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纠缠了一会儿,也没分出谁赢谁输。

    “走吧,我送你回去,免得白担了这个虚名!”顾澜拉着她的手出门。

    夏恬嘟着嘴:“你不是说,都是实的吗?”

    顾澜拉着她走出食为天,脚下却是一顿。

    门外,太子明黄色的马辇,就大剌剌地停在门口。

    赤质金饰、厢画鸟兽。朱黄盖里,轮画朱牙。左建九旒,右载關(xi)戟。前驾四马、旗首金龙。

    太子一身赤色蟠龙朝服,双手负后,站立在马辇旁,淡淡注视着两人。

    顾澜一拉夏恬,赶紧欲要下跪。

    太子淡淡道:“免礼吧。”

    他黑黝黝的眸子,在两人互相紧紧牵着的手上,扫了一眼。

    然后转头对顾澜道:“今日辛苦顾世子了,孤会送夏恬回去的。”

    顾澜一愣,却丝毫没动,侧头看了看夏恬,不明所以。

    夏恬心中深深一叹,走了一个麻烦,又来了一个更麻烦的。

    她与朱三相识的过程,顾澜不知道,自然不明白太子到底何意。

    可是夏恬知道。

    别的也就罢了,只眼下这个局面,是万万不可变得更加。

    她想定了,微微用力,挣脱了顾澜的手,轻轻对他道:“太子殿下有事找我,你先回顾府吧!”

    顾澜深深皱眉,心中大感异样。

    太子不再理会顾澜,向着夏恬伸出了手,微微一笑,柔声道:“跟孤走吧。”

    夏恬望着眼前这只手,身子一僵,一身冷汗。

    她不动,形成了对峙之势。

    但是,看着周围围观众人的目光,她一咬牙,把汗湿的手放进了眼前那只手掌之中。

    太子满意地笑了,拉着她,转身上了马辇。

    “太子起驾!”在小五悠长的声音中,马辇启动,只余下身后的众多目光。

    马辇车厢甚大,太子却紧紧挨着她,拉着她冰凉湿滑的手,太子轻轻叹气,拿着明黄色绣龙纹的手帕子给她擦着手心。

    “我是朱三,你何必如此怕我。”他温和地笑了,眼中有三春的暖阳。

    这一刻,确实很像朱三。

    夏恬由着他,给她擦了掌心,又把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

    “太子,不是朱三。”她低垂着眼眸,闻到他身上浓郁逼人的龙涎香,微微摒住了呼吸。

    “有何不同?”他轻声地笑了。

    夏恬抬起眼睛,静静看了他一眼,再度低头,盯着他赤色衣角那条活灵活现的团龙。

    “朱三是我的朋友,太子却不是。”她清晰地道。

    太子微微一愣,放开了她的手。

    然后微笑道:“夏恬,你坦诚说,在江南的时候,你只是把我当作朋友吗?”

    夏恬深深呼出了口气,抬起头,镇定道:“是啊,我心里是有些喜欢你的。你这样谪仙一般的人,对人又那样好,哪会有人不喜欢呢?”

    太子目光微亮,眼波中荡起的涟漪,真能把人淹死在里面。

    可惜,淹死的人,不是夏恬。

    夏恬淡定道:“我当时心里偷偷想过,若是一旦,我跟顾澜完了,而你又合适我,说不定我会选你的。”

    夏恬也不是傻子,哪个异性对她有意思她还不知道。

    若不是心动,根本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相知。

    太子情不自禁,笑逐颜开:“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夏恬撇了他一眼,淡淡道:“那个人是朱三,不是太子。”

    太子慢慢收起了笑容,凝视着她:“有什么不一样?我对你的心意,一直都是一样的,无论我是什么身份。”

    夏恬轻轻一笑,定定看了他一眼。

    “对我而言不一样,天差地别。”

    太子望了她许久,点点头,轻轻道:“我想知道,你跟我说说?”

    夏恬微微垂眸,思忖良久。

    “殿下,我给您讲讲,我与顾澜的故事吧。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我十五岁,顾府老太太要给顾世子选通房丫头说起吧……”

    不知道说了多久,连马辇都停住了,两人却都没察觉。

    “顾澜这个人的感情,炽热如火。他跟人在一块的时候,就恨不得时刻霸占着别人的全部。他要是燃烧起来,就逼得别人连残渣都不许剩。我知道他对我怎么样,这一辈子也不会负我。”

    夏恬深深叹了口气,直视着太子。

    “我有无数的机会,做他的通房,做他的妾,贵妾,甚至做他的外室。可是我都拒绝了。我知道他很难,他很想给我一个好归宿,可是我不要,你知道为什么?”

    太子凝视着她,抿着嘴没说话。

    夏恬自行接着道:“我不愿与人共夫。”

    她认真严肃:“我跟滕王是在胡说八道。我若是认准了谁,一定会对他一心一意、始终如一。那么反过来,也会要求他对我,一心一意。我们彼此都是平等的。不应该因为我是个女子,就要接受我的男人还有其他的女人!”

    太子缓慢道:“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你想要的?”

    夏恬轻轻叹气:“是啊。但是我知道,顾澜很难。他是忠勇伯世子,他有他的身份在,他没办法娶我为正妻,何况还是唯一的妻子。”

    她冷静道:“我理解他,但是不代表我能接受他。如果他做不到,那我就会离开他,我也不会为了他,从此不再去喜欢其他人。”

    她露出一丝笑容,望了望太子:“我当时以为,朱三不过是哪个江南世家的公子哥,一个人四处游历,大概也不是家族里什么重要的嫡子,说不定,家里管得不严,就能遂了我的意。”

    如果她与顾澜决裂,她也要找一个能实现自己理想的,自己又喜欢的人。

    她莞尔一笑:“对不起。”

    太子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为什么要道歉?”

    夏恬轻声笑了:“我哪里知道,你不是不重要,你是太重要。”

    她收起笑容,认真道:“殿下,恕我无礼,我不能做太子的妃嫔,更不能进宫,将来做皇帝的妃嫔。”

    她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你这么重要,我承担不起。”

    顾澜都那么难,何况是太子。

    太子的目光,在她面上扫来扫去,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只不过他的目光很深,夏恬看不透他。

    过了良久,太子轻轻笑了。

    “所以你故意自污,想搞坏了自己的名声,就以为能躲得过去?”

    夏恬讪讪一笑。

    太子紧接着道:“可惜啊,你看错了大皇兄!若不是孤命人叫走他,你今日可就自食恶果了!”

    夏恬一愣:“原来是殿下……”

    “你呀!日后少耍些小聪明吧!”太子含笑道。

    夏恬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哪知道滕王是这样的人!”

    太子低下头,极为细小的声音道:“天下的男子,都是一样的人。”

    “殿下你说什么?”夏恬没听清。

    太子抬起头,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太子用太子车辇,将夏恬送回了芙园。

    这一天啊,夏恬是头昏脑胀,草草喝了一碗粥,就遣散了下人,自己去泡温泉了。

    她喜欢丛深巷的温泉池子,修芙园的时候,特地修了个更大的、露天的白玉石温泉池子,累了的时候,泡一泡,特别解乏。

    她斜斜靠在池壁,微微阖目,鼻尖是淡淡的花香草香,耳边是声声秋虫呢喃。

    可是她脑中,却是思绪杂乱一片。

    今日与太子说开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说服太子。

    太子这个人心机很深,完全看不透,表面上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而且威压极重,跟淡雅温柔的朱三,简直判若两人。

    反正今日说到最后,太子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面上淡淡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管了,该说的都说了,自己也表态了。

    连顾澜都做不到,太子能做到?未来皇帝能做到?

    真做到了,那自己就变成史书上的妖妃了。

    反过来,自己连顾澜都不愿意给他做妾,难道还能跑去皇宫给人家做妾?

    这些通通不考虑。

    还是想想怎么做好瑞芙祥才是正理。

    还有那个滕王,竟然是个急色之人。今日之后,又该如何是好?

    还有顾澜,自己今日就那么跟太子走了,说不定他已经原地爆炸。

    算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反正自己并不亏欠于他。

    我又不是他的谁,他又不是我的谁……

    夏恬在温泉里泡着,脑子胡思乱想,忽然听到篱笆处,有轻微的响声。

    她刷的睁开眼睛,一下就看到,顾澜不知何时跳过了遮挡的竹篱,站在池边看她。

    夏恬微微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顾澜耸了耸肩:“就你府里那些护卫,还能发现我?”

    夏恬心里烦闷,转过头,背对着他靠在池壁上。

    “你有什么要问我,明日再问吧。我今日话说得够多了,不想说。”

    顾澜缓缓脱了自己的衣裳,然后下了浴池,从后面抱住了夏恬。

    “不行,你若不说,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他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怒气和威胁,轻轻咬着夏恬的肩头。

    夏恬心中自嘲。

    天底下的男人果然都一样。

    自己今天真是惹了个大麻烦,不是,是三个大麻烦。

    “说!你跟太子,什么时候认识的?”顾澜把她紧紧压到了池壁上。

    夏恬皱眉:“在江南的时候,我与你说过的,我认识了一个长得像谪仙一样的朋友!”

    顾澜一愣:“谪仙?你可真逗!好吧,就从谪仙开始讲!详详细细地讲!”

    等到夏恬断断续续说完,夜已经很深了。

    顾澜被她气得冷笑连连。

    “夏恬啊夏恬,你日日惦记着给自己寻后路,没想到吧,后路没寻到,反而给自己寻了条绝路!”

    夏恬已经泡得全身通红了,热得要死,额头全是汗,急于脱身。

    “我……我今日已经与他说清楚了……”

    顾澜冷笑:“说了你不懂男人!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看见自己中意的女子,若是不能得手,便魂牵梦萦,终难忘怀!何况他是太子,能死心才怪!”

    夏恬再也忍耐不得,转过身抱住顾澜的脖颈,腻声道:“那怎么办?我一个普通民间女子……要不我干脆从了他算了……”

    顾澜咬着牙,狠狠打了她臀部一巴掌:“你敢!”

    夏恬吃吃笑着,轻轻啃着他的耳朵:“那我从了你好不好?咱们出去吧,我都要泡得起皱了……”

    顾澜恨得她牙痒痒,这才露了几面儿,就招惹了这许多烂桃花。

    偏生还娇气得紧,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

    牙痒痒,就得找东西咬着才好。

    天亮了。

    顾澜对夏恬在芙园的床,不太适应。

    他嫌弃床太软了,而且床头也太高了。

    关键时候,夏恬双手握不住。

    “还是丛深巷的床好,那是我亲自选的,咱们换过来好不好?”顾澜环抱着夏恬,在她耳边嘀咕。

    “我睡着挺好的!”夏恬没有力气搭理他。

    顾澜咬着她:“要不,咱们搬回丛深巷住,好不好?”

    夏恬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射出一丝寒光。

    “不好。丛深巷是丛深巷,芙园是芙园。”

    “有什么不一样?”顾澜皱眉道。

    夏恬挂着一丝懒洋洋的笑,翻了个身,露出蝴蝶一般美丽的脊背。

    “在丛深巷,我是你的外室。在芙园,你是我的情夫。”

    顾澜深深皱眉:“我没听明白。”

    “外室嘛,你可以随时随地的来,我都得伺候你。情夫嘛,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夏恬懒洋洋半闭着眼睛。

    顾澜脸色微变,语气却轻柔不变。

    “那请问你是什么心情呢?”

    夏恬转过身子,春波荡漾的眼里,一副泰然自若。

    “你成亲,咱们就断了。”

    她吃吃笑了:“我总不能勾搭有妇之夫吧?那也太对不起宝婵了!”

    顾澜阴晴不定地注视着她。

    忽然附在她耳边道:“那日在食为天,我在你耳边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夏恬软软道:“那日你说了一晚上的话,我哪能每一句都记得?”

    顾澜低头吻住了她。

    那日他说,夏夏,你说我们不是同路人,那我就让你无路可走,逼你与我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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