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没走?”

    方苒还以为柏郁青离开了,慢慢收拾了好一会儿,走出厕所,才看见人还在。

    “外面风大,”柏郁青递过来他自己的校服外套,“你披一下吧。

    风大?

    方苒转头,透过走廊的窗户,看见了万里晴空和明媚的斜阳。

    直到无意看见洗手台镜子里,自己的裤子,她才终于明白了过来,扯了扯自己的校服裤子,方苒顿时两颊烧得绯红,带着滚烫的热意:

    “谢谢……”

    男生的衣服十分宽大,穿在身上,衣摆能几乎要盖住她的腿弯。

    这是他穿过的外套,也带着他身上的味道,有点像海盐,应该是洗衣粉的香气,淡淡的,并不浓烈,却能在无形之中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方苒沉浸在羞窘里,没说话。

    柏郁青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慢慢往校门口走去。

    放学后的校园有些空寂,偶尔有几只鸽子飞过,在半空中留下几声清脆的鸟鸣,斜阳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重叠叠,看上去好像很亲密。

    “你的手,好了吗?”一直不说话,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方苒想了想,问道。

    “嗯,”男生一边点头,一边将缠着绷带的两只手往身后藏了藏,“好得差不多了。”

    柏郁青的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一步,方苒视线落在他手上的同时,伸出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大概因为还是夏末,天气炎热,所以男生手上缠着的纱布只有薄薄的一层,也因此,只要有一丁点血迹,就会在白色的纱布上渗透得格外明显,更何况是柏郁青如此斑驳严重的手伤了。

    这是一点儿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啊。

    将男生的手翻了个面,看了一圈,方苒语气严肃,话音里带着凶:“你跟我过来。”

    “我没事——”

    “闭嘴。”

    柏郁青本想拒绝的话,直接被方苒一个眼神瞪得咽回了肚子里。

    女生半推半拉,强硬地将柏郁青带进了诊所。

    “医生~!”方苒冲着诊所里的药柜边喊,“医生——!”

    “来了,”穿着白大褂的老中医从药柜后面走了出来,推了推眼镜,“又是你啊。”

    “您还记得我?”方苒笑得乖巧。

    “记得,”老中医走了过来,目光又落在她身边的柏郁青身上,“这男生倒没见过。”

    “这是病患,”方苒拽着柏郁青的手腕,递向老中医,“您帮他看看手上的伤。”

    “坐。”老中医示意柏郁青坐下,又从西医的柜子里取出了装着剪刀镊子等工具的盘子。

    “伤口撕裂了啊,”一边用剪刀和镊子将带着血肉的绷带拆开,老中医一边叮嘱,“小伙子还是要多注意。”

    “伤口涂了药之后,没结痂之前,尽量不要沾水。”

    绷带拉扯着粘黏的皮肉和血丝,因为没有收到足够的重视和保护,伤口的边缘处带着浅浅的黄白,有了要恶化的迹象。

    看得方苒眉头越皱越深。

    之前的伤口她记得,明明只有掌心的擦伤,怎么现在比之前伤得更狠了,手背上还有伤,像是用拳头狠狠地打了什么一样。

    很快,老中医的话就给了她答案:

    “这手呢,是肉做的,跟砖头啊,水泥啊,硬碰硬是打不过的。”

    什么意思?

    方苒疑惑,这人是锤了墙么?

    可是为什么要锤墙?

    “医生——!”门口忽然传来妇女凄厉的尖叫,“救命啊胡医生!!!”

    “胡医生您快来看看我家崽——!!!”

    伴随着小孩子的大哭声,穿着围裙的妇女抱着个小男孩儿冲了进来,一手捂着男孩儿的另一只手,鲜血不停地从她的指缝里流出。

    “别急别急,”老中医一边出声安慰,一边加快手里给柏郁青涂药的速度。

    “胡医生,您先救救我孩子吧!”妇女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小孩儿就要来挤柏郁青。

    方苒当即往前一站堵住女人的前路,一边对胡医生道:“您先忙,我帮他涂就行。”

    胡医生看了她两眼,又看向痛哭的孩子和满脸焦急哀求的女人,站起身,将手里的工具递给方苒:“红药水抹在伤口上就行。”

    “放心,”胡医生安抚女人示意她往柜台那边去,“先过来止血,怎么弄的?”

    整个诊所,都充满着女人凄楚又哽咽的声音,解释着自己正在做饭,想着晚上孩子爸从工地上回来,煮好吃一点,炖个排骨,但是灶台有点不稳,不好跺排骨,就把菜板放在了地上,排骨剁好,她想着先把饭煮上,再给排骨炒个水,结果刚把水烧上,孩子贪玩儿,学她拿着刀去剁排骨,把手给砍到了。

    食指掉了大半下来,只剩下一丁点儿的皮还连着,不知能不能接上。

    小孩子疼得还在哇哇哭。

    这样吵闹的环境下,方苒用棉签沾着红药水,一点一点擦在柏郁青的手心和手背上:

    “你又是怎么受伤的?”

    “啊?”女生的手纤长柔软,粉白粉白的,带着些微的凉意,触在他的手上,柏郁青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我说,”扫了一眼那边的女人,方苒的头自发朝柏郁青凑近了些,“你的手是怎么伤到的。”

    一边说,还一边用沾着药的棉签碰了碰他手背的伤口。

    男生抿了抿唇,没说话。

    要怎么说呢。

    说他的觊觎,说他的愤怒,说陈昭白、宋竟、文玺、余博磊……说他在雷雨里乍生出的汹涌恶意吗?

    他找不到出口,除了让自己痛。

    柏郁青垂下眼,将所有的情绪压进深渊。

    “你的手真好看。”方苒小心握住没有伤口的部分,男生的手大,修长有力,骨骼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干净又温暖。

    尤其是右手食指上的那颗红色小痣,在白皙的皮肤和淡青色的脉络之间,给这双正气的手添了一种勾人的独特魅力。

    怎么说呢,就好像,冷漠的霸总为了衬衫的平整度,需要在大腿上穿衬衫夹,清雅的师尊修炼的是合欢道,需要每晚贪欢纵欲。

    而这一切都只有你知道。

    那是一种,一本正经的色气。

    冰凉的感觉一阵又一阵地从食指传来,柏郁青看向给自己上药的少女,她已经拿着棉棒,在那颗痣上按来按去,涂了很久的药了。

    有点痒,并且这种痒意伴随着越来越久的时间,而愈发让人难以忍受。

    柏郁青:“好了吗?”

    “嗯?”方苒抬起头,“你说什么?”

    柏郁青:“那儿没有伤口。”

    方苒:“……”

    “哈哈哈,”小心思好像被发现了,方苒朗笑两声,松开了手,“涂好了。”

    柏郁青点了点头,拿起绷带开始自己往手上缠,方苒反应过来,赶紧帮忙剪医用胶带。

    “柏郁青。”

    “嗯?”

    “你有女朋友么?”

    少年人缠绷带的手一顿,好半晌,久到方苒开始往他的手上贴胶带的时候,柏郁青才会过神:

    “没有。”

    方苒笑得眉眼弯弯的,又继续问: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一次,柏郁青没有回答。

    不过方苒也不在意,仍旧笑盈盈地,准备继续调侃柏郁青这个小古板:“我决定了,我要追——”

    “阿姨——”方苒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柏郁青的声音打断。

    男生神情严肃紧张,看向旁边眼睛还红肿着的女人:

    “你家里煤气关了么?”

    方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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