的消息，牧竹蓝微微扭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看着窗外。
防盗门从外门拉开，一个提着公文包的男人走到牧竹蓝的身后，把公文包甩到沙发上，从身后抱住了她。
“老婆，”男人的脸在她耳边蹭了蹭，“又在听广播电台么？”
牧竹蓝笑着摸上男人的脸：“先去洗个澡吧。”
“好。”男人在牧竹蓝的耳朵边吻了一下，松开她去了浴室。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牧竹蓝回想起最初和他相遇的场景。
男人叫李志阳，是前年蓝秀娟介绍相亲认识的，两个人都在北京发展，线上约了一个见面时间后就在线下见面了。
他们见面的地点是牧竹蓝定的，就在她工作室对面的咖啡店。
李志阳到咖啡店的时候身着一身黑色西装，整个人背脊挺直，绅士礼貌。
两个人一见如故，聊得很来，不久就确认了恋爱关系，说起来他们也算是闪婚了。
他们从结婚到现在差不多又两年多了，一直没有吵过架，李志阳很懂女孩子的心思，也很迁就牧竹蓝的脾气。
李志阳也知道牧竹蓝喜欢过陆淼的事情，也知道她每天都会听陆淼的电台，但他从来不发脾气，不吃醋。
谁的青春没有遇到几个爱而不得的人呢？
牧竹蓝听到浴室的水声听了，拿着手机起身走到沙发坐了下来。
李志阳裹着灰色睡衣，发丝上的水滴没有擦干，顺着滴在了地板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伸手绕到牧竹蓝的身后，从后面把牧竹蓝揽近怀里。
牧竹蓝靠在李志阳的肩膀上，结实的肩膀让她顿感心里无比踏实。
李志阳每天下班早的时候，就会和牧竹蓝一起坐在沙发上听广播电台。
李志阳31岁的年纪，身材却保持的很好，微微凸起的胸肌，睡衣里若隐若现的腹肌，并没有像牧竹蓝看到的那些中年一样身材发福走样。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静静听着手机里的人说话。
“男生在投稿中最后留下一句话：‘这大概是关于我的暗恋最贴切的比喻了，窗外下了一场暴雨，我和你站在教室的窗前，几度想要摘下一朵楼外的玉兰花送给你，可是又不敢，只好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你的身边。’”
“夏天藏在袖子里的橘子汽水里的酸涩苦味，好似淡过咖啡，却又苦涩的难以入喉，爱情里的胆小鬼，手里攥着信却不敢张开嘴，暗恋的记忆被释怀，时而回忆翻阅，却又回甘。”
“各位听众朋友们，你们学生时代暗恋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呢？又或许，现在正在暗恋的人，你勇敢了没？”
“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释怀。”
温阳听着广播电台结束的音乐，回想起表白的那天，牧竹蓝拒绝他的场景。
“你很好，只是我先遇到的人是陆淼。”
牧竹蓝的婚礼没有去，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牧竹蓝的手被别人牵起，自己却只能送上一句新婚快乐的祝福。
温阳苦涩的笑了一声，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就像陆淼说的：“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释怀。”
牧竹蓝关掉手机，看着靠着沙发已经睡着的李志阳，轻轻吻在了他的嘴唇。
“老公，我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