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净明春（三）
白清微走出厢房，许久无法平静。
仅仅是第二次见面，她便感到任务的艰难。
他并不好接近，很凶，还很无情。
方才他随手杀人的一幕，还萦绕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回到暂租的小院后，白清微向商洙问起他的过往，得到的答案与预想相差无几。
在商洙印象中，慕韫是北威侯府唯一的后人，将来注定要承袭爵位，他天资斐然，很是争气，随慕候从战场上回来后进入镇魔台修炼，年纪轻轻便成为晋级最快的首席弟子，前途不可限量。
可这样金鹜朝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本该众星捧月，但许多人都对他感到惧怕。
此人沉迷修炼，几乎到了痴狂的地步，据说曾经为取某件灵宝，不惜身入火焚原，差点连魂都丧去，倾动幕府百位府兵才将他救了出来。
白清微决定进入九枢台。
天生魔星，远非常人，要想将其彻底感化，只有先想办法接近他，再做打算。
九枢台是金鹜钦定的镇妖机构，每隔三年举办一次弟子招收大会。金鹜国内各派仙门为争抢名额，每年都会输送优异的弟子，竞争可以说十分激烈。
就在去年，九枢台已经招纳了一批，这之后，白清微需等上两年才能参选。
对寻常人而言，等几年参加并无要紧。可白清微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尽快进入九枢台。
眼下唯一可行的，便是尽快帮商洙恢复身份，获得第一笔上品造化，修补灵脉，及早开始重新修炼，为入九枢台做准备。
夜幕降临，少女盘算时间，只剩下短短三日。
这件事只能成，不能败。
略沉思一会，白清微决定另辟蹊径。
既然他熟识的部下斗无法找到，那么便换一种方式，从他不太亲近的关系下手，以利诱之，或许可以取得突破。
“除了这些人外，可还有其他信得过的人？”白清微问道。
很显然，这位落魄皇子被算计得一干二净。他出事后，便在短短不到三月时间，被人清算所有势力党派。这绝非偶然，乃是幕后势力为他量身制作，设计深长的埋伏。
商洙起初犹豫着不肯说，直到白清微再三追问下去，他才勉强说出一个人。
“番琼乃我青梅竹马的故交，或许她顾念旧情，可有助于我。”
原来番琼曾与商洙颇有渊源，两人年少相识，青梅竹马的一块儿长大，还因家族有意，自小便订下娃娃亲。然商洙长大后，突然变了性子，怎么也看不顺整日只会舞刀弄枪的番琼，几次三番请父王苦劝太后，终是将婚约退了。
番琼虽非出自宗室，但身份亦不算差，乃是金鹜大将军府的掌上明珠。经此一遭，气愤不已，便彻底与他生了嫌隙。是以商洙难以启齿，便是因为介怀于这颇为尴尬的往事。
商洙告诉她，她常出现在吟风诗社，可去那寻她。
“小姐方才在诗社上咏那诗时，可谓酣畅淋漓，文采斐然。这青年才俊，定会倾倒在小姐的才华下！”翠果骄傲地为自家主子吹嘘，哄得番琼唇角翘得像勺子一样，压都压不住。
她兴致满满地从袖子里取出从别人那高价买下的诗篇，期待不已。
“啧，这次的诗的确不错，我才女名号仅此一遭，必定叫更多人所知晓。到时候，可就再无人说我只会舞刀弄枪，野蛮粗鲁了。”
想到这里，番琼就气愤不已，若不是那个混球在大庭广众下公然拒婚于她，她便不会引来那么多耻笑和非议。
幸好这缺德的人死得早，不然，她定要当面狠狠报复他一回。
“小姐说的什么话，您本来就十分有才，在边疆便是如此。要奴婢说，这天底下除了您，可再找不出一位文武双全、英姿飒爽的妙人儿了，这打入金鹜文人圈，指定是迟早的事。”
翠果的小嘴就像摸了蜜一般，好听爱听，她十分认同。
“待会再陪我去寺庙上上香，本姑娘要拜拜文曲星，这次回京，我定要好生出一口恶气，叫那些京中清高的贵女们都大开眼界。”
在她们身后的不远处，白清微放下画轴，看向那位身姿挺拔高挑，气质英武的女子，忍不住又看了眼画轴上那五大三粗的魁梧女郎，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商洙与此人有仇，不然何以这画轴上形如张三般粗鲁的女子与这姑娘毫无半点相似，反而像是存心丑化一般？
白清微理了理从对街裁缝铺那借来的旧道袍，几步上前将二人拦住，道：“二位姑娘方才所说，在下有一更加简单之法，可轻轻松松令人对你刮目相看。”
番琼略打量了下眼前的矮小男子，惊奇起这京城何时有这般皮肤细腻，面容秀丽的男子，一时便来了兴趣。
“是何法子，说来听听。”
“姑娘是否姻缘不顺，桃花缘浅，一直有一心上人爱而不得？”
白清微将商洙交代的话一五一十地转告本人。
“此事我从未告知过外人，你怎会知晓？”番琼愣愣地看着他，惊疑不定。
白清微故弄玄虚地摇了摇头，说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姑娘无需多问，总归我是来助你的。”
“你与他本是佳偶天成，奈何没有缘分，若想要突破二人关系，难上加难，在下不才，正有一法可以助你得偿所愿。”
“是何方法，请道长指点！”番琼激动地搓搓手。
白清微含着笑将手边一只小巧玲珑的花灯递给她，道：“此物非寻常花灯，若将此物照在心仪之人脸上，不论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离开。届时姑娘想对人说什么，大可以自在地说出来。”
语罢，白清微就将止步灯对着番琼身旁的侍女晃了两下，那翠果果然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地站着。
番琼惊喜地接过那花灯，十分欢欣道：“居然有如此玄妙之物，多谢道长，不知需要多少银子，本小姐买下了。”
这样的小物件，白清微在宗门时就曾制作过不少。方法十分简单，只需注入些灵力，再配以法诀便可以做出来。
清秀的男子淡笑着摇摇头，他道：“此物并非凡俗之物，无需用金银所计量，只需姑娘帮我办一件小事。”
“不知高人有何所求，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定全力为高人做到。”番琼内心越发敬佩，语调也恭敬了不少。
男子笑而不语，示意她侧耳过来，并将一张纸条塞到他手中。
白清微并没有告诉她这信中的内容是什么，只说这是一封自荐信，他身怀一身岂能异术却未能大展宏图，想请她代为送入宫去交给皇帝。而待事成之后，他会亲自将此物交到她府上。
番琼的姑姑乃是金鹜的当朝太后，入宫对她而言并不难做到，因此很快便答应了下来。
几日后，番琼便寻了个理由入宫去拜见太后番窈。趁着姑姑午睡的空隙，她悄悄将白清微所给之信塞到那将要送往皇帝书房的补汤中去。
“这立储一事，不若再缓一缓。”
下朝后，金鹜帝商墨愁眉不展的与国师一同来至御书房，商议朝廷争论已久的立储一事。
“陛下，储位空悬，必将成为我金鹜大忌。而今外敌如虎环伺，蠢蠢欲动，唯有及早立下储君，才能安定人心，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国师敕玄闻言，苦心劝谏道。
“朕岂会不知，只是子嗣中除了洙儿，没有一个堪当大器，若就这样将江山交到这些无能之人的手中，朕寝食难安。”
话语间，一位内侍于外阁通传，随后一个小太监将太后所赐舒神汤送入房中。金鹜帝如常端起药碗，竟于碗底发现一张隐匿得极好的纸条。
拆开来，便蓦地失了神。
这信上所写文字居然与那失踪三月的太子商洙字迹一般无二，商墨惊愕失色，将此信传递给候在一旁的国师。
“信上说，洙儿还活着。”
敕玄闻言，读完后也是大吃一惊，他询问起方才将此物呈进来的小内监，那人却全然不知此信何时被人塞到碗下。
“虽然此信字迹的确与前太子一般无二，但其来历蹊跷，极有可能为妖邪所伪，或许是意在祸害我金鹜。妖魔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早有先例。数百年前，不就有一古国为妖物所祸，造成悲惨亡国的局面，陛下万不可轻信此物。”
“依国师所言，当如何处理此事？”
“若此人确系九殿下，微臣定将他平安护送归来。倘若不是，微臣会将这妖邪当场诛杀，根除祸患。”
墨发男子收起纸张，微微垂首行礼。待退转之，那双谦和的眸子陡变得沉若古井，掀起道道微澜。
仅仅是第二次见面，她便感到任务的艰难。
他并不好接近，很凶，还很无情。
方才他随手杀人的一幕，还萦绕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回到暂租的小院后，白清微向商洙问起他的过往，得到的答案与预想相差无几。
在商洙印象中，慕韫是北威侯府唯一的后人，将来注定要承袭爵位，他天资斐然，很是争气，随慕候从战场上回来后进入镇魔台修炼，年纪轻轻便成为晋级最快的首席弟子，前途不可限量。
可这样金鹜朝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本该众星捧月，但许多人都对他感到惧怕。
此人沉迷修炼，几乎到了痴狂的地步，据说曾经为取某件灵宝，不惜身入火焚原，差点连魂都丧去，倾动幕府百位府兵才将他救了出来。
白清微决定进入九枢台。
天生魔星，远非常人，要想将其彻底感化，只有先想办法接近他，再做打算。
九枢台是金鹜钦定的镇妖机构，每隔三年举办一次弟子招收大会。金鹜国内各派仙门为争抢名额，每年都会输送优异的弟子，竞争可以说十分激烈。
就在去年，九枢台已经招纳了一批，这之后，白清微需等上两年才能参选。
对寻常人而言，等几年参加并无要紧。可白清微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尽快进入九枢台。
眼下唯一可行的，便是尽快帮商洙恢复身份，获得第一笔上品造化，修补灵脉，及早开始重新修炼，为入九枢台做准备。
夜幕降临，少女盘算时间，只剩下短短三日。
这件事只能成，不能败。
略沉思一会，白清微决定另辟蹊径。
既然他熟识的部下斗无法找到，那么便换一种方式，从他不太亲近的关系下手，以利诱之，或许可以取得突破。
“除了这些人外，可还有其他信得过的人？”白清微问道。
很显然，这位落魄皇子被算计得一干二净。他出事后，便在短短不到三月时间，被人清算所有势力党派。这绝非偶然，乃是幕后势力为他量身制作，设计深长的埋伏。
商洙起初犹豫着不肯说，直到白清微再三追问下去，他才勉强说出一个人。
“番琼乃我青梅竹马的故交，或许她顾念旧情，可有助于我。”
原来番琼曾与商洙颇有渊源，两人年少相识，青梅竹马的一块儿长大，还因家族有意，自小便订下娃娃亲。然商洙长大后，突然变了性子，怎么也看不顺整日只会舞刀弄枪的番琼，几次三番请父王苦劝太后，终是将婚约退了。
番琼虽非出自宗室，但身份亦不算差，乃是金鹜大将军府的掌上明珠。经此一遭，气愤不已，便彻底与他生了嫌隙。是以商洙难以启齿，便是因为介怀于这颇为尴尬的往事。
商洙告诉她，她常出现在吟风诗社，可去那寻她。
“小姐方才在诗社上咏那诗时，可谓酣畅淋漓，文采斐然。这青年才俊，定会倾倒在小姐的才华下！”翠果骄傲地为自家主子吹嘘，哄得番琼唇角翘得像勺子一样，压都压不住。
她兴致满满地从袖子里取出从别人那高价买下的诗篇，期待不已。
“啧，这次的诗的确不错，我才女名号仅此一遭，必定叫更多人所知晓。到时候，可就再无人说我只会舞刀弄枪，野蛮粗鲁了。”
想到这里，番琼就气愤不已，若不是那个混球在大庭广众下公然拒婚于她，她便不会引来那么多耻笑和非议。
幸好这缺德的人死得早，不然，她定要当面狠狠报复他一回。
“小姐说的什么话，您本来就十分有才，在边疆便是如此。要奴婢说，这天底下除了您，可再找不出一位文武双全、英姿飒爽的妙人儿了，这打入金鹜文人圈，指定是迟早的事。”
翠果的小嘴就像摸了蜜一般，好听爱听，她十分认同。
“待会再陪我去寺庙上上香，本姑娘要拜拜文曲星，这次回京，我定要好生出一口恶气，叫那些京中清高的贵女们都大开眼界。”
在她们身后的不远处，白清微放下画轴，看向那位身姿挺拔高挑，气质英武的女子，忍不住又看了眼画轴上那五大三粗的魁梧女郎，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商洙与此人有仇，不然何以这画轴上形如张三般粗鲁的女子与这姑娘毫无半点相似，反而像是存心丑化一般？
白清微理了理从对街裁缝铺那借来的旧道袍，几步上前将二人拦住，道：“二位姑娘方才所说，在下有一更加简单之法，可轻轻松松令人对你刮目相看。”
番琼略打量了下眼前的矮小男子，惊奇起这京城何时有这般皮肤细腻，面容秀丽的男子，一时便来了兴趣。
“是何法子，说来听听。”
“姑娘是否姻缘不顺，桃花缘浅，一直有一心上人爱而不得？”
白清微将商洙交代的话一五一十地转告本人。
“此事我从未告知过外人，你怎会知晓？”番琼愣愣地看着他，惊疑不定。
白清微故弄玄虚地摇了摇头，说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姑娘无需多问，总归我是来助你的。”
“你与他本是佳偶天成，奈何没有缘分，若想要突破二人关系，难上加难，在下不才，正有一法可以助你得偿所愿。”
“是何方法，请道长指点！”番琼激动地搓搓手。
白清微含着笑将手边一只小巧玲珑的花灯递给她，道：“此物非寻常花灯，若将此物照在心仪之人脸上，不论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离开。届时姑娘想对人说什么，大可以自在地说出来。”
语罢，白清微就将止步灯对着番琼身旁的侍女晃了两下，那翠果果然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地站着。
番琼惊喜地接过那花灯，十分欢欣道：“居然有如此玄妙之物，多谢道长，不知需要多少银子，本小姐买下了。”
这样的小物件，白清微在宗门时就曾制作过不少。方法十分简单，只需注入些灵力，再配以法诀便可以做出来。
清秀的男子淡笑着摇摇头，他道：“此物并非凡俗之物，无需用金银所计量，只需姑娘帮我办一件小事。”
“不知高人有何所求，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定全力为高人做到。”番琼内心越发敬佩，语调也恭敬了不少。
男子笑而不语，示意她侧耳过来，并将一张纸条塞到他手中。
白清微并没有告诉她这信中的内容是什么，只说这是一封自荐信，他身怀一身岂能异术却未能大展宏图，想请她代为送入宫去交给皇帝。而待事成之后，他会亲自将此物交到她府上。
番琼的姑姑乃是金鹜的当朝太后，入宫对她而言并不难做到，因此很快便答应了下来。
几日后，番琼便寻了个理由入宫去拜见太后番窈。趁着姑姑午睡的空隙，她悄悄将白清微所给之信塞到那将要送往皇帝书房的补汤中去。
“这立储一事，不若再缓一缓。”
下朝后，金鹜帝商墨愁眉不展的与国师一同来至御书房，商议朝廷争论已久的立储一事。
“陛下，储位空悬，必将成为我金鹜大忌。而今外敌如虎环伺，蠢蠢欲动，唯有及早立下储君，才能安定人心，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国师敕玄闻言，苦心劝谏道。
“朕岂会不知，只是子嗣中除了洙儿，没有一个堪当大器，若就这样将江山交到这些无能之人的手中，朕寝食难安。”
话语间，一位内侍于外阁通传，随后一个小太监将太后所赐舒神汤送入房中。金鹜帝如常端起药碗，竟于碗底发现一张隐匿得极好的纸条。
拆开来，便蓦地失了神。
这信上所写文字居然与那失踪三月的太子商洙字迹一般无二，商墨惊愕失色，将此信传递给候在一旁的国师。
“信上说，洙儿还活着。”
敕玄闻言，读完后也是大吃一惊，他询问起方才将此物呈进来的小内监，那人却全然不知此信何时被人塞到碗下。
“虽然此信字迹的确与前太子一般无二，但其来历蹊跷，极有可能为妖邪所伪，或许是意在祸害我金鹜。妖魔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早有先例。数百年前，不就有一古国为妖物所祸，造成悲惨亡国的局面，陛下万不可轻信此物。”
“依国师所言，当如何处理此事？”
“若此人确系九殿下，微臣定将他平安护送归来。倘若不是，微臣会将这妖邪当场诛杀，根除祸患。”
墨发男子收起纸张，微微垂首行礼。待退转之，那双谦和的眸子陡变得沉若古井，掀起道道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