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

    完,大,蛋。

    许辰懿见晁雨结完账半天没过来,倒回来找晁雨,见晁雨站在辜屿面前,两人正面面相觑。

    许辰懿:“怎么了?”

    “没怎么。”晁雨一揽许辰懿的肩:“走。”

    刚才那句话一出口,她连垂死挣扎的心都没了,万念俱灰的直接走人。

    许辰懿问:“你被狗咬了?”

    “……哪来的狗?”

    “不知道,你一脸被狗咬了的样儿。”

    晁雨满脑子胡思乱想着,二狗子算不算狗。

    -

    辜屿回到毛家小院,转回自己房里,摘下蓝牙耳机放到桌上。

    从小每年来洵州过暑假,他都住这间房。

    藏蓝浅格纹床单还是他中学时睡过的,整间房除了书架上列着些棋谱,几乎可以算空荡荡。

    只要他合上行李箱一走,这间房好像没人住过一样。

    他是个物欲极低的人,除了围棋,唯一的爱好便是收集耳机。

    他总喜欢戴着耳机,像是与这世界隔开一道屏障。

    经纪人打来电话,对了对接下来的工作,笑言:“你可真是越来越火了,等这届春闻杯战胜了郑旻勋,还不知要到什么程度。”

    韩国有一个重要的围棋流派,效仿日本的围棋道场训练制度,通过超高强度的大量训练,来造就选手棋艺质的改变。

    郑旻勋便是这一流派新涌现的棋手。

    在上届「春闻杯」辜屿横扫以曹奉赫为代表的老一派棋手后,接下来一年,他冒头的速度极为迅猛,被外面冠以“小妖刀”的名号。

    而他甚至比辜屿还要年轻两岁,年方二十,搏杀更为凌厉。

    辜屿冷薄的眉眼抬起来,望着白墙上被灰尘染黑的那一小块,没接话。

    -

    晁雨第二天上班时,打开电脑,把杜昱德的资料调出来。

    九叔等着玩扫雷,时不时踱到电脑后瞟一眼,瞟到屏幕上杜昱德的资料:

    [中国古建筑大师];

    [昱德建筑工作室创始人];

    [济仁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名誉院长]。

    九叔不屑地冷哼一声。

    晁雨回头瞥他一眼。

    九叔指着屏幕:“祝境鹤都整不出的方案,你找这个死肥宅就有用啦?”

    哟嗬现在这些老年人,连打字都打不流利,一套套网络新词反而用得挺利索,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

    晁雨道:“人家可不宅,没看人家那么多社会成就吗。”

    说起中国古建筑研究领域的泰斗,一个是祝境鹤,一个是杜昱德。

    不过两人是截然相反的两面。

    祝境鹤是一双布鞋走山川的草芥,后来销声匿迹。

    杜昱德是精英成功人士,昱德工作室早已是北京的纳税大户。

    “说起来,”晁雨问九叔:“你为什么不认识祝境鹤?”

    “我为什么该认识祝境鹤?”

    晁雨扬扬手里的案卷:“他递交这份方案的时候,你不是就在古建筑保护管理局上班吗?”

    “不知道。”九叔摇摇头:“人家是大师,都跟市领导对接吧,干嘛理我这个小喽啰。反正我只见过这份方案。”

    “那不就结了。找不到祝境鹤,至少先去问问杜昱德关于劝宁塔的看法。”

    “他干嘛要搭理你?”九叔提醒:“你也是个小喽啰。”

    他幸灾乐祸地出馊主意:“要不你看看拿你那两千五的月薪,给他送点什么礼。”

    晁雨斜眼看他:“傻了吧?做设计师做到人家这份上,又不缺钱,缺的是能引发他兴趣的项目。”

    劝宁塔这座明代木塔,全榫卯结构,承重关系复杂而精巧。

    要不是洵州没乘上经济发展的东风、没成为旅游胜地,它怎么也不该被埋没。

    “你还真想去?”九叔问:“你干嘛想做劝宁塔修缮项目?想靠它翻身回北京啊?”

    晁雨不言语。

    是这样吗?她也说不清。

    九叔冷嘲一声,背着手踱回沙发边,继续玩他的填字游戏:“你们这些年轻人呐,一回老家,就跟屁股上长仙人球似的。”

    晁雨下班回家的时候,碰到徐阿姨。

    就是上次介绍她和周旭尧相亲的那位,男男女女的个人介绍PPT做得极为出色,水平堪比亚轩。

    一见她,远远地就打招呼:“小雨——”

    晁雨硬着头皮走过去。

    “上次你和小周的事,多可惜,怎么就没看对眼呢?”徐阿姨直咂嘴:“不过没事,我跟你说,阿姨这儿资源丰富着呢,立马再给你介绍。”

    晁雨讪笑道:“以后再说。”

    刚巧这时,辜屿从毛家小院里走出来。

    听到她俩的对话,晁雨关于相亲的提议不是拒绝,而是“以后再说”。

    徐阿姨一挥手:“什么以后再说。你们年轻人啊,去大城市看花了眼,有时就是拎不清。女人哪,事业啊成就啊,那些都是虚的,说到底,家庭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

    她打量晁雨:“你马上二十七了吧?”

    辜屿早已走远,晁雨瞥一眼他背影,收回视线,点点头。

    徐阿姨压低声:“我跟你说,可耽误不得啦,今年相亲,明年结婚,后年生小孩,赶在三十岁之前,身材才好恢复呐。不然生孩子以后变成黄脸婆,老公哪还愿意看你?”

    一番话说得晁雨心里很不舒服。

    回到家,晁雨把想去北京拜访杜昱德的事,跟许辰懿说了。

    许辰懿沉默。

    晁雨问:“怎么?”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回北京了。”

    “我想做劝宁塔的项目,也不是想回北京,没想那么远。我就是……想继续做设计。”

    眼前唯一摆着的,也就劝宁塔修缮项目这块硬骨头。

    许辰懿:“可去拜访杜昱德,也是回北京啊。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踏进北京一步了。”

    其实晁雨拖着行李箱、带着仅剩的一块八毛六离开北京时,她真是那么想的。

    她把那当作一次悲壮的撤退。

    可是回了洵州,她又不想听周妈妈说:“一个男人肯在你身上花时间,就是对你有心呀。”

    也不想听徐阿姨说:“今年相亲,明年结婚,后年生小孩,赶在三十岁之前。不然生孩子以后变成黄脸婆,老公哪还愿意看你?”

    许辰懿问:“你在北京开心一点,还是洵州开心一点?”

    “我不知道。”晁雨道:“我现在唯一确定的是,我想继续做设计。”

    第二天,毛秀珍打麻将又输了钱,她把这归咎于洵州连日暴雨的低气压。

    男孩们又被她的魔鬼发挥逼到晁家来吃晚饭。

    马超苦着一张脸:“火龙果炒藕片,那是人能吃的吗?”

    晁雨一心埋头扒饭。

    心想:以往夏天男孩们来家里吃饭的频率有这么高吗?

    毛秀珍打麻将的技术是不是退步了?是不是该找人给毛秀珍培训一下?

    自从说错那两句话后,她连在辜屿面前挣扎的心都没了。

    她现在对辜屿抱定的态度就是不听不看,当辜屿不存在。

    就让辜屿把她当一个拔嘴无情的混蛋好了。

    “哦对了。”她想起把要去趟北京这事给葛洁说了。

    “瞎折腾什么。”葛洁怼她一句,倒也没否决。

    晁家从小是放养,即便晁雨是女孩,给她的自由度也很高。

    “瞧我这记性!我锅上还蒸着芋头排骨呢。”说话间葛洁一拍脑门,匆匆下楼去厨房。

    晁二柱咬着只油爆虾说:“姐,我陪你去北京呗,我帮你拎行李,帮我买高铁票就行。”

    “想得美。”晁雨直接拆穿他:“别想蹭我的钱去旅游。”

    “反正你去北京,就是去花钱的。”

    “我花什么钱?”

    “你吃饭不花钱啊?住酒店不花钱啊?”

    “我吃泡面行不行?”晁雨白他一眼:“还有,住什么酒店?我住辰辰家就好啊。”

    许辰懿现在收入也上去了,晁雨搬离北京后,她也没再找新的租客。

    把晁雨的卧室空出来,堆她的各色“战袍”。

    “哎哟我去。”许辰懿这才想起来:“我来洵州放年假,把房子借给我大学同学了。”

    “……”晁雨卑微地问:“还挤得下一个我不?”

    许辰懿言简意赅:“她们有三人一猫。”

    没戏了。

    晁二柱问晁雨:“你什么时候去北京?”

    “后天。”

    “那你住狗哥家不就好了?狗哥后天也有工作要回北京。”晁二柱说完才发现自己嘴快。

    在洵州这样的小城就是这样,边界感很弱,谁家有什么事,互相都会帮衬一把。

    但辜屿不是。

    晁二柱找补着问:“狗哥,方便么?”

    晁雨恨不得操起桌上的一盘花生米,朝她这倒霉弟弟砸过去。

    辜屿沉着张脸夹豆角,看起来他家就像是那传说中的秦始皇陵,生人别说住进去,连门在哪里都找不着。

    晁雨抢话道:“那当然是……”

    “不方便”三个字还没出口。

    辜.冷脸王.屿淡淡地:“嗯。”

    一时间,晁雨瞪着他,晁二柱也看着他,迷茫的眼眨啊眨:嗯是什么意思?

    他这才纡尊降贵般地开口:“方便。”

    晁雨心里轰地一声。

    这时葛洁用张帕子包着芋头蒸排骨的盘子上楼:“好烫好烫。”

    她放下盘子赶紧去摸自己耳垂,嘴里问:“你们聊什么呐?”

    “葛阿姨。”许辰懿操着那高亢嘹亮的嗓音:“小雨和辜屿弟弟要同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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