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我来了。”沈或靠着门框上,帽檐压着看不清神色,干干净净的白T黑裤和记忆里的少年形象重合在一起,赵祈雨有一瞬间的恍惚。

    “哎,进来吃点东西聊聊天。”张擎慢慢挤出包围圈,笑容慈祥。

    “不用了,张老师,我等会还要去操场上讲话,给您拎了点糕点,也算是一番心意。”沈或把东西递给张擎后并没有立刻要走的迹象,目光反而有意无意地在前排的位置上瞟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咱们一别五年了啊,当初那个混小子变化可真大,以前去念检讨,现在是发表讲话啊。”张擎使劲拍了拍沈或的肩膀,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张擎还记得以前的沈或是哪个老师提起来都会头疼的存在,他们的年级主任更是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交检讨的次数都快赶上他交作业的次数了,不过后面毕业去了国外,倒是越发正经了,人也算走上正道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沈或先结束了话题,朝张擎摆了摆手就出去了,顺道也把门给带上了。

    赵祈雨脑子现在乱作一团,沈或站在门口时她目不斜视地紧盯黑板,等人走后也算是松了口气。林琦繁觉出了不对劲,试探问道:“刚才那谁啊,那大高个,感觉挺帅的。”

    “上半张脸都看不太清,你就断定出来啦。”赵祈雨故作轻松地跟林琦繁打趣道。

    果然不对劲,往常遇到这种事,赵祈雨早就和她聊一块了,这种平淡的反应一点也不像她,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不过林琦繁也不打算明说,眉毛一挑,说了句:“是吗。”

    “嗯嗯。”赵祈雨牵强地扯出个笑容:“行啦,看电影吧。”

    她不说,林琦繁也没多问,继续嗑着瓜子看电影,倒是让赵祈雨轻松许多,这事儿太多太杂,要真被问起来,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一个多小时的电影很快放完,叙旧叙得也差不多了,苏昀叫了几个关系要好的留下来打扫,其余的人互相道别后也就离开了。

    百年校庆办得热闹,楼下的老桂花树旁边支了个桌子,放着笔和红绸带,应届生和往届生都可以拿,写与不写全靠自愿。

    林琦繁去了趟洗手间,两人下楼下得迟,桌子旁边早就排起了队,这种热闹林琦繁必定是要凑一凑,赵祈雨自然而然也被拉着一起来凑。

    九月的阳光比起盛夏骄阳柔和了不少,但照在人身上却依旧灼热。赵祈雨寻了个树荫站着,队伍缓慢移动,林琦繁凭着记忆去学校超市买水,留了赵祈雨照看位置。

    天气闷热,赵祈雨最近有点犯懒,工作有点积压,等她一一回复过后,队伍已经移了老远,好在学校里面的人素质够高,倒也无人插队。

    赵祈雨紧紧跟上,林琦繁也拎了两瓶水小跑过来,她从袋子里掏出一瓶冰水贴在赵祈雨的后脖颈上,把后者冻了个一激灵。

    排了许久的队,赵祈雨喝了口水总算缓过来不少。时间过得飞快,刚才长长一队,现在只有零星几个人,林琦繁站在赵祈雨前头,拿起红绸后惊觉:“哎呀,没有红丝带了。”

    此话一出,排在赵祈雨后面的人满腹牢骚,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祈雨,你排了这么久的队,这个给你写吧。”林琦繁郑重其事地把带子交给她。

    “行啦,你写吧,我本来就是陪你的。”赵祈雨摆了摆手。林琦繁知道她的性格,说不用了就是不用了,也不再客气,搂着赵祈雨吧唧一口:“宝贝儿,你真好。”

    赵祈雨擦着脸上的口水印,无奈地看着正在写字的林琦繁,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熬夜太晚导致了注意力下降,赵祈雨反应有些迟钝,以至于有人站在她身后她也没发现。

    “赵才……赵祈雨。”

    有人这么叫她,赵祈雨有些怔愣,一回头就撞在了那人的下巴上,额头有些发疼。对方也显然被这种飞来横祸吓住了,后知后觉地揉了揉下巴。

    沈或这次没带鸭舌帽,发丝有些凌乱,看着像是刚跑过来。他的下巴发红,刚才那下撞得属实不轻。

    那张脸和当年差不多,面容俊朗,鼻梁高挺,眼睛看起来还是轻佻又多情,不过眼底多了些她看不懂的神色。

    沈或靠着离得最近的一棵树,规规矩矩地站着,不像当年那么吊儿郎当,桀骜不驯的气质褪去了大半,收敛了一身的刺,身上多了些意想不到的成熟感。

    “……你好。”赵祈雨嗫嚅几秒,盯着他的脸,艰难地憋出来两个字:“好久不……”

    沈或看她憋的辛苦,没等赵祈雨把剩下四个字全部憋完,开门见山道:“这个给你,别像上回一样没拿到。”

    见她没接,沈或就一直维持着递东西的动作,过了许久,赵祈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额……谢谢。”

    等赵祈雨接过东西以后,沈或揉了揉有点发酸的手腕,见人没打算走,赵祈雨出于礼貌又说了句:“抱歉。”

    “不用抱歉,应该的,去写吧。”沈或垂眸,不知道再想什么。

    赵祈雨感觉自己快要尴尬而亡,也不想再耗下去了,转身把团在手心里的丝带抖落开,准备放在桌上写字,却发现手上不知道何时粘到了一片蓝鸢尾的干花瓣。

    思绪飘远,她突然想起当年塞给沈或的那罐干花瓣和那封信,又感觉自己有点自作多情。

    盛夏的正午,本该骄阳似火,天空却像被泼了层墨汁,浓厚沉重,时不时还有几道雷电闪过,树上枝丫飘摇,蝉鸣鼓噪,让人心烦。

    当时他和她面对面站着,没有旖旎,倒像对质,少年身姿单薄,在雨中的屋檐下显得可怜,身上没了平时的半点傲气,他在等着她发火或是嚎啕大哭,可是她没有,留下东西转身就走,毕竟她也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从不示弱。

    后来他走了,往后的联系断得干净。

    时间久远,赵祈雨不记得那天之后自己是种什么状态了,她不会为了谁茶饭不思,自甘堕落,只不过会偶尔想起,仅此而已。

    赵祈雨回头往后看,只有微风卷起了几片落叶,没有半点人影,而后自嘲地笑了笑,明明被拒的是她。

    风逐渐大了起来,丝带差点飘走,赵祈雨赶紧按住,动笔写了“愿安再见”四个字后系在了桂花树最粗的枝干上。

    走在回去的路上,赵祈雨一言不发,一旁的林琦繁默不作声地看完了整场,最后实在憋不住,问道:“他……那个沈或,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啊?就,表白被拒的关系。”赵祈雨被问得发愣,笼统地说了这么一句。

    “不是姐们,这么帅都拒啊。”林琦繁不解地眨了眨眼。

    赵祈雨无奈道:“是我被拒。”

    “啊?那你为什么从没和我说过!”林琦繁有点激动:“你有没有把我当你发小。”

    “你也没问啊。”赵祈雨如实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啊?”林琦繁面上有点心疼:“他当时没欺负你吧。”

    赵祈雨有点好笑:“没有,一件小事而已,当时你在国外还没回国,怎么和你说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简略一说,林琦繁差不多了解了,忽然她突发奇想地问道:“那你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赵祈雨耸了耸肩,想也没想接下了这句话。

    可能,真就没打算了吧。

    林琦繁的店开起来了,最近稍微有点忙,就先开车回去了。赵祈雨在外面找了个饭馆匆匆吃完了午饭便要坐车去给余响开家长会,毕竟二中离余响的学校可不算近。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外面快速掠过的外景,赵祈雨不免有些头疼,她和沈或除了那年关系稍微密切了点,其余的时候属于八竿子打不着,老同学见面都稍显尴尬,更何况是这种奇葩的关系。

    她揉了揉眉心,得出结论:还是别再见面为好。

    听人劝,吃饱饭,flag这种东西也是别立为好。

    当赵祈雨走入余响班级的那一刻,感觉到了命运弄人,余响同桌的位置上赫然立着一尊大佛,想见的时候见不到,不想见的时候倒是阴魂不散。

    沈或靠着椅背,嘴角轻扯,神色有些淡薄:“又见面了。”

    赵祈雨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等人到齐,老师开始公布开学考成绩,滔滔不绝地讲着排演好的内容,赵祈雨能感觉到旁边人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瞟着她的脸,便从桌上随手捡了本书挡着侧脸,右手自然地拿笔装作认真写着什么。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轻笑,赵祈雨不想理会,硬是维持着这个姿势撑到了家长会结束,半边肩膀都开始发酸。

    家长陆续离开,余响在后面站着等她,赵祈雨把手中的书放下,才懂了那声轻笑的由来,书上的封面赫然写着《霸道校草爱上我的一百种方式》

    “……”

    真是平时不丢人,一丢就丢了个大的。

    “平时别老看闲书,年排都掉到十名开外了,小心老头回去削你。”沈或还没离开,赵祈雨为了挽尊不痛不痒地朝着余响说了两句,然后准备带着他回去,没成想后面还有个大招等她。

    “小姑,老师……要找你。”余响声音细若蚊吟,有些不大情愿。

    “行,带我过去。”赵祈雨现在情绪倒是平静,人刚才也在沈或面前也算丢尽了,接下来也没什么人可丢了。

    “叩叩”,赵祈雨敲了两下门。

    “请进。”

    赵祈雨把门打开,老师端坐在位置上,看见来人,开口问道:“余响的家长是吗?”

    “我是。”赵祈雨点了点头。

    “是这样,余响他……”

    “老师,您找?”没等老师把话说完,沈或就从半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孩。

    “……”

    人生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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