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慈悲面（二）
白清微忆起了七年试炼结束前夕，伙伴们相继惨死眼前的惊惧面庞。
原来那场早已被时间尘封，几乎都快淡忘的试炼中不只有她一人，还有另外十二位灵童的相伴。
被山神选中成为灵童后不久，他们被一起送到禁地接受神灵的传承。
那时，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场试炼竟会这般艰难、恐怖，一度成为七年里日日萦绕心头，挥之不散的噩梦。
除她之外，其余十一位灵童皆发生了不同情形的异变。
这场异变令他们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生物，甚至不少人心性大变，成为嗜血残忍的屠戮手，毫不留情翻脸厮杀起昔日朝夕相处的同伴。
而有关他们的记忆，在悄无声息中被人抹去。
迦南宗所奉的山神，是邪祟！
“祭山神一事不容闪失，如今交由圣女操办，望你尽心尽力，勿忘神恩。”
十日前，白摩神塔将筹备祭山神大典。
依照惯例，此等要事本该由大祭司全权主持，然他不巧云游在外，无法立即赶回。众长老经过一番商议，决意将祭祀事宜将交由圣女办理。
月长老将祭祀事宜所用簿册文件交予白清微时，仍不忘叮嘱。
白清微清眸含笑，以双手托之，很是郑重，诚恳对众人言道：“请诸位长老放心，山神对我有恩，清微没齿难忘。”
在白摩神塔的三年，她虽行动受限，少得自由，但却感念神恩，无一日心怀怨咨。
若不是有幸被宗门选中，恐怕早在十年前，她已饿死于那场凄风疾雨。
迦南宗对于祭礼一事十分重视，每次举办无论祭品大小，桩桩件件皆不许重叠有缺，若犯，即是对神灵不敬，必处严惩。
回房不久，她便持起纸笔，翻校起往日祭品规仪，一条一条精心誊写起来。
纵然白清微十分精心的核对每一处环节，可偏偏阴差阳错，直到最后，她才发现自己不慎缺记了道名为香寻的果类贡品。
此事虽不算大，但白清微相信山神有灵，决意亲自到玄衲神殿补记。
其时云烟清淡，斜日高悬。巍峨庞大的白玉神殿映在明光下，无比的肃穆庄重，就如与光同明。
迦南宗神殿占地极大，其内宫室数目众多，足有上千，华丽程度堪比一座小型仙都。白清微走在其中寻找长老阁方位，不过几百米，便已有些晕乎。
独自前来，难辨去路。正当她准备寻一神殿弟子询问，蓦然从旁侧一处屋室听到自己的名字。
白清微脸色微变，悄步倚近门沿，眸中起先闪过抹惊异之色，又迅速散去。
她不再前往长老阁，就此折返。
“白清微体内的蛊卵已经种下，三年来未有异常，再过十年便可成长完备，我答应你的事已办到，现在，请您兑现你的诺言。”
……
白清微抽回触及灵草的手，思绪从纷乱中回过神来。
自那日听到体内被种蛊卵，她便一直想调查此事，但由于神塔内人目众多，行动一直无法展开。不想祭神大典开始后，反让她从七日斋戒期中寻到机会。
在此过程中，她不慎打落常年佩戴的珠钗，居然从中看到了字迹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纸条。上面写着禁崖两字，字迹急乱，像是在情急之下所写。
抱着一试的想法，白清微打算先从禁崖，也即是天离城附近的栖亡山开始。不想后来白虎莫名毒发，她为它寻找草药途中意外恢复了所有记忆。
原来那七年试炼开启后，她与其他十二位灵童被安排进入栖亡山的深处。在这里，每月都会有药使前来，逼他们服下带有剧毒的药物，七年间，许多候选圣子的灵童经受不住病痛的折磨纷纷离世，而她也本该因失心而亡。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蛊卵就在她心口处，它已经和她的心脏牢牢纠缠在一起，无法分离，这才让迦南宗人又将这蛊卵重新缝回她的体内。
“这一切的悲剧，皆源于他们！”
白清微攥紧双手，深深地看了眼昔日同袍，眸光悲恸。故人埋骨化泥，往事作烟云，可堪忆，孰为己愁？
她持起短刀，一笔一划在木头上刻下他们的名字。赤红色的土中，十二块木牌立得笔直，似在向少女送别。
白清微离开原地，在山间寻找起灵气充沛的所在。
她的修为在短短十年内快速提升至升海境前期，除了自身的勤奋外，估计还有此物的作用。而再过十年，体内蛊卵将会成熟，若她仍待在神塔，必定会被剖心取蛊，难以存活。
如今唯一的生路只有离开，去到外界寻找剥离此蛊之法，保全性命。
谁知在她正要下山之际，一只雀鸟骤然飞来，似有预谋般极速衔走她手边灵草。那生灵速度极快，快到白清微几乎只看到了一道残影。
白清微咬牙追寻上去，发现这只羽毛稀疏得可怜的青雀最终飞入了一处一人高的洞口。
她走进这天然穴室，看到了山壁内正熊熊燃烧的火堆，以及其旁坐着的一个身形单薄仿若骷髅般的男子。
此人全身皆被宽大的袍布遮掩，衣衫破烂不成样子，脊背微佝，看上去应是一位老者。他对她并不理会，只专注盯着火堆上沸腾的锅炉，不时以细长的木枝搅拌，似在烧煮什么。
白清微正要出声询问，不料下一瞬，便瞧见那被抢走的天凌草出现在他手中，即将被他扔进锅中。
“前辈且慢。”
那古怪的男子微微侧身，面容被布衣遮盖，看不出神色，倒是目光一直呆愣楞的盯向她。
见他停下，白清微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道： “前辈不知，此物对我十分重要，我愿出两百块颗下品灵石与您交换。”
两百颗下品灵石在仙市上可以买到上百株这样的灵草，但如今为救银星，她不得不如此。
这人诧异地瞟了她一眼，纳罕道：“两百下品灵石的价格远超此物，你当真舍得？”
他的声音古怪至极，十分难听，像是车轮滚过石子般混混沌沌，又像镰刀划开坚硬的枯草般尖锐。
“不瞒前辈，我的灵兽病了，眼下而这株灵草是唯一能够保下它性命之物，恳请前辈成全。”
这人默然一会，他捡起落在脚边的天凌草，道：“我可以把它给你，不过也不需要什么灵石，只是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
银星的情况有了好转。
给奄奄一息的白虎喂下解毒丹后，白清微安下心来，看向那古怪不肯露面之人，眸中露出抹惶惑之色。
禁地是迦南宗上下严加看护的所在，绝不轻易允许旁人进入，就连她也不过是凭着旧日记忆才能悄无声息的来到此地，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他这类特征的人。
每当她想找机会与他说上几句，他都寻了借口避开，是以现在，她仍不知晓他的来历。
“明日我会带你离开，今晚便在此处歇息。”
怪人微微颔首，倚着一处角落便歇息起来。虽然他话极少，却很是配合。
第二日，白清微和怪人徒步来到了禁地中央。
栖亡山的大地赤红如血，这里人迹罕至，极少有人走动，因此杂草丛生，几乎要盖过腰际。
杂乱的中心，摆放着一座庞大古老的祭坛，它被放置在巨石台上，格外引人注目。
白清微眸光沉了沉，惊讶地走上前去，发现那祭坛的位置有了变动。
原本正对南方的祭坛发生了歪斜，而其下土壤寸草不生，似乎被人松动过。
正当她要上前探查时，身后的怪人突然叫住她。
“别让我等太久。”
他的声音很是迫切，这是他主动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白清微隐隐察觉到什么，若无其事的回转身来，抬手抚上面这座巨大的青铜祭坛。
山神、蛊卵、试炼、献祭，这背后的真相究竟会是什么？
她抬手掐出法诀，召引天雷。
只见一道白芒在她指尖流转，旋即飞向虚空，化作点点光影散去。在那无形的气流涌动间，天边传来阵阵低沉的雷鸣。
“雷降！”
随着少女的呼声，苍穹之上，数道紫电光雷霎时间凝聚，朝着下方疾速劈来，一波又一波冲击结界，惹得周遭气流涌动更甚更烈。
怪人仰头看着上方风云突变，不由后退几步，看得出神。
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仿佛蕴含着无上威力，这力量是极难以操控的自然之力，能催使人产生最原始的恐惧。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厉害的修士，仅凭不多的灵力便能轻易的操控天地，就像以四两拨动千金般反悖常理。
而她看上去，似乎还未及笄。他对修士的印象，一直是眉目祥和，花白胡子的老道或者风韵犹存的姑婆形象。
惊愕间，天赋惊人的少女忽然递给他一张灵符，对他说道，“接下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怕，更不要动。”
少女的声音软糯，像糖一样透听着甜甜的，颇叫人安心。
他毫不迟疑，接过那张符篆保持一个姿势，不移动分毫。他莫名的相信了她，没有任何理由。
白清微复又引雷冲击了四五次，这坚固的结界终于裂开一道口子。
两人皆是累得精疲力竭，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仿佛全身所有力气似乎都被抽走，只呆呆的持着那张引雷符，久久不能平静。
而白清微虽然还能够站立，但气息也不算稳定，在一旁慢慢调息吐纳起来。
不料此时，虚空骤然传来一道声响，惊得林间飞鸟四处逃窜。
“何方小贼，胆敢擅闯我宗门禁地！”
“不好！”
白清微面色陡然僵硬起来，她迅速拉起怪人，渡入灵力。
手边骤然传来一阵稀软奇怪的触感。
白清微无暇顾及这些，连忙对他道：“请你出去后照顾好我的灵兽，作为答谢，我会护你出去。”
说着，她从储物袋中放出白虎，解开契约，而后退转身子，飞快向另一头跑去。
那道光芒消失视野，像一颗稍纵即逝的星点，在飞离刹那带走所有生念与机会。
结界收缩的那一刻，怪人污浊的袍子随风极速飞舞，露出森森附着烂肉的可怖躯体。仔细看去，会发现上面爬满了白花花蠕动的肥虫。
他死死按住怀中折腾的小老虎，还来不及说出半句感谢的话，便已与她相隔甚远。
之后他彻底离开这片山域，降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意识恢复的白虎愤愤地冲他嚎叫，咬着他的衣角试图折返。
他挡不住它，也无法帮助它，他只是一个废人 ，从来都是。
青年的眉眼写满愁绪，他攥紧了手许久，终是松开来，转头离去。
浓重的煞气袭来，迅速将少女环绕在法圈内。
紧接着，一群又一群灵兵从天而降，将手中沉铁长戟敲得轰隆作响。
玄色法阵光图自他们脚底蔓延扩张，很快铺满整个环圈。
四方威压袭来，白清微被法阵压得喘不过气，几乎半跪在地上。而她指尖运转的灵芒也明灭不定，难以凝聚。
“别费力气了，这下可不会让你逃掉了。”
虚空之上，许延取出佩剑，身躯似一支利箭般猛地朝下方俯冲而去。
那剑光快极，几乎眨眼之息便洞穿她身躯。
伴随着一道刺耳闷响，一道赤红的血似残花般喷洒，点点道道，犹如墨珠。
待剑光散去，那柔弱的少女滚倒在地，苍白的手指还可笑的试图去蒙住伤口。
可惜，她已经弱小得再也使不出一道法术。
原来那场早已被时间尘封，几乎都快淡忘的试炼中不只有她一人，还有另外十二位灵童的相伴。
被山神选中成为灵童后不久，他们被一起送到禁地接受神灵的传承。
那时，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场试炼竟会这般艰难、恐怖，一度成为七年里日日萦绕心头，挥之不散的噩梦。
除她之外，其余十一位灵童皆发生了不同情形的异变。
这场异变令他们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生物，甚至不少人心性大变，成为嗜血残忍的屠戮手，毫不留情翻脸厮杀起昔日朝夕相处的同伴。
而有关他们的记忆，在悄无声息中被人抹去。
迦南宗所奉的山神，是邪祟！
“祭山神一事不容闪失，如今交由圣女操办，望你尽心尽力，勿忘神恩。”
十日前，白摩神塔将筹备祭山神大典。
依照惯例，此等要事本该由大祭司全权主持，然他不巧云游在外，无法立即赶回。众长老经过一番商议，决意将祭祀事宜将交由圣女办理。
月长老将祭祀事宜所用簿册文件交予白清微时，仍不忘叮嘱。
白清微清眸含笑，以双手托之，很是郑重，诚恳对众人言道：“请诸位长老放心，山神对我有恩，清微没齿难忘。”
在白摩神塔的三年，她虽行动受限，少得自由，但却感念神恩，无一日心怀怨咨。
若不是有幸被宗门选中，恐怕早在十年前，她已饿死于那场凄风疾雨。
迦南宗对于祭礼一事十分重视，每次举办无论祭品大小，桩桩件件皆不许重叠有缺，若犯，即是对神灵不敬，必处严惩。
回房不久，她便持起纸笔，翻校起往日祭品规仪，一条一条精心誊写起来。
纵然白清微十分精心的核对每一处环节，可偏偏阴差阳错，直到最后，她才发现自己不慎缺记了道名为香寻的果类贡品。
此事虽不算大，但白清微相信山神有灵，决意亲自到玄衲神殿补记。
其时云烟清淡，斜日高悬。巍峨庞大的白玉神殿映在明光下，无比的肃穆庄重，就如与光同明。
迦南宗神殿占地极大，其内宫室数目众多，足有上千，华丽程度堪比一座小型仙都。白清微走在其中寻找长老阁方位，不过几百米，便已有些晕乎。
独自前来，难辨去路。正当她准备寻一神殿弟子询问，蓦然从旁侧一处屋室听到自己的名字。
白清微脸色微变，悄步倚近门沿，眸中起先闪过抹惊异之色，又迅速散去。
她不再前往长老阁，就此折返。
“白清微体内的蛊卵已经种下，三年来未有异常，再过十年便可成长完备，我答应你的事已办到，现在，请您兑现你的诺言。”
……
白清微抽回触及灵草的手，思绪从纷乱中回过神来。
自那日听到体内被种蛊卵，她便一直想调查此事，但由于神塔内人目众多，行动一直无法展开。不想祭神大典开始后，反让她从七日斋戒期中寻到机会。
在此过程中，她不慎打落常年佩戴的珠钗，居然从中看到了字迹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纸条。上面写着禁崖两字，字迹急乱，像是在情急之下所写。
抱着一试的想法，白清微打算先从禁崖，也即是天离城附近的栖亡山开始。不想后来白虎莫名毒发，她为它寻找草药途中意外恢复了所有记忆。
原来那七年试炼开启后，她与其他十二位灵童被安排进入栖亡山的深处。在这里，每月都会有药使前来，逼他们服下带有剧毒的药物，七年间，许多候选圣子的灵童经受不住病痛的折磨纷纷离世，而她也本该因失心而亡。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蛊卵就在她心口处，它已经和她的心脏牢牢纠缠在一起，无法分离，这才让迦南宗人又将这蛊卵重新缝回她的体内。
“这一切的悲剧，皆源于他们！”
白清微攥紧双手，深深地看了眼昔日同袍，眸光悲恸。故人埋骨化泥，往事作烟云，可堪忆，孰为己愁？
她持起短刀，一笔一划在木头上刻下他们的名字。赤红色的土中，十二块木牌立得笔直，似在向少女送别。
白清微离开原地，在山间寻找起灵气充沛的所在。
她的修为在短短十年内快速提升至升海境前期，除了自身的勤奋外，估计还有此物的作用。而再过十年，体内蛊卵将会成熟，若她仍待在神塔，必定会被剖心取蛊，难以存活。
如今唯一的生路只有离开，去到外界寻找剥离此蛊之法，保全性命。
谁知在她正要下山之际，一只雀鸟骤然飞来，似有预谋般极速衔走她手边灵草。那生灵速度极快，快到白清微几乎只看到了一道残影。
白清微咬牙追寻上去，发现这只羽毛稀疏得可怜的青雀最终飞入了一处一人高的洞口。
她走进这天然穴室，看到了山壁内正熊熊燃烧的火堆，以及其旁坐着的一个身形单薄仿若骷髅般的男子。
此人全身皆被宽大的袍布遮掩，衣衫破烂不成样子，脊背微佝，看上去应是一位老者。他对她并不理会，只专注盯着火堆上沸腾的锅炉，不时以细长的木枝搅拌，似在烧煮什么。
白清微正要出声询问，不料下一瞬，便瞧见那被抢走的天凌草出现在他手中，即将被他扔进锅中。
“前辈且慢。”
那古怪的男子微微侧身，面容被布衣遮盖，看不出神色，倒是目光一直呆愣楞的盯向她。
见他停下，白清微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道： “前辈不知，此物对我十分重要，我愿出两百块颗下品灵石与您交换。”
两百颗下品灵石在仙市上可以买到上百株这样的灵草，但如今为救银星，她不得不如此。
这人诧异地瞟了她一眼，纳罕道：“两百下品灵石的价格远超此物，你当真舍得？”
他的声音古怪至极，十分难听，像是车轮滚过石子般混混沌沌，又像镰刀划开坚硬的枯草般尖锐。
“不瞒前辈，我的灵兽病了，眼下而这株灵草是唯一能够保下它性命之物，恳请前辈成全。”
这人默然一会，他捡起落在脚边的天凌草，道：“我可以把它给你，不过也不需要什么灵石，只是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
银星的情况有了好转。
给奄奄一息的白虎喂下解毒丹后，白清微安下心来，看向那古怪不肯露面之人，眸中露出抹惶惑之色。
禁地是迦南宗上下严加看护的所在，绝不轻易允许旁人进入，就连她也不过是凭着旧日记忆才能悄无声息的来到此地，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他这类特征的人。
每当她想找机会与他说上几句，他都寻了借口避开，是以现在，她仍不知晓他的来历。
“明日我会带你离开，今晚便在此处歇息。”
怪人微微颔首，倚着一处角落便歇息起来。虽然他话极少，却很是配合。
第二日，白清微和怪人徒步来到了禁地中央。
栖亡山的大地赤红如血，这里人迹罕至，极少有人走动，因此杂草丛生，几乎要盖过腰际。
杂乱的中心，摆放着一座庞大古老的祭坛，它被放置在巨石台上，格外引人注目。
白清微眸光沉了沉，惊讶地走上前去，发现那祭坛的位置有了变动。
原本正对南方的祭坛发生了歪斜，而其下土壤寸草不生，似乎被人松动过。
正当她要上前探查时，身后的怪人突然叫住她。
“别让我等太久。”
他的声音很是迫切，这是他主动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白清微隐隐察觉到什么，若无其事的回转身来，抬手抚上面这座巨大的青铜祭坛。
山神、蛊卵、试炼、献祭，这背后的真相究竟会是什么？
她抬手掐出法诀，召引天雷。
只见一道白芒在她指尖流转，旋即飞向虚空，化作点点光影散去。在那无形的气流涌动间，天边传来阵阵低沉的雷鸣。
“雷降！”
随着少女的呼声，苍穹之上，数道紫电光雷霎时间凝聚，朝着下方疾速劈来，一波又一波冲击结界，惹得周遭气流涌动更甚更烈。
怪人仰头看着上方风云突变，不由后退几步，看得出神。
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仿佛蕴含着无上威力，这力量是极难以操控的自然之力，能催使人产生最原始的恐惧。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厉害的修士，仅凭不多的灵力便能轻易的操控天地，就像以四两拨动千金般反悖常理。
而她看上去，似乎还未及笄。他对修士的印象，一直是眉目祥和，花白胡子的老道或者风韵犹存的姑婆形象。
惊愕间，天赋惊人的少女忽然递给他一张灵符，对他说道，“接下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怕，更不要动。”
少女的声音软糯，像糖一样透听着甜甜的，颇叫人安心。
他毫不迟疑，接过那张符篆保持一个姿势，不移动分毫。他莫名的相信了她，没有任何理由。
白清微复又引雷冲击了四五次，这坚固的结界终于裂开一道口子。
两人皆是累得精疲力竭，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仿佛全身所有力气似乎都被抽走，只呆呆的持着那张引雷符，久久不能平静。
而白清微虽然还能够站立，但气息也不算稳定，在一旁慢慢调息吐纳起来。
不料此时，虚空骤然传来一道声响，惊得林间飞鸟四处逃窜。
“何方小贼，胆敢擅闯我宗门禁地！”
“不好！”
白清微面色陡然僵硬起来，她迅速拉起怪人，渡入灵力。
手边骤然传来一阵稀软奇怪的触感。
白清微无暇顾及这些，连忙对他道：“请你出去后照顾好我的灵兽，作为答谢，我会护你出去。”
说着，她从储物袋中放出白虎，解开契约，而后退转身子，飞快向另一头跑去。
那道光芒消失视野，像一颗稍纵即逝的星点，在飞离刹那带走所有生念与机会。
结界收缩的那一刻，怪人污浊的袍子随风极速飞舞，露出森森附着烂肉的可怖躯体。仔细看去，会发现上面爬满了白花花蠕动的肥虫。
他死死按住怀中折腾的小老虎，还来不及说出半句感谢的话，便已与她相隔甚远。
之后他彻底离开这片山域，降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意识恢复的白虎愤愤地冲他嚎叫，咬着他的衣角试图折返。
他挡不住它，也无法帮助它，他只是一个废人 ，从来都是。
青年的眉眼写满愁绪，他攥紧了手许久，终是松开来，转头离去。
浓重的煞气袭来，迅速将少女环绕在法圈内。
紧接着，一群又一群灵兵从天而降，将手中沉铁长戟敲得轰隆作响。
玄色法阵光图自他们脚底蔓延扩张，很快铺满整个环圈。
四方威压袭来，白清微被法阵压得喘不过气，几乎半跪在地上。而她指尖运转的灵芒也明灭不定，难以凝聚。
“别费力气了，这下可不会让你逃掉了。”
虚空之上，许延取出佩剑，身躯似一支利箭般猛地朝下方俯冲而去。
那剑光快极，几乎眨眼之息便洞穿她身躯。
伴随着一道刺耳闷响，一道赤红的血似残花般喷洒，点点道道，犹如墨珠。
待剑光散去，那柔弱的少女滚倒在地，苍白的手指还可笑的试图去蒙住伤口。
可惜，她已经弱小得再也使不出一道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