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宽剑剑气重落,掀起黑水万丈高,滔天的浪直把人吞没。两位神君左右夹击,伏燚闪避,回过头来,珉执剑正面而上,伏燚以手化刃,抵上他的宽剑。

    长龙氏是暗杀的好手,对着正面迎击,显得十分吃力。

    伏燚别开他猛烈的剑气,顾左右而避。

    身后猛地开裂,黑漆漆的路被一方照得通明。天桥开了。

    “你们走!”修竹闪身到珉前,竹笛抵住伏燚袭来的手刃。“这里没有办法,他们进不来,现在出去,杀了鬼王还有希望。”

    刚巧九渊同花川跑回。

    九渊:“他跑了,出了玄地,我们出不去。”

    瞥见一旁天桥已开,修竹说的没错。两位小神会意,跟着九渊从天桥跑出去,珉收剑紧随其后。

    伏燚与修竹僵持不下,修竹已是拼死格挡。余光望去侧边白影,“花川,走啊。”

    “要帮忙吗?”

    趁着修竹抵抗的间隙,阿汀抓准时机丢下两枚缚身咒,一枚正中伏燚脚腕,叫他那只脚动弹不得。

    “不必。”修竹轻叹。“他是我哥。”

    天桥将要关闭之时,花川拉着不愿走的阿汀,终于在关闭之刻等到狼狈逃回的修竹。

    再向前走,其他四人也在前等候。

    一方亮的出奇,似是要在这天桥里驱走所有暗处。

    一路沉默,偶尔走在前面两位小神窃窃私语几句,而后也没了声息。

    “各位。”修竹轻声一句,打破了久久的沉默。

    再要欲语还休之时,身前温润动听的声音打断了他。“不会说,放心。”

    到底是亲父子,亲兄弟。花川在心中叹。

    修竹震惊望去,看着那白衣背影,背上虽是粘上血污难看极了,他倒是从没有看的这样顺心过。

    珉短短“嗯”了一句应和。

    殿下阿汀相识已久,更不用说,修竹望向前方两位跟来的小神,握紧了手中竹笛。

    花川抬手一拦,驻下脚步,补充道:“此事谜团众多,尚无定论,且,无凭无据,就单凭一张嘴散布恐慌,诬陷了蛇皇该是如何。若真是蛇皇叛离天界,凭他,悄无声息杀了我们,再将一切嫁祸鬼王不是更轻松,可他却放我们走了。”

    说着像是给众人听的,可他们听得出,这话是独独说给那两个小神听的。

    看来,叫他们一同来,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你自己家的家事,自己管去。我不管,我也懒得管,没准哪天落了个死无全尸,啧啧,我不敢想。”花川说完,不自觉轻笑一下,模样轻松,同这话大相径庭。

    胆小那个,当即双手捂起嘴。胆子稍大些那个,也算是对那黑水玄地略有了解,从那出去已是不易,可不干那引火烧身的事。

    出了天桥,黑雾重重,一名名神君神女们翘首以盼,见了人,又暗下神色。

    “是……没有办法了对吧?”一名神女鼓起胆子问道。

    九渊答她:“谁说没有。”

    几名席地而坐的神君收起叶子牌,笑问着:“殿下所言,是杀那鬼王对罢。”短短片刻,想不到樾乔竟教他们这个。

    九渊望着远处,在他们进天桥之前,黑雾分明是停止收缩,现如今又开始的疯狂回退。

    “不止。”她笑答。双手握紧鸣霜,背对他们,望着身前的滚滚黑雾,用尽全力斩去。

    撕裂一重般的月白剑气披星戴霜,向着那浓郁不见出路的暗处猛地一袭,漆黑不见五指的浓雾,猛的绽开了一道口子。

    白光泄入。再向外,是出去的路。

    九渊收起鸣霜。彼时在玄地追出去时,她一道剑气斩下,那鬼王不知道开了哪里的天桥,逃出了玄地,剑气随他穿出天桥,落在了黑雾里,狠狠削断那么一块。

    对于雾外,或许真的有他们说的那样难以对付,可在这雾内,确是有法子出去。

    被斩破的缺口渐渐合拢,樾乔两步上前,伸出双手,数不尽的银弦悉数飞出去,将将撑住那道缺口,不过一会,樾乔放下手,看着黑雾渐渐合拢,道:“能成。”

    “叮”的一声,一枚黑羽袭来,被鸣霜轻松挡下。

    远处的又枝抻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走来,道:“我道你们这些个小娃娃真是烦人,明明都想放你们走了。”他说着,背后血污渐渐抚平,他从后颈掏出一个光点。“我说你烦不烦啊?”

    他边说着,黑雾之中一切渐渐明晰,不再昏暗,反而是他身侧的黑雾忽地涨开,约莫百尺之宽。

    花川笑回:“缩头王八,略施小计。”

    又枝:“你这叫故技重施。”

    花川:“你这叫两次掉入同一个粪坑。”

    又枝气急:“还天神呢,我看你是狗屁天神,神仙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花川:“我这叫看人下菜碟,见鬼说鬼话。”

    九渊回头,有条不紊指挥着:“珉、樾乔你们去前方远处,带他们离开,别忘了还有天桥里的钟礼和……和那个谁,我忘了,修竹阿汀,方才伤到了就先走,想留就留,我不劝你们。其他人,先走,我们收尾跟来,将里面情况告知宣阳天尊和赤霄战神。”

    “我们一起留下,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一个神君执剑而立,而后负手作礼。“先前情急之下思虑不周,在樾乔神女讲解下才理清了来龙去脉,冒犯了殿下,在下在此赔罪了。在下三重端华先生门下弟子孤晨,愿随殿下一同对战。”

    陆陆续续几个同他一样,立在原地不动。“愿随殿下一同对战!”

    九渊失笑,怎么该走的时候,一个个却要留下了。“先前之事是鬼王从中作梗,见我天界神子遭人杀害,心有愤恨是正常,冲昏了头脑我现亦不怪罪,在鬼王之地我们终是被动,只有逃出去了,这里才能叫赤霄战神放开手脚。”

    樾乔悄声补了一句:“我们不见得能打过,快走罢。”

    九渊讲罢这些,她手持鸣霜,走去了花川身边,身子同他一起拦在前,任由其他神君神女们从背后匆匆离开。她手肘戳了下花川,笑道:“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花川竟少见的有些不好意思,笑答:“阿渊见笑了。”

    不远处对面的又枝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好。既然你们要留下,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是多厉害的天神。”

    腾空凌起千万只黑雀,密密麻麻布满天,又枝抬手,枯瘦的指尖向前一指,千万只黑雀齐齐飞来。

    一声长鸣,天边飞起七八只火雀,双翼一展,一只火雀足有那黑雀十倍大。那些个火雀毫不客气的冲向密密麻麻之中去,火雀之下,只见阿汀额头布满汗珠,双手化咒,口中口诀飞速念动。

    火雀冲向黑雀之中。另一边,珉宽剑一落,灰蒙蒙雾气散去,落下一个约莫百尺长的口子,樾乔双手凭空一抓,银弦穿针引线般遏住黑雾聚拢速度。白光乍现,再向前走百余步,便可逃离。

    珉大喝一句:“伤者先走,没缺胳膊断腿的回去帮忙。”

    即便他不说,其他十几名神们也正有此意。

    樾乔开了天桥,钟礼和玉尘走出。本以为能躲到安全,玉尘回头看,倒是吓了一大跳。

    樾乔示意钟礼快走,这个死犟的人却偏要留下最后走,虚弱到都只剩一口气了,还是倔强不走。樾乔不再多劝,珉忙着开路,玉尘悄悄拉着钟礼走向旁边,趁他不注意溜到了他身后,狠狠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我去你的吧。”钟礼猛地被踹了出去,赶紧回身,却见黑雾合起,两名刚刚逃出的伤员会意,不顾他再想冲回去地挣扎举动,架起他就跑。玉尘拍了拍手,见樾乔及其他几人惊诧目光,一昂头:“看到了吧,倔神就得这么劝。”

    这个友人间的相处方式还真是……

    火雀吞着飞来的黑雀,下方九渊执鸣霜不断挥斩,几名决定后走的神君神女们帮忙,青藤更是窜来窜去。

    忽而沙沙风声从身后响起,不待人回头定睛看清,只听远处传来句:“闭眼了——”

    闭眼?鬼王当前叫人闭眼?

    这句警告倒不是没理由的,九渊飞快敛袖遮挡,花川揽过她凝诀隔开,只听风声越来越大,猛地一下,大风推着漫天黄沙,朝着那群黑雀推了过去,竟将大半都刮碎。

    其中一神君猛呸了几口,“玉尘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玉尘背起手,昂头走来,“爷爷我这是策略,你懂个屁,不是叫你们闭眼了吗?”

    “有他妈在战场上闭眼的吗!”

    “这不挺好用的吗。”玉尘眼神示意,漫天黑雀消失大半,怼得那神君哑口无言,而后只好喃喃道:“真不成,你下次换个招数使。”

    玉尘折扇一合,拍在手心。“得嘞。”

    虽然他老早就想逃跑了,可这么多人看着,他又不能第一个溜走,好歹也是风神之子,多少也要……装个逼再走。不然父帝知道了,又该说他添乱,走了一遭啥也没干。

    青藤不断穿梭而过,在它疯狂开路的背后,那月白色的身影双手执剑而握,剑尖指地,待到那鬼王身前,便是凌空飞起而袭,直面劈下。

    又枝不躲,抬起一根手指轻松接下这一剑,双目无神地看着她,另一手向她的右眼伸去。

    九渊别过头,撤剑退开几步。花川说的没错,他根本不是打不过,只是想与不想,一根手指便能接住她这全力一击。

    又枝缓慢走来,道:“你的眼睛很漂亮,送我一只吧。”

    九渊皱起眉头,心中疑惑,同样的话花川也曾说过。在与花川相熟前,一起被困天水,她提出比试一场时,他是这样说的:“若我输了,便完成你一愿。若我赢了,你便剜出你的一只眼赠与我,可好?”

    九渊记得深刻,比试一场便要剜一只眼睛的疯子。当然,意识到他只是嘴上说说,实际并非这样的人,九渊还是花了许久。

    刚刚那一下退开震得她胸腔作痛,她拭了嘴角血迹,笑道:“我的眼睛这般有魅力?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

    又枝下一瞬忽地闪来她身前,一手钳住她下巴,一手对准了她的右眼。兴奋道:“还有人要过你的眼睛是不是?嗯?是那个白衣小子对不对?”

    他笑得狰狞,九渊下意识道出一句“你怎么知……”

    枯瘦指尖即将要刺入九渊右眼,她却不躲。瞥见她忽地一笑,又枝急忙收手撤退。

    已是有些晚了。

    缚身咒精准打在他双脚脚腕,后方修竹凌空出现,短剑出笛,狠地刺向又枝后颈,他从半空坠下,骑上又枝双肩,剑尖一拧,一举割下他的头颅。

    血溅了修竹满身,他将鬼王倒下的尸体一踢,道:“死了。”

    虽是殿下意会,拖住了那鬼王,叫他有机会下手,可毕竟是个鬼王,死得竟有这么容易?他心中也疑惑,抬头看向面前阿汀与殿下惊异神色,心道:不好!

    未来得及回头,那人却先一步反手扼住他的喉咙,指尖刺入他的皮肤。

    地上尸体飘为黑烟散去,留下一枚替身的黑羽。

    “我当是什么废物儿子,这不挺有两下子的吗。”说着,又枝一手贴上他的背,抚上先前蛇皇打下的那一鞭,沿着伤痕处再次狠狠撕开。

    修竹没能忍住尖叫出声,背上火辣辣的痛感席卷全身,颈间又叫他持着,动弹不得。

    他低吼着,从牙缝间挤出一句:“你同我父帝都说什么了。”

    又枝颇为惊讶:“哟,你老子没和你说?那你去告诉什么狗屁天帝老儿吧,没准他一下令查,就从你爹嘴里撬开了呢?”

    “荒谬!”

    一只十几尺长的火雀迎面扑来,又枝抬手拎着修竹放在自己身前格挡,火雀靠近,嘶鸣一声消失不见,藏于火雀身后的月白身影忽地弯腰站起,鸣霜挥过,狠狠砍断又枝那只竹竿般的手,拎过修竹甩去阿汀处。

    阿汀展开双臂,抱住飞来的修竹,不由退了好几步,心疼的不敢触碰他背后伤口。

    “带他走。”花川经过二人身前。

    修竹挣扎起身,“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踉跄走出了好几步,阿汀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一步一步跟在他的身后。阿汀知道,他心中是为蛇皇与他交谈而放不下。

    花川快步从修竹身侧走过,朝着他后颈下方轻轻一拍,只见修竹直直倒地,阿汀赶忙上前抱住,有些愠怒地看着他。

    花川看着自己的手掌轻笑:“蛇打七寸嘛,我就想试试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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