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和我一起回苏府吗?”苏怀枕没想到他会这样快的回答她,但她也没有追问,反而转移了话题,这个问题也是她想要得到答案的,她犹豫半晌,小心的问道。

    “你知道的。”江南哑笑了笑,他一双眼中落漠,垂眸看着积雪,轻声回应她,“我回不去了。”

    我等你等了那么久,你没有来接我。而现在,我回不去了。

    苏怀枕也知道他不能回去了,默默的看着脚尖,她听见自己说:“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少年抬头看她。

    会,会再见。但那时候,你会恨我。

    “好。”她不知道他在回答谁,是在回应那个被她抛弃的少年,还是在回应自己心中的……不舍与愧疚。

    ……

    回到苏府时,苏然已经离开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让江南去劝白渠放过她的家人,但她想到前世的记忆,苏将军受了重伤,二姐,不,二哥断了手臂,她希望所有都不会发生。

    苏怀枕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莲池旁,刚入冬,水只结了层薄冰,她脱下鞋,脚淌在水中,水冰冷,她的脚变红,但她没有移出水面,脚在水中摇动,荡起涟漪。几只锦鲤向她的小脚游去,啄着她的脚指。

    苏杯枕望着那几尾鱼,笑了笑,捧起月白的水,上面徘徊着美人的花容月貌。

    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她想记住与他的一切。

    *

    “朕的好国师又不听话了呢。”谢执笑着来到军营,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

    “我一走,你就来了?”江南冷冷的道。

    “三番五次的逃,我能不谨慎些吗?”谢执在一旁小抿红酒。

    “放心,我会完成任务。”江南咬了口芸豆糕。

    “噢。”谢执叹了口气,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你真无趣。”

    江南冷冷的看他,待谢执走后,他注视着桌上的芸豆糕。

    ……我真的那样无趣吗?

    半个月后。

    “不好了,小姐,南国胜了,攻进了首都。”一个小卒急切的跑了进来,“快带老夫人逃命吧!”

    “父亲呢?”苏怀枕克制住自己,平静的问。

    “苏将军在皇宫守护皇上。”小卒道。

    “好,我去宫中。”苏怀枕走入祖母的院子,见老人家正在念佛经,手刮着珠子,小声的念着。

    “祖奶奶,随孙儿一同入宫吧。”苏怀枕看着有些眼睛发涩,但她忍住不适,扶起老人家,轻声说。

    祖老太太抬头,见少女憋着强硬的笑,叹了口气,道:“好。”

    苏怀枕看着她安宁的神色,松下来心。

    扶着苏老太太出了门,外面是很厚的一层雪,所有人都在逃亡。苏怀枕护住祖母,走在小路上。

    “阿乞,苏家要不行了……”老太太轻声说。

    “不会的,苏府会长存的。”苏怀枕淡淡的笑,轻声安慰着。

    “我知道的,我们苏家是开国功臣,世世代代为皇族效力,如今我们惨败,皇帝不会再看重我们,也会借此夺我们的权的。”苏老太太苦笑道,“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也能摸清皇室的想法,只是不知道,老身还能不能保全你们。”

    苏老太太望着天,是无边无际的蓝,深浅交织着,像是风雨欲来,她看了许久,开口:“苏家还能守一段时间,但不长久了。”

    苏怀枕攒着拳,道:“祖奶奶,顾国不会亡的。”

    苏老太太释然的笑笑:“但愿吧。”

    来到皇宫门口,大殿上苏父跪着,苏怀枕第一次看见父亲跪下,他的一身傲骨,如今折了腰,这次是多么惨重?!

    苏怀枕看见一旁驻的杖的老夫人也跪了下去,她低声说:“阿乞,你也跪下!”苏怀枕第一次看见老祖母这么严肃的表情,苏云幼也走下台,跪了下去。

    “是我们苏家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圣上,更对不起先帝!这苏家的一拜一跪,来的太迟,望圣上恕罪!”老太太大声的说道,一下全殿的朝臣都跪了下去。

    “但老身望圣上能留苏府全家一命,好继续让他们为圣上效忠!我老身一大把年纪了,但苏府大大小小都仍年轻,今日,愿以老身一人,换苏家全族!”

    说罢,她一下向龙柱上狠狠撞去,所有人都呆住了。苏将军向老太太扑去,但老太太苦笑着推开了他:“儿啊,老身知道你的孝心,但望你成全老身。”

    苏将军第一次流了泪,松了手,苏老夫人向墙撞去,血流了一地。

    “祖奶奶!”“祖母!”苏怀枕连忙跑过去,大哭着看着老太太,苏云幼大喊:“快传太医啊!”苏怀枕面朝苏老太太跪着,不住的呢喃:“对不起,是阿乞错了,阿乞不该让祖奶奶出门。”

    朝臣全部磕头:“望陛下三思,望陛下三思。”

    顾皇痛心的咳了几声,看上去悲痛欲绝:“为苏老夫人下葬,以皇室的陵墓安葬老夫人,至于苏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苏兵武押入大牢。”

    苏怀枕狠瞪着顾皇,顾皇没有在乎她,对苏云幼道:“贵妃,随朕回宫。”

    “圣上,祖母死了,臣妾得服丧。”苏云幼冷冷的说。

    “好,随你的!”顾皇冷冷的甩了袖子。

    苏怀枕咬牙切齿,这顾帝不佩为天子!

    “陛下,可否让臣下服过丧在入狱?”苏兵武憋出了一句话。

    “不可!”顾皇决绝地的道。

    “是。”苏兵武叹了口气。

    苏怀枕咬着软肉,气愤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什么狗皇帝!

    处理完丧事后,苏怀枕看着那个“葬”字,她怎么也没想过祖母还是死了,那个疼她护她爱她的慈祥的老人。

    她明明……她明明说要让她长命百岁的……结果,还不如前世出家,至少她没有死。

    来看老太太的人很多,所有朝臣都来了。

    苏云幼一个一个的拜谢,而苏怀枕一动不动呆呆的站着,想起往日的事,早已泪流不止,她还是没有护住苏家。

    她捧了一束凤仙花,和白色的小皱菊一同放在墓前,喃喃:“这是祖母生前最爱的花。”

    “阿乞,你还在自责吗?”苏云幼红着眼看她。

    苏怀枕看看自己的脚,呢喃:“要不是我……”

    “奶奶早就想过这条路了,在我出嫁时,她对我说:‘好好对陛下,这是我们欠先帝的,得还。若有一天苏家不行了,祖母希望你能劝住陛下,祖母过了大半辈子了,活的很幸福,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们都能快快乐乐的活着,

    “放心,祖母会帮你,若有一天,圣上留不得我们苏家了,劝你父亲辞官吧,但若国家有难,定要让我们苏家军去护住,这是我们的使命!而祖母,也有自己的路。好了,不说了,将来的事到了时候才能知道。’”

    苏怀枕早已泪流满面。

    *

    苏怀枕第一次来到监狱,她一间一间的找着,在最里面发现了她父亲,苏父平时衣冠楚楚,如今穿上了囚服,在干草中脏兮兮的,头发也很乱,漆黑的屋子只有角落有一个发霉的馒头。

    “爹。”苏杯枕将带的笼打开,里面有香喷喷的饭菜。

    “你怎么来了?小姑娘家家的来牢里干什么,不嫌晦气?”苏兵武皱眉看她。

    “爹不是犯人,能在这,我亦不是犯人,便也能在这。”苏怀枕固执的说。

    苏兵武笑了笑,隔着栏杆摸了摸她的头:“你祖母没白疼你。”他接过筷子,开始吃起来。

    “爹。”苏怀枕见他抬头,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恨顾国吗?”

    “……”苏兵武看她一眼,眸色很深,他扒拉了几口饭,随后笑了笑,“阿乞,我是顾国的战神。”

    苏怀枕知道了他的答案。

    探监时间不长,等苏兵武吃完饭,时间便差不多到了,但牢里面的人都知道,这是叱诧风云的苏大将军,没有催他们,但苏兵武没有为难他们,坚持让她准点出去。

    苏怀枕呦不过她爹,只能整理了笼子,走了出去。

    ……

    “皇上。”

    听到开锁的声音,苏兵武睁开了眼,从角落站了起来。见到那龙袍,明黄的刺眼,他正想跪,却被顾皇拦住了。

    “你恨朕吗?”皇帝一席金黄色的龙袍,眯着眼看他。

    “不恨。”苏兵武低着头,没有看龙颜,他注意到龙袍脏了,底下染了乌黑的泥巴,沉声说,“圣上来这儿,会脏了龙袍。”

    “好,那朕走了。”顾皇显然也是嫌弃这里的。

    苏兵武笑了,长大了,人终是变了,昔日与他一同在泥地里打滚的那个少年,如今变成了帝王,什么都不一样了。

    但他不恨他,他甚至感到一点安慰,惊讶于他会来这里,至少他还顾念着他们的旧情,还看了他一眼,他再不能奢望更多,这真的已经够了。

    他求来了苏家的荣耀,一生都未曾跪过,当年的他意气风发,名声甚至盖过帝王,而作为帝王的他,也未曾怪过他,至少在明面上。如今,少年折了翼,他自然也该寻回原来属于他的尊严与荣耀。

    谁还曾记得几十年前那名满京城的少年郎?又有谁还能记起几十年前的那顾国双玉?

    如今的他们,一个是臣,一个是君。

    时光过得很快,而他们的脚步也没被放慢,变了,都已经变了。

    ……

    顾国不能没有苏将军,苏兵武只被关了十多天,又开始上战场,但战势已经很不利,南军已入了北京城,直逼皇宫。

    苏怀枕没了祖母,在苏府没什么好逗留的,也入了宫。

    殿上,白渠低头看着那个护着顾帝的昔日的苏大将军,他笑了:“一个昏君,你还如此拥护他?”

    苏兵武看着身后的皇帝,他坐在龙椅上瑟瑟发抖,他鞠了躬:“臣来迟,请陛下恕罪。”

    白渠嗤笑着看他,他是被迫的,但苏兵武,却是心甘情愿的在做狗。

    他冷冷的看着那个瘦弱的帝王:“他要死了,中了缓时毒药,也不必救。”

    苏兵武看着那个眼睛向外暴的顾皇,也知道结局,他叹了口气:“你赢了。”

    “那不知将军要不要投降?”白渠笑问,见他拿剑欲自吻,并不阻拦,淡淡的道,“将军已经没有什么留恋的了吗?你的那二个女儿,一个儿子正生死未卜。”

    “你会护住他们。”他开口,但还是放下了剑。

    “凭什么?”白渠好笑的看他。

    “就凭。”苏将军看看他,“你是江南。”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白渠脸上的笑消失,淡淡的说:“捆起来。”

    苏怀枕躲在门后,呆呆的沿墙柱坐下。

    就凭你是江南。

    他是江南。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她无助的流泪。明明不爱哭的,却每次都因为他哭。

    “国师,门后有人。”南国大将器艳小声说。

    “你听错了。”白渠苦笑,他也多希望是他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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