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东方拂晓,空寂得发白的阳光洒落在西角边的事务堂上,凌乱的枯叶堆满一地,萧风经行,沙沙的作响。

    此际时辰尚早,除了站在树旁持帚清理落叶的老翁外,并无多少人影。

    老翁抬头看了眼不明朗的天色,朝四方环扫了眼,而后低下头,耐心的将聚成一堆小山的落叶压入箩筐。

    若是她在,自己就不会疲腰乏力了。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道清脆女音,那声音仿佛携着丝丝润沁的甜,分外动听悦耳。

    一双白靴踏过台阶,徐徐朝着堂门走来,少女站定,微微仰起下巴看向写满千字的宣事牌,过了一会,叹气声飘出。

    “爷爷,今日可有任务?”

    老翁瞅了眼满脸怅然的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姑娘何必抓着西北之地的任务不放。那个地方乃是慕家坐镇之地,其下统御数千个座军镇,纵是修为高深的妖邪也不敢轻易肆闯,恐怕你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到了。”

    当年邻国进犯,便是慕老侯爷强力驻守西关,号令数万大军顽力抵抗,才保下金鹜太平。如今此事虽过去多年,但其威名仍然故在,朝中无人胆敢轻眼分毫。

    接连几日,她都早早赶至此处,以候时机。可惜天不遂人愿,那件事,也许只能就此作罢。

    得知无果后,白清微有些惆怅地离开。

    三年过去,现今她只剩六年零两个月左右时间,捉妖这条路既然已无法行通,她该寻什么样的理由再去接近他呢?

    实在不行,她就悄悄跟着他,他去哪她就去哪,如果被发现,大不了厚着脸皮说句自己不过喜欢闲逛罢了,才不是什么跟屁虫。

    时间辗转来至年底,新岁将至,九枢台特意放假,批准众弟子们回家探亲团圆。

    他们踏上了修仙这条路,超脱凡生,未来注定要面临生离死别,与家人相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故而众人皆分外珍惜这次休放。

    身为家族中的掌上明珠,文芝对这次归家探亲早早便期待不已,收到消息的当天便收拾好行礼,打算回去与家中老小好好聚一聚,顺便帮忙打点下生意,等过年后再回来。

    临走前,白清微前来为她送行,待她们来至九枢台门口后,文芝才瞧见白清微两手空空,忍不住疑惑道:“清微为何什么都不带,难道不打算回家吗?”

    白清微无奈地笑了下,“我的家乡离这里很远,所以就不打算回去了。”

    文芝忍不住再三挽留,她认为独自一人留在这九枢台,必定会乏味无趣。“不如你同我一起回家,我们一块热闹。”

    最终,白清微还是婉拒了她,微笑着同她告别。

    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就病逝,她无处可去,心中郁闷,几日后,终于下定决心走出九枢台去到外面的街市上看看。

    “吞!吞下去!”

    夜市街头人流不绝,白清微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满眼放光的瞪着个八岁左右的孩童,不断鼓励他将利剑吞入喉中。

    周遭人喧哗着围起他们,瞪大了眼,不敢想象这般锋利的剑竟也能吞入喉中去。

    白清微在人群后方,将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那柄利剑边缘锋利,即便有折叠的暗卡,也会伤到那孩子。可那老汉却全然不在意这点,只想让他尽快完成表演。

    小孩的嘴角已被割破,血迹沿着嘴角不断流出,双手更是颤抖得难以抑制,却仍坚持着将剑身塞入口中。

    看得出来,他对此事半点不知,还以为那柄剑足够安全。

    她不能轻易施法,白清微略顿了瞬,很快走上前去,准备叫停这场杂技表演,不想在开口前,有人先一步阻止了此事。

    “我家公子说,这孩童伶俐,他买下了,这场表演就到此散了吧。”

    一位布衣男子走上前来,递给老汉一块银子,老汉诧异不已,拿到手边掂量了两下,又使劲咬了几口,两眼放光,笑嘻嘻的答应下来。

    “今日算你识相,遇到了贵人。”

    老汉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淌下的口水,对着孩童恶狠狠一踹,捡起那沾血的长剑塞到袖中,不管不顾的走了。围观众人没了兴致,也渐渐散开。

    场地清冷了不少,只剩下三人伫立原地。

    白清微扶起那满嘴是血的小孩,掏出手帕和止血药给他止血。小孩默默的忍耐着,过程中一声不吭,平静得好似小事一般。

    处理完后,白清微正要离开,一旁的男子叫住了她。“这位姑娘,麻烦跟我走一趟,我家公子想请你移步一叙。”

    白清微诧异的眨了眨眼,视线不由沿着他目光看了去。

    京城的月影舒朗,倾洒到荡漾的碧波江上,像捣碎一汪星河,泛起凌凌的光点。那人持扇站在岸桥旁,像在看前方流淌前行的水,又像隔着一弯桥看着她。

    他弯了弯唇,手边折扇徐送,清隽的眉眼含着笑,冲她微微颔首。

    即便模样有些变化,她亦很快认出他来。

    他的下巴长起了胡子,看上去更加成熟,眉头多出的几道细纹,给原本温和的面庞增添了几分威势和气场,此刻,已有几分天潢贵胄之仪。

    两人隔着长桥相望,都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湖畔江波荡漾,潋滟水色映衬在亭周,交错的光影落在座中两人的脸上,遮去了面容,半明半暗中,寂静得唯闻呼吸。

    “近来,可还安好?”

    商洙淡笑着拾起一枚棋子,落在紫檀棋盘上,温声问道。

    “嗯,我还好,倒是你,为何今日再见会有如此疲态?”

    少女目光从湖边收回,随意落下一子后,便再次转过头去,出神的观赏起那江波上热闹的盛景。

    “近来妖邪四起,天下并不太平,是以才操劳了些……”,话未说完,商洙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

    “不碍事的,不过是些小病。”

    见她担忧的模样,商洙轻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再度落下一子道:“这一步棋,你太过草率,不够果决,很容易露出破绽。”

    闻言,白清微才发觉起棋盘上的情形不知何时,局势大变,她莽撞的进攻让他得以蓄力,现在的她逐渐失去了主导权,而原本亦步亦趋的白子则开始渐渐发力,步步如连环一般,难以招架。

    胜负已分,再进行下去,不过是走向既定的终局。

    白清微兴致缺缺的放下棋子,转而托腮,观赏起水面上围聚的鱼群。

    胖乎乎的鱼儿时聚时散,摆动者灵动的尾巴,浮在水下肆意游荡,她突然心生玩意,朝水面投下一块小石子。

    鱼儿被突如其来的惊响吓到,纷纷四散游开。

    “你还是同从前那般。”

    商洙含着笑走到她身侧,无奈的从侍从手中取来鱼食,一点一点朝水面撒下。一时间,仓皇逃窜的鱼群又围聚过来。

    他眉眼分明含着笑意,可那笑意淡淡的,像覆着一层茫茫的雾,分不清是实是虚。

    这几年,他忙着与其他几位皇子角力,朝中政务繁重,外有妖邪作乱,着实费了好一番心力,身子也越发的不好。

    “恐怕现在,你应当唤我一声叔叔。”

    白清微听后,忍不住踮起脚尖比划了下,她认为自己长高了很多,才不是之前的稚嫩模样,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总算让商洙认识到她现在已经长大的事实。

    没几日便快过年了,京城的街巷都笼罩在喜乐氛围中,不少红色灯笼随处可见,江边曲乐轻快,声调欢畅。

    华灯煌煌,白清微沉浸在繁景中,思绪飘远,一时竟未注意到商洙同自己说了些什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嗯声回应,直到眼前多了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才回过神。

    他含笑看着她,将手中那串冰糖山楂凑前递给她,唇角轻轻勾起,眼里充满了期许。

    白清微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接过后轻轻咬了一口,舌尖顿时泛起点点酸甜的滋味,并不苦涩。

    商洙贴心的递来一块蚕丝罗帕,突然请她帮自己一个忙。

    他想要邀她作为友人,参加王庭宴会。

    年底的岁宴,乌后将请来许多朝臣勋贵参加,明面上是与众人同乐共贺,实则是为给宗室的年轻男女增加结缘的好机会。

    金鹜延续近百年,一贯守旧遵于传统,因而受缚礼制,男女极少能够有自由会面的场合,因而他们时常难以自由缔结姻缘,更多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乌后近年来一直在主意商洙的婚事,想为他挑选个地位匹配的太子妃,可她不知,商洙的体质早已非同常人。

    他不是什么高贵的皇子,只是个停留阳间,不舍离去的阴魂罢了。

    自知时日无多,商洙想在余下几年全力治理好金鹜,对婚事,他并无所求,因而他需要个一人接下他的结缘花,又能让乌后无法逼迫他真的成婚。

    眼下唯一能助他的,只有白清微了。

    她是修士,依照金鹜之律,宗室子弟无论男女,皆不能与仙神有半点关联,否则,不仅会被抽筋剜骨,还会永远的驱出祖庙,遭遇万世唾骂。

    商洙曾经救过她,她不愿看着他为此烦忧。

    考虑到身着修士服在外走动不好,告别了商洙后,白清微便来到街上的一家成衣店,打算挑选一件作行头,不想好巧不巧,居然遇见了同样在此试衣的番琼。

    白清微本想佯装不识的走进去,谁知却还是被她给叫住。

    “姑娘,可否过来帮我看看哪一身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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