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疏忽了，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大概不会想吃这种没什么调料的简陋烤鱼
但他确实吃了
他看起来心情颇好地啃完了我给他烤的一整条小鱼，然后走了，一蹦一跳地，比平时更像个这种年龄段的孩子
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他不会再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干活，而是会坐到我身边问东问西，甚至还自告奋勇要帮我处理抓上来的小鱼
——然后没去苦胆，我们两个被苦得呲牙咧嘴
然后笑了
他像个普通的孩子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笑得花枝乱颤，没了被压抑着的优雅与端庄，他笑得好开心，我从没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过
就好像他吃下去的是什么能让他笑个不停的毒药
津岛家的顽固，冷酷，腐旧，似乎都在这一刻，在两个孩子的笑声里消散了
.
冬天总是很难熬，因为身为下人的住宿环境很恶劣
但今年不一样
今年的我拥有了家人，不用再在柴房里裹着破旧单薄的毯子入睡，来自亲人的体温温暖了整个冬天
我照常去河边干活，津岛修治已经到了
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晃着腿，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裸漏在外的脖颈上缠满了绷带——他前段时间上吊，然后又被关了禁闭
“呀！阿九！”，他兴致勃勃地冲着我打着招呼，看起来精神很好，不像是会自杀的样子
“你不冷吗？”，我把盆子放下，看着他单薄的衣物有些担心
曾经的津岛修治是不用担心这些的，因为身为家主最宠爱的孩子，他拥有这个府邸里最好的一切
但似乎因为他三番五次的自杀，家主对他渐渐失去了兴趣，任他自生自灭了，也因祸得福，他现在自由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样天天都是各种各样的课程了
“嗯？完全不冷哦”
骗人
明明嘴唇全都白了
“而且明明阿九才是最冷的那个吧”，他看着我将手伸进刺骨的河水里，反驳道
“没办法啊，我要吃饭的”，我打了个寒战，然后强忍着冰冷干活，双手麻木的时候却不得不停下来，将冰冷的手贴在温暖的脖颈上回温，然后继续干活
“阿九相信世界上有神存在吗？”，他突然开口
“嗯……应该没有吧”，我思考了一下，努力用渐渐没有知觉的双手拧干衣服
“哎？我还以为阿九会信的，毕竟经常说什么'神明会保佑可爱的孩子''神明会护佑热烈的灵魂'这样的话”，他托着腮，两颊的肉被手推得鼓起来
这些都是我从妈妈那里学来的，她经常这么说
“神明只是人们臆想出来寄托自己的愿望的形象吧”，我说，“因为现阶段自己的愿望无法实现，只能寄希望于不存在的东西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本质上来说只是人们逃避现实的手段”
“哇哦！阿九和我想得完全一样呢！”他的眼睛一亮，“明明这才是真的，我这么说了之后却没人信我”
当然不会信
因为这种戳穿人类懒惰欲望的事情，是会被那些极力掩盖自己负面形象的人类所厌恶抵制的
“明明知道神明不可能存在，为什么阿九还要这么说呢？”
“因为”，我将冰凉的手贴在脖颈上，“我并没有祈求神明能赐予我什么，保佑我什么”
“这只是一句话而已，因为能让妈妈开心，所以我就说了”
我看到他愣住了
“神明是人们对美好的一种向往，人们相信着神佑世人，只是能让自己在苦难中觉得神是偏向自己的，神是会庇佑自己的，自己一定能脱离苦难的”
“祂所提供的是一种情绪价值，让人们愿意在苦难中继续活下去，虽然对我来说并不需要”
“为什么呢？”，他的声音带着些嘶哑，“明明阿九也是处于苦难当中吧”
“挨饿受冻，还要在这种天气下做活”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需要神来给我提供情绪价值了”，我终于扭头看向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那双鸢眸，“——对我来说，家人与朋友所提供的情绪价值已经足够我在这种痛苦中活下去了”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移开目光，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踢了一脚，沉默着
他之后很久没来
我手上长了冻疮，但活还是得干，只能强忍着疼痛继续洗衣服
他再来的时候给我带来了一块糕点，那是我从未尝过的甜
“好吃吧”，他笑嘻嘻的，坐在他一贯的位置，我能从他宽大的袖口看到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绷带
“好吃！”，我艰难咽下糕点，因为有点干，我吃得又太急
我和太宰似乎真的成为了好朋友，聊天打闹，不是什么丫鬟和少爷的关系，而是更为亲密的朋友
这种关系一直到他十二岁那年
因为他显露出了自己的【异能】，再一次成为了最受家主关注宠爱的孩子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从妈妈的睡前故事里听过，虽然不是给我讲的
她只有在我们不好好睡觉的时候才会讲睡前故事，但我一般很听话，所以没听过，一般都是迷迷糊糊地听了一耳朵妈妈给姐姐讲的故事
她说在横滨有一群人有特殊的能力，这种能力叫【异能】，而他们是【异能者】
我一直以为这种东西只存在于故事里
他很久没来了
这是间隔时间最长的一次
“呐，阿九”，他终于开口，语气里是我从来没听过的阴郁与绝望
“人活着，是存在某种意义的吗？”
他甚至没再端着他一如既往的笑容，面无表情地，这么询问着我，会在见到我后亮闪闪的鸢眸一片死寂，被揉碎了不知名的情绪填满了整个鸢眸，好像下一秒他就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他的眼神像只烧死的黑猫
一瞬间，我生出了一些刚在后山见到他时的情绪
我要救他
第一次，我牵起他的手，紧握着，似乎是害怕他又一次跳进河里——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我们逃走吧”
我听见我这么说
但他确实吃了
他看起来心情颇好地啃完了我给他烤的一整条小鱼，然后走了，一蹦一跳地，比平时更像个这种年龄段的孩子
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他不会再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干活，而是会坐到我身边问东问西，甚至还自告奋勇要帮我处理抓上来的小鱼
——然后没去苦胆，我们两个被苦得呲牙咧嘴
然后笑了
他像个普通的孩子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笑得花枝乱颤，没了被压抑着的优雅与端庄，他笑得好开心，我从没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过
就好像他吃下去的是什么能让他笑个不停的毒药
津岛家的顽固，冷酷，腐旧，似乎都在这一刻，在两个孩子的笑声里消散了
.
冬天总是很难熬，因为身为下人的住宿环境很恶劣
但今年不一样
今年的我拥有了家人，不用再在柴房里裹着破旧单薄的毯子入睡，来自亲人的体温温暖了整个冬天
我照常去河边干活，津岛修治已经到了
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晃着腿，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裸漏在外的脖颈上缠满了绷带——他前段时间上吊，然后又被关了禁闭
“呀！阿九！”，他兴致勃勃地冲着我打着招呼，看起来精神很好，不像是会自杀的样子
“你不冷吗？”，我把盆子放下，看着他单薄的衣物有些担心
曾经的津岛修治是不用担心这些的，因为身为家主最宠爱的孩子，他拥有这个府邸里最好的一切
但似乎因为他三番五次的自杀，家主对他渐渐失去了兴趣，任他自生自灭了，也因祸得福，他现在自由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样天天都是各种各样的课程了
“嗯？完全不冷哦”
骗人
明明嘴唇全都白了
“而且明明阿九才是最冷的那个吧”，他看着我将手伸进刺骨的河水里，反驳道
“没办法啊，我要吃饭的”，我打了个寒战，然后强忍着冰冷干活，双手麻木的时候却不得不停下来，将冰冷的手贴在温暖的脖颈上回温，然后继续干活
“阿九相信世界上有神存在吗？”，他突然开口
“嗯……应该没有吧”，我思考了一下，努力用渐渐没有知觉的双手拧干衣服
“哎？我还以为阿九会信的，毕竟经常说什么'神明会保佑可爱的孩子''神明会护佑热烈的灵魂'这样的话”，他托着腮，两颊的肉被手推得鼓起来
这些都是我从妈妈那里学来的，她经常这么说
“神明只是人们臆想出来寄托自己的愿望的形象吧”，我说，“因为现阶段自己的愿望无法实现，只能寄希望于不存在的东西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本质上来说只是人们逃避现实的手段”
“哇哦！阿九和我想得完全一样呢！”他的眼睛一亮，“明明这才是真的，我这么说了之后却没人信我”
当然不会信
因为这种戳穿人类懒惰欲望的事情，是会被那些极力掩盖自己负面形象的人类所厌恶抵制的
“明明知道神明不可能存在，为什么阿九还要这么说呢？”
“因为”，我将冰凉的手贴在脖颈上，“我并没有祈求神明能赐予我什么，保佑我什么”
“这只是一句话而已，因为能让妈妈开心，所以我就说了”
我看到他愣住了
“神明是人们对美好的一种向往，人们相信着神佑世人，只是能让自己在苦难中觉得神是偏向自己的，神是会庇佑自己的，自己一定能脱离苦难的”
“祂所提供的是一种情绪价值，让人们愿意在苦难中继续活下去，虽然对我来说并不需要”
“为什么呢？”，他的声音带着些嘶哑，“明明阿九也是处于苦难当中吧”
“挨饿受冻，还要在这种天气下做活”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需要神来给我提供情绪价值了”，我终于扭头看向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那双鸢眸，“——对我来说，家人与朋友所提供的情绪价值已经足够我在这种痛苦中活下去了”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移开目光，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踢了一脚，沉默着
他之后很久没来
我手上长了冻疮，但活还是得干，只能强忍着疼痛继续洗衣服
他再来的时候给我带来了一块糕点，那是我从未尝过的甜
“好吃吧”，他笑嘻嘻的，坐在他一贯的位置，我能从他宽大的袖口看到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绷带
“好吃！”，我艰难咽下糕点，因为有点干，我吃得又太急
我和太宰似乎真的成为了好朋友，聊天打闹，不是什么丫鬟和少爷的关系，而是更为亲密的朋友
这种关系一直到他十二岁那年
因为他显露出了自己的【异能】，再一次成为了最受家主关注宠爱的孩子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从妈妈的睡前故事里听过，虽然不是给我讲的
她只有在我们不好好睡觉的时候才会讲睡前故事，但我一般很听话，所以没听过，一般都是迷迷糊糊地听了一耳朵妈妈给姐姐讲的故事
她说在横滨有一群人有特殊的能力，这种能力叫【异能】，而他们是【异能者】
我一直以为这种东西只存在于故事里
他很久没来了
这是间隔时间最长的一次
“呐，阿九”，他终于开口，语气里是我从来没听过的阴郁与绝望
“人活着，是存在某种意义的吗？”
他甚至没再端着他一如既往的笑容，面无表情地，这么询问着我，会在见到我后亮闪闪的鸢眸一片死寂，被揉碎了不知名的情绪填满了整个鸢眸，好像下一秒他就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他的眼神像只烧死的黑猫
一瞬间，我生出了一些刚在后山见到他时的情绪
我要救他
第一次，我牵起他的手，紧握着，似乎是害怕他又一次跳进河里——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我们逃走吧”
我听见我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