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跟上文执彦的步伐的时候,梁雍南的声音从后方拉住了陆羽。

    “阿泡,你怎么在这里?”梁雍南大步迈向陆羽,惊讶又兴奋地和她打招呼,“还说今晚要去接你,结果都在这里,今晚直接下半场好了。”

    梁雍南穿着宽松舒适的T恤和运动裤,在昏暗的停车场中小快步地走向陆羽。

    梁雍南的相貌优越,眉眼与轮廓宽阔疏朗。他经历了航空飞行员招生考试,经历一轮又一轮的筛选,用体魄、仪态和相貌从中脱颖而出。被职场和社会的摇荡后他变得谦和,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不过看向陆羽的时候像见到玩伴一样,一笑起来眼睛就弯成puppy eyes,休闲服饰配着愉悦的神情透出孩子气。

    走近后,178身高的他很顺手且熟练地搭上陆羽的肩。即使只倾斜出小部分的重量,也压得陆羽沉了一下。

    “你也来参加婚礼吗?”

    文执彦站定在电梯门前叫陆羽的名字。陆羽应了一声,不等梁雍南回答就拂开压着自己的手,要朝电梯走去。想着梁雍南也要上电梯,又拉上刚拂开的手腕,催促他“快点”,拖着他小快步向前。

    “对啊。梁映——啊女方那边的远房亲戚。被叫过来撑场面。”梁雍南任由她拖着,但是步子也不见得快多少。

    梁雍南左右打量她。陆羽今天穿得简单得体,除了耳垂钉了两颗异彩的巴洛克珍珠,身上再没有其他点缀,连头发也只用一个简单的黑色抓夹盘起。

    身上是有点小正式的礼裙,正面是挂脖的圆弧领型,整片的织布从右腰处收起褶皱,掐出她的腰线来。布料又从腰部褶线处展开,裙子的剪裁简单有力,扎实的斜纹布料让陆羽被推动的每一步都能荡出悠扬的弧度。

    从打褶处绕后,可以看见被布面斜裁的半个背部,没有过于突出的蝴蝶骨,背部的线条柔顺地泛起又没入。

    进电梯的时候梁雍南打趣她:“今天穿这么漂亮还是不要去清吧了,跟哥哥去……啊嘶——”

    陆羽手眼并用地掐断他的话,他“嘶”了一声,抽走被她掐红的手腕,和她睁大的眼对瞪。又想要去欺负她,但是电梯里有另一个男性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不适合他和她玩闹,他轻拍了陆羽的手说待会再教训她。

    又问:“你怎么也来了,没听你说过啊?”

    “她是新娘的朋友。”回答他的是文执彦。

    文执彦凑到陆羽身后,轻按陆羽的肩借力,探手去按楼层。陆羽从反光的电梯面板上看见文执彦的脸擦过她的耳朵,轻轻地碰触擦起了火,她的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没等文执彦后撤已经烧了起来。

    会展中心的冻人空调到并没有预料中那么强劲,从头顶吹出来的一些白雾更像是热气蒸腾起的水雾。陆羽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她盯着被按键打碎的镜像的自己,胸廓向上提起时她看见自己嘴巴张开、闭上又抿紧,要关住不合时宜的深呼吸。

    耳边“簌簌”两下吸气的声音。陆羽看向镜中的另一个人,文执彦撤回去的时候侧头垂眼看她,稍拉开距离有点惊异她冒着热气的耳朵。

    “是吗?”梁雍南向陆羽求证。

    陆羽还没有反应过来,文执彦接过话头回答:“是的,她和梁映是小学同学。”接着他介绍自己:“你好,我是文执彦。”文执彦并没有和陆羽拉开距离,只是将搭在她肩上的手递向了梁雍南。

    足够站满10个人的搭电梯,3个人就围着门侧按钮的小小位置开展社交。

    “梁雍南。” 梁雍南握上文执彦的手,“新娘那边的亲戚,陆羽朋友。”两人礼节性地顿了两下。

    结束握手后,梁雍南意识到大家的距离凑得太近了,主动后退了一步。退后这一步他才发现些异常。他看在那里压着呼吸、耳朵红到耳根的陆羽,又打量文执彦,突然反应过来,说:“啊,我好像听说过你的名字。”

    文执彦点点头,依旧和陆羽站得很近,陆羽的后背同他前胸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梁雍南没有考究文执彦奇怪的冷脸,他习惯催热气氛。

    他去拉陆羽拎着的女士小包,问:“这是我送你的那个吗?”

    陆羽跟着他的动作被拉过去,离开文执彦的呼吸范围后,她也自然了起来,她回答梁雍南说:“是啊,去年的生日礼物。”

    “我审美还不错。”他松开包,自在地笑,透出些自豪。

    陆羽对上梁雍南自然很多,她想回嘴说“你只是出钱的,送礼毫无诚意”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就开了。

    文执彦从她和梁雍南之间侧身挤出来,他朝梁雍南礼貌地说“先走了”,又低头在陆羽耳边轻声说“走了”。

    几根微凉的手指和温热的掌心贴上了陆羽的后腰,稍用力地将她往前推,将她推进了会场中别人的视线里。

    浅浅的内陷的脊线没入文执彦的掌心中,又藏进明黄里。

    那点点微凉的指尖很迅速地被她烘热了,没有了温度上的差异只能感受到指节与肉之间的推挤。分不清到底是接触的地方陌生还是接触的人陌生,被推出电梯后,陆羽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后腰那点点的肌肤接触。

    她顺从地跟着文执彦有些急促的步伐走向坐席。

    他们停在婚礼走道旁的餐桌边,与同侧的主桌只隔了两张圆桌。

    文执彦神色严肃像要叮嘱什么时,有人热切地向他们走来。来人叫陆羽作“泡泡”,分心同文执彦简单问候后又和陆羽交谈起来:“没想到泡泡也来了。最近都没空联系你,一直想约你出来吃一顿饭谢谢你来着。”

    “谢什么?”陆羽辨识着眼前这个短茬发型的男性,对方看见她满脸的喜悦,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文执彦拉开陆羽身侧的座椅,拿下她的包让她坐下。

    陆羽坐下,像是相互配合了很久,她对文执彦的指令都是下意识服从的。

    “谢你介绍梁映的案子给我啊。她说是你推荐的我。我们聊了一下她就把她自己的、她父亲的事委托给我了。虽然比较繁琐复杂,但是报酬够我团队奋斗两年了。还不得谢谢你这个介绍人吗!”

    “想起来了。”陆羽笑起来,说:“冯律要升级冯大状了啊。”

    “大状说不上。不过你有需要还是可以来问问我,无限次免费咨询。”他撑住一个椅背,大有长谈的架势,问陆羽说:“叔叔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看你上次给我发的判决书,如果上诉了,现在二审也应该结束了吧?”

    他问的是陆羽父亲的人生损害赔偿案件。前年的秋天,陆羽的父亲在上班的路上被建筑上掉落的外饰砸到,送医抢救最后还是留不住。案情有点复杂,涉及到了索赔的问题,为此陆羽上了他律所坐了一会。

    “嗯……”陆羽的目光移向桌上的折花餐巾,伸手去整理餐巾的折痕,轻声回答:“在等二审判决。”

    冯越成见陆羽不想详谈,果断调转话头,聊起婚宴:“说起来还是托你的福来喝这喜酒。没有你介绍委托,我还没机会见识到这么大排场的婚礼。男方那边很阔绰啊。京市的人就是不一样。”看见文执彦站在一旁在看表,又顿了顿,换了八卦的表情看他们,问文执彦:“又在一起啦?携眷出席?”

    陆羽的肩背被脑中的警报拉紧,她绷着身体要做些什么。

    谎话精冥顽不灵。

    她逃避着“诚实”这个最佳答案,即使随口能敲出审判槌声的文执彦站在她身后,能够一言戳穿她过去扯的那些谎,她在此刻还是绞尽脑汁地思考——

    思考如何在此刻模糊过去。

    思考如何将这个话题揭过。

    “她算是新人间的红娘,梁映也邀请她了。”

    没有被揭穿,文执彦替她应下。

    安抚似的,文执彦的手按上陆羽的肩,轻轻揉了两下。他问陆羽是不是有点凉了,问完就收回手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放到她膝上,让她穿上。

    冯越成玩味地看着他们,说“没想到啊没想到”。

    周围的宾客多了起来,前桌的这些都是新人亲近的朋友亲戚,冯越成想到自己只是个被随手邀请的委托律师,座位只比婚宴工作人员的餐桌前一点点。不好继续站在这里打扰陆羽他们,见状要走,说要去和很久没见的几个同学叙叙旧。

    冯越成离开后,文执彦低头看她,只看到她的侧脸,化得精致的睫毛在迅速翻飞。

    原本只有几道折痕的折花餐巾此刻已经散开,被攥出放射状的纹理,纹理中心的手突出极白的几个点,骨节快要刺穿皮肤。

    文执彦对她说:“继续按照你编的那样说就行了。”

    他语句结束后的安静像审判庭里法槌敲下后延展的肃静。

    把握真相的文执彦在此刻对十六年前开始的、曾持续长达十年的谎言宣判——

    他判她继续行骗。

章节目录

最后一次行骗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似羊的九鱼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似羊的九鱼并收藏最后一次行骗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