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春风吹动着纱帘。

    沈家宅院里,仆妇们安安静静的走动做事。

    不多言,不多语。

    显然,这家规矩极严。

    “啊!救命,救命!”

    沈小玉一脸惊恐的从自己的紫檀楠木雕花床上坐起来,小脸满是泪痕。

    “怎么了,小姐?是做噩梦了吗?”

    婢女小桃挑帘进来,看着沈小玉,一脸的担忧。

    “小姐定是落水时,着了风寒,吓着了。你等着,奴婢这就去喊大夫。”

    眼看小桃转身就要走,沈小玉赶紧叫住她,“别去,小桃,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沈小玉看着眼前的小桃,还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圆圆的小脸,讨喜的笑容。

    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

    这样的一张笑脸,在沈小玉嫁给许恒之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了。

    沈小玉捏了捏小桃的脸,软软的,热热的,是个实实在在活着的人。

    “快,小桃,把镜子拿过来,我要看看我的脸。”

    沈小玉催促着小桃,小桃赶紧从沈小玉的梳妆台上拿了一面镜子给她。

    沈小玉认得这镜子,这是她及笄之时,父亲沈长河亲自去波斯进货,千挑万选给她带回来的生辰礼物。

    这镜子出自波斯人的手艺,照出来的人,清晰可见,不像一般的铜镜,照的人影模糊。

    沈小玉动手摩挲了一下镜面,可惜这礼物,在她出嫁之后,便被许恒之的妹妹,许晴微拿走了。

    “我好喜欢这个,嫂嫂就让给我吧!”

    许晴微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当时还是新妇的自己,有口难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镜子,被许晴微拿走。

    沈小玉回过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柳叶眉,杏仁眼,白白嫩嫩的脸颊,赫然是她15岁的模样。

    虽脸颊还未褪去婴儿肥,但沈小玉知道,这张脸在未来几年就不断地褪去稚嫩,出落得美艳动人,名动京城。

    “竟然是重生了吗?”

    沈小玉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眼泪滚滚滑落。

    “小姐你在说什么呀?是不是落水的时候,碰到石头,撞伤了脑袋?”

    小桃关切的询问着,沈小玉笑了笑,“小桃,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现在是大夏几年?”

    小桃偏着头,“大夏三年啊,小姐,怎么了?”

    沈小玉点点头,大夏三年,她正当妙龄,十五岁,父亲沈长河将在这一年,在资助的读书人中,为她选择一名家境贫寒的学子作为夫婿进行培养。

    沈家会用最好的房子,请最好的先生,用最昂贵的绫罗绸缎,堆出大夏十年,最富盛名的探花郎。

    然后,她就会顺理成章嫁给这名探花郎,带着大笔的沈家家财,十里红妆,做名副其实的主母夫人。

    为他主持中馈,为他孝敬婆母,为他打点家中的一切,为他纳妾,为他养子。

    然后,再被他以无子为由,一纸休书,扫地出门,堂而皇之的霸占她的所有嫁妆。

    大夏十二年,沈长河外出身死,沈小玉无子被休,沈家败落,万贯家财一夕散尽。

    沈小玉死在大夏十三年,那个冰冷的雨夜,享年二十五岁。

    她走到梳妆台,扣上镜子,眉眼冰冷。

    现在的她,才十五岁,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

    沈家还是苏杭的巨富之家。

    她还是沈家千娇万宠的独生女,被金玉堆砌的千金小姐。

    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覆彻。

    她要靠自己,为自己活出新的一生。

    什么许恒之,许晴微,麻烦的许家婆母,妯娌,通通都见鬼去吧!

    喝完一碗莲子羹,沈小玉终于从重生的事实中冷静下来。

    她还云英未嫁,沈家的万贯家财还在,一切回到了事情的最初。

    沈小玉握了握拳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沈长河听说沈小玉落了水,急急的从商铺赶了回家。

    沈小玉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老远就听到沈长河的声音,“我的玉儿,我的玉儿在哪里?”

    “父亲,我在这里。”

    沈小玉应和了沈长河一声,瞬间红了眼眶。

    沈长河一进门,就看见沈小玉低头轼泪。

    沈长河顿时心如刀绞,“我的玉儿,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和周家小姐去游湖吗,怎么不小心落了水?现在哭什么?是哪里疼,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听着沈长河关心的话音,沈小玉稳了稳心神,“让父亲担心了,是女儿不孝。女儿落水纯属意外,身上也没有哪里疼痛,只是看见父亲,一时间有些委屈罢了。”

    说罢,轻轻的用手帕擦了擦眼泪。

    沈长河心疼极了,“我的好玉儿,这次可算是受了大委屈了。没事,下次爹给你找几个身手好的护卫,时时刻刻保护玉儿,以后这种事,爹保证,不会再发生了。”

    “谢谢爹!”

    沈小玉破涕为笑,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重活一世,沈长河还是这么疼她爱她。

    这一世,她一定要守护好沈家的万贯家财,让爹活得长长久久。

    “对了!”沈长河突然看着沈小玉,“过几天,等你养好了身体,爹就带你去看这一批爹资助的学子们。

    到时候,让我的玉儿看看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咱们招个上门女婿。有了女婿,以后你出门,爹也能放心一些。”

    “爹!”沈小玉撅了撅嘴,“女儿不想嫁人,再说了,自古男儿多薄幸,女儿只想守着您,做一辈子的姑娘。”

    沈长河呵呵笑着,“玉儿的小性子又来了,哪有女孩子一辈子不嫁人的?

    你放心,爹一定给你挑一个最好的,让我的玉儿一辈子都过的快快乐乐的。”

    “哎呀,爹你真是的!”

    沈小玉眼看说服不了沈长河,干脆坐在一边生闷气。

    自从经历过上辈子许恒之的事情,她对于婚姻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沈家巨富,生意横贯南北,她一个沈家的独生女,不嫁人一辈子也能快活过一生。

    何必非要委身于某个男人,用沈家全部的家财去赌一个富贵?

    但沈长河的思想一时间难以改变,沈小玉干脆不和他争。

    过几天,大不了她就装病,要么就说自己一个也没看上。

    反正爹疼她,到时候随便就能蒙混过关。

    想到这里,沈小玉的心情又开朗了起来。

    几天后,沈长河果然一大早就来催沈小玉出门。

    沈小玉这几日,天天睡到日上三杠,日子过得无比舒服。

    自己的几个大丫鬟加上几个嬷嬷,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什么美容养颜的补品都往这里送。

    几天下来,沈小玉原本就白嫩的皮肤,变得更加白皙。

    几乎吹弹可破。

    远远望着,都感觉嫩的能掐出水来。

    九月的苏杭,天气还是很热,沈小玉换了一身轻薄的雪纺紫烟纱制成的罗裙,带上一支碧玉簪子。

    整个人宛如仙子出世,飘逸若仙,把小桃都看呆了。

    “小姐,你这样打扮,真可好看!”

    沈小玉笑而不语,能不好看吗?

    紫烟纱的罗裙,一件就价值万金,更不要说她的胭脂水粉,都是苏杭最顶尖的胭脂铺子里定制的。

    头上虽然只有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却也是沈长河花了五百金的重金,在最大的首饰铺子里给她买回来的。

    沈小玉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年岁虽小,但周身的富贵气息自小就养成了。

    现在她走在路上,再没有眼睛的人,都会知道她是千金小姐。

    多久没有这样打扮了?

    沈小玉记不清了。

    上一世嫁给许恒之以后,她便听从了他的话,收起了他所谓的奢靡作风,把自己漂亮的裙子全部压进了箱底,值钱的首饰也全部换成了不出众的银簪。

    只为了他那句,“玉儿,我想做清官,你要努力帮我打造清流的名声。”

    沈小玉现在想起来,满心都只有讥讽。

    真想做清官,他许恒之何必上赶着巴结他们沈家?

    又何必花着沈家的钱,使唤着沈家的奴仆?

    看来,自己真是着了他的道了,听信了他那些伪君子的言论。

    沈小玉再次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清纯、贵气,美丽。

    这才是她,这才是真正的沈小玉。

    真正的沈家巨富家的大小姐!

    穿戴整齐之后,沈小玉和沈长河一前一后,乘坐两辆马车。

    在一摇一晃中,父女俩来到了今天的目的地——孟麓书院。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沈长河虽是个商贾,却喜欢孟子的思想学说。

    沈家发迹之后,便广开书院。

    其中孟麓书院是沈长河出了大价钱,打造起来的一个书院。

    在这个书院读书的学子们,衣食住行,文房四宝全是免费,都被沈家包了。

    这样的好条件,使得无数贫寒学子对孟麓书院趋之若鹜。

    也间接导致了孟麓书院招生的门槛一年比一年高。

    但门槛再高,也挡不住无数学子求学的心,为了控制学生数量,孟麓书院还专门设置了入院考试。

    换言之,只要是现在在孟麓书院读书的学子,基本都是通过了孟麓书院的入院考试,未来考个童生是完全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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