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季晨一直守在床边直到孩子又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从病房出来,交代守在病床外的秘书回家取些要用的东西,才缓步走到角落,轻轻的拿出手机,看着屏幕在短暂的亮起后熄灭,季晨露出自嘲的一笑。晚宴快开始了,自己在期待什么,赫拉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想起他,她现在应该很开心吧,自己也应该开心才对。

    晚八点,金色的宴会大厅聚集了各界名流,赫拉像一只急于展示自己就要开屏的孔雀般,穿梭在人群中,言笑晏晏,直到看到孔南山出现,才快步的迎了上去,孔南山却没有理她而是径直走向司仪,接过话筒。

    “抱歉,今晚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和大家澄清一下我的私事。本不想把自己的私事公布于众,但媒体的报道已严重影响到我和我女朋友的生活。我的女朋友也已经好久不理我了。”

    台下众人欢笑,唯有赫拉变了脸色。赫拉在孔南山说出“澄清”两字时,心里就忐忑不安,如果要宣布订婚,有什么事是需要澄清的?“他的女朋友好久不理她了。”谁不理他,赫拉就是再自恋,也知道此时说的不是她。一阵阵的恐慌从胸腔深处蔓延开来,她的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

    “其实,这主要也怪我自己,是我没有把朋友的界线把握好,才引起众多猜测,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家和赫家是世交,因此我与赫拉小姐有些交集,但我与赫拉小姐,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随着孔南山的话落,镁光灯瞬时闪耀起来,投射出刺眼的白光,聚焦在光芒下的赫拉,脸上的自信与微笑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与不安,她感觉自己赤裸裸的暴露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无处遁形,周围的窃窃私语更是要逼疯她,就在她要到崩溃的边缘时,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护住了她。

    季晨一手圈住赫拉,一手接过话筒,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南山所说,赫拉和他确实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赫拉其实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才是青梅竹马。不知为何,每次媒体都单单拍下赫拉和南山在一起,可能是我没南山帅吧?”

    镁光灯不停闪耀,赫拉在季晨强有力的环抱中稳定了心神,她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嘴角也尽力扯出一丝微笑。

    孔南山说完就离开了宴会场,他自觉已经给了赫拉最后的体面。当年孔南山因错过和夏悠然的约定,而急于赶回国,却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赫拉当时也在车上,车不是他开的,人当时也没什么事,可回国后的第二天,赫拉就查出因车祸导致韧带损伤而无法再从事高强度,专业的舞蹈训练。季晨说赫拉在车祸当下就觉得腿受伤了,但因不想耽误他回国,才说没事。本来腿就有伤,又长时间坐飞机,这更加加重了病情。赫拉必需放弃她成为舞蹈家的梦想,本来她就要入住芭蕾舞的最高殿堂,现在却戛然而止。虽然知道不是自己的错,但那时的孔南山还是有些愧疚,面对因失去梦想而崩溃却还强装笑容安慰他没事,让他去找夏悠然的赫拉,那一刻,孔南山犹豫了。他放弃了立刻去德国追夏悠然的计划,一方面是不忍在这种时候抛下赫拉。孔南山当然能感觉到赫拉对他的爱慕,只是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看,赫拉越是和他说没事,让他快些带夏悠然回来,他越是迈不开脚步。

    另一方面是气夏悠然对他的不信任,他觉得自己已经向夏悠然走了九十九步,可她却连信任的一步也不愿给他。一张照片能带表什么?为什么不问问他?为什么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为什么就这么一走了之?他曾经那么恳求过夏悠然陪他一起留学,他甚至安排好了一切,她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孔南山只好一有假期就往国内跑,可夏悠然现在就这么出国了,她把他当什么?

    一步错,步步错。那时的孔南山没想到只是延缓去找夏悠然的计划,却让自己和她生生错过了这么多年。当孔南山对夏悠然的思念压得喘不上气时,当他不顾一切要去找她时;他却知道了,就在他们约好见面那天,夏悠然也出了车祸,她的右手伤的很重,她再也当不成外科医生了。他知道了,那天夏悠然那么急于要见他,是想让不久于世的妈妈见见自己心爱的人,可他却失约了。夏悠然在那天失去了自己的妈妈和梦想,而自己呢?自己在干什么?他在和赫拉喝酒,狂欢,庆祝毕业,他明明知道赫拉恋慕自己,明明知道夏悠然对赫拉的排斥,却还任由这样的事发生。

    孔南上了解夏悠然,他知道夏悠然不会原谅他了。心脏仿佛被撕裂开来,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孔南山最终还是去了德国,却他只敢远远的看着她,因他害怕从她眼中看到冷漠,害怕她的决绝,害怕她亲口说出“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话。”他不敢打搅她的生活,只能在旁边默默安排好她的一切。五年里,他看着她心无旁骛的苦读,看着她的手慢慢好转,看着她渐渐找回了自信与笑容,他也终于等到她归来。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夏悠然的眼神里有着对过去的释然。怎么会是释然?孔南山宁愿她恨他?至少那还说明她仍在乎他。面对即将失去她的现实,一种深深的不安笼罩着他,他不能再等了。今晚的宴会就是要向夏悠然说明,他和赫拉从没有关系,过去没有,未来更不会有。

    “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孔南山现在非常想见夏悠然,他希望亲口和夏悠然说,自己和赫拉没关系,他早就应该这样做。

    在医院加班的夏悠然对此时发生在孔氏晚宴的事一无所知,她趁空隙吃了点东西,就打算去病房看看,当走到季晨侄子的病房门口时,发现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儿童病房是需要家长陪护的,护士会定点查房,有什么事,家长可以按铃。夏悠然叫来护士询问情况,护士都说不清楚。夜班本就没有几个人,而儿童有太多不确定性,护士不可能时时盯着,这也是要求家长陪护的原因。现在孩子和家长都不在,如果是一起还好,如果没有就…….

    夏悠然让一个护士去打电话联系家长,让其它两个护士和她一起四处找找。夏悠然在楼道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在经过一道废弃的门时,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这门外是个露台,原本是留给病人和医护人员透气用的,但后来有个家长要抱着病重的患儿跳楼,这门就被封死了。夏悠然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给走近看一看,她抬手一拉,门就开了。

    静寂的雪地上,一个孩子蜷缩着身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夏悠然焦急的向着孩子跑去,却被露台上堆放的杂物而绊倒,不知道什么东西,划伤了夏悠然的小腿,她也顾不上查看,片刻不停地爬起来,跑到孩子身旁。孩子呼吸微弱,脸颊因寒冷而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睛紧紧闭着。夏悠然忍住小腿的疼痛抱起孩子就往儿科急诊室里跑,正好碰上因不放心孙子,跟着季晨秘书一起回来的季晨妈妈。季夫人一看这情景,双腿就软了,还好秘书和家里的阿姨扶住了她。夏悠然没时间和她解释什么,快速冲进急诊室。护士把季夫人一干人等拦在急诊室外。

    夏悠然动作轻柔又快速把孩子放在病床上,使其平躺,按上生理监测器,又小心翼翼的剪掉孩子身上的湿衣服,把紧急温热敷料放在孩子的颈部和腹股沟处,盖上保暖的被子,又让护士轻轻擦干孩子的头发,见孩子生命体征逐渐恢复正常,才吐出口气,直气身子。

    一位圆脸护士拿着孩子被减掉的衣服:“夏悠生,我看孩子这衣服上有血,要不要检查下。”

    夏悠然用小臂抹了下额头的汗:“没事,是我的血,刚刚摔了一跤。”

    圆脸护士:“啊!夏医生,你伤到哪了?要不要处理一下。”

    夏悠然露个笑脸:“没事,你先出去和家属简单说一声,孩子刚刚失温,现在稳定了,但还给观察一会儿。”

    季夫人见有人从急诊室里出来,急急的上前询问情况,她刚刚看见 自己孙子身上有血,担心的不行。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我孙子身上怎么还有血。”

    圆脸护士人年青,刚工作不久,说话也比较直接:“那是我们夏医生的血,他是为了救你孙子才弄伤的。你孙子本来好好的,可陪护的人居然走了,孩子醒了就自己跑到外面,幸亏夏医生发现的即时,要是再晚点可就危险了。你们家长也太不负责任了,我们是要求家长一定要留下来陪床的,就算要走,也要和我们说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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