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男主没有爱。

    怎样才能有爱?

    夜幕里的二中校园格外寂静,方苒将自己挂在围栏边,思索着困扰自己的问题。

    “方老师?”钟子岳半夜被饿醒,想找点吃的,一打开门,就发现走廊上站着个穿白衣服的女生,披头散发,瞌睡一下子就吓醒了。

    这才看清是方苒:“还没睡呢?”

    “睡不着。”方苒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钟子岳身上,“你是学表演的对吧?”

    钟子岳不明所以地点头:“对。”

    “那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方苒站直了身体,颓丧的眼睛微微发亮。

    “您,您说。”看得钟子岳都不由后退了一步,拉开些微的距离。

    “就,要怎么才能演出那种,爱恨交加的感觉啊?”

    方苒认真的看过剧本,分析过人物,女主跟男主提分手时的情绪,就是爱恨交加的。

    她恨男主,也爱男主,两种矛盾的感情同时存在。

    所以,陈明珠才要求她,看上去是恨男主的,但眼神里要有爱意。

    嘶……就,很难。

    “emmm……”钟子岳思考了一会儿,“从表演的固定套路来讲的话。”

    “第一步,是拆分情绪。”

    “就是爱的情绪应该是怎么样的,恨的情绪又是怎么样的。”

    “比如恨的时候,用最伤害对方的方式去说狠话。”

    “爱的时候,自己会变得不像自己。”

    “两种综合起来,再结合原本就给人物做出的一些行为设定,去表演。”

    “大概就是,女主本来是一个温婉的人,说分手的时候却异常激动,高兴的时候却要流泪,要加很多对于人物的理解的发挥。”

    “但这种事情是我们学习的时候,老师会一点一点引导我们去找到最合适的表达,是需要时间去训练的。”

    可是方苒根本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很显然,现在科班的方法和技巧,她没有那个理论基础和条件反射能够支撑起来。

    方苒也明白这个道理。

    走廊上陷入寂静的沉默。

    “要不,你试试体验派?”钟子岳试探性提议道。

    “体验派?”方苒有些不解。

    “对。”点了点头,钟子岳道,“就比如这一场戏是特别特别高兴,就在心里想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特别特别高兴的事情,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然后将这种情绪,代换过来。”

    “说白了,就是去模仿曾经的自己。”

    方苒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方苒回过神,才发现钟子岳还在一边挠着头等着。

    男生表情忐忑,一副想说点什么,又不太好打扰她的模样。

    “谢谢你,”方苒浅笑,“还没问呢,你这么晚了,怎么突然醒了?”

    钟子岳有些不好意思:“有点饿了。”

    实不相瞒,饿得发慌。

    方苒明白了:“这么晚了,如果想找便利店的话还挺难的。”

    “我房间里应该还有全麦面包,等一会儿哈,我给你拿。”

    “这……怎么好意思呢……”

    话是这样说的,但钟子岳跟在方苒身后的脚步,却毫不犹豫。

    送走钟子岳,方苒独自陷入了沉思。

    体验派……模仿曾经的自己……

    自己经历过的,爱恨交加的事情,适合现在女主对男主心绪的事情……

    那得是她十七岁的生日。

    一大清早,在天将微明的时候,方苒就起床洗漱,收拾打扮自己了。

    女孩儿穿着漂亮的碎花裙,坐上公交车的时候,还给柏郁青发了消息:

    【你在哪儿?】

    可她在湖滨公园等到十点,也没见到柏郁青出现。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心里莫名涌现出一阵慌乱。

    “喂,苒姐……”

    方苒给余博磊打电话:“你知道柏郁青家在哪儿吗?”

    “谁?”难得的周末,身为高中牲的余博磊还在睡懒觉,听到方苒的话立马翻身起床,“柏郁青?”

    爬起床,才发现只能抠脑袋:“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哎。”

    “呼……”方苒种种的呼出一口气。

    阳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却在发冷。

    柏郁青。

    她等。

    就在约定的这里,等。

    这世上多得是执着的人,可却不是执着就一定会有结果。

    中午吃早饭的时候,余博磊想起这事儿,有些放心不下,想了想,干脆联系了陈昭白:

    【班长,你在干嘛呢?】

    【刚才苒姐打电话问我柏郁青家在哪儿】

    【他俩现在什么情况啊?】

    陈昭白是初三的时候留级到七班的,正巧遇上了原来七班的班长辍学,老师就直接让成绩最好最听话的陈昭白当了班长,于是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称陈昭白为班长。

    【问柏郁青家?】

    陈昭白看见消息,也很疑惑,赶忙给方苒发信息:【你在哪儿?】

    方苒没回。

    可能是还在生他的气。

    陈昭白觉得好笑,他的气都还没消,买个面包的功夫,她和别人手拉手,这会儿反而还生起他的气来了!

    可他还是给陈明珠发了消息。

    他没用,文玺和宋竟也没用,这会儿,大概只有女生的话方苒才能稍微听得进去一些。

    收到陈昭白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陈明珠正在被文玺赶鸭子似得拽着朝网吧走。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文玺不说话,只拉着她,大步向前:“包厢。”

    一边说着,一边往前台丢了一百块钱。

    前台给他开单子。

    陈明珠百无聊赖地四下扫了一眼,视线在一个背影上定住。

    “陈昭白?”陈明珠疑惑地走进,手拍上电竞椅的椅背,“你怎么在这——”

    对方转过头来,陈明珠的话音一下子卡在了喉咙,艰难调转话音,“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怎么?”文玺走了过来。

    陈明珠摇了摇头。

    “走吧,不是要绑情侣么,早点绑完,我还得回去写作业。”

    这可能是他们非主流圈的某种神秘的仪式,两个人如果在一起了的话,就得把□□以及各种游戏绑成情侣的,还有互换□□密码之类的。

    但是她和文玺又不是正常在一起的,她压根就不在意这些,文玺也一直没提过。

    谁知道他突然又发什么疯,这个时间点,非要拉着她来绑情侣。

    天知道,文玺玩儿的那些游戏,什么LOL啊,飞车啊,地下城啊之类的,她一个都没玩儿过。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在电脑上登上了□□,才看到了陈昭白的消息。

    【你在找柏郁青?】陈明珠立马就联系了方苒。

    陈明珠不会平白无故这样说,方苒看到消息的时候一怔;【你知道他在哪儿?】

    “手机借我一下。”

    陈明珠借文玺的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方苒。

    那个背影和陈昭白有些相似,但方苒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约好在湖滨公园,陪她过生日的柏郁青。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心情。

    像是一条,出生在干涸沙漠里的鱼。

    一呼一吸之间,飞扬而起的,全是在吸取她生命力的砂砾,磨牙吮血。

    “还坐吗?”租赁小船的工作人员问她。

    云县太小,能玩儿的地方并不多,湖滨公园算是一个。

    因为是周末,还有一些商户在班坦,挺热闹的,小孩儿们在游乐设施上玩耍,即使只是一些很破旧,很简陋的摇摇车和森林小火车,他们也都很开心。

    方苒是想着和柏郁青一起坐坐船,单独在一个空间里,好好聊一聊。

    这是一场约会。

    只是对方没来赴约。

    “坐。”压下心底的酸涩,方苒抬起头,看向工作人员。

    另一边的柏郁青,也在坐船。

    不过是游戏人物在坐船。

    刚才那个女生,是方苒的朋友。

    柏郁青看向放在一边的手机,从最开始时不时的震动,这会儿已经安静很久了。

    她,应该会告诉方苒,他在网吧。

    那么方苒应该就不会等他了吧……

    方苒是个明媚的人,像太阳。

    太阳应该高挂在天上,永远绚烂耀眼。

    而他,是个注定要困守在这座小县城里的人。

    “大神?”耳麦里传来队友的声音,“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柏郁青回过神,操纵人物动了起来。

    那天他打了很久,通关了三个本,原本是三千,后来单主还追加了一千,说算预定交友,以后给他个优先权。

    柏郁青不记得自己回了什么。

    只知道等他再拿起手机的时候,十二点已经过了。

    【对不起。】

    敲敲打打,最终只在碎裂的屏幕上,敲出了三个字。

    犹豫又犹豫,男生还是删掉了这条信息。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留余地。

    这样对彼此都好。

    恨他吧。

    恨比爱痛快。

    “奶奶?”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却看见老人家从外面抱进来个枕头,将他原本的那个拿走了,“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知道晚,就早点回来。”奶奶知道柏郁青在靠打游戏赚钱,也并没有过多的指责。

    “枕头都是湿漉漉的,怎么也不知道换一个?”

    “明天给你晒晒。”

    爱你的人不会察觉不到你的难过,枕头知道,奶奶也知道。

    同样,爱你的人会维护你的心情。

    所以枕头不会说话,奶奶也在装傻。

    那天晚上,新换的枕头又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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