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平州市西北角,距离平州市两百公里左右,有一个小镇子。

    这个镇子里的大部分年轻人都去了市区或是外地打拼,只剩下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和很少一部分的青年人仍然居住在这里。

    这日中午,小镇一隅几个邻居像往常一般聚在一起,坐在门外房屋阴凉下,一边择豆角,一边聊着家常琐事和邻里八卦。

    提起小镇街坊邻里的事,一个穿着深蓝色衬衣的大娘突然想起什么,说:“哎,你们听说老刘家二小子的事儿了吗?”

    她对面穿着紫色短袖的大娘转头朝身后街道转角处的一个房子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我听说了。”

    其余的几个人不知道这二位在打什么哑谜,一头雾水的,也跟着压低声音问:“啥事儿啊?刘家二小子咋啦?”

    其中一个道:“你一说我才想起来,那小子整天游手好闲地到处晃悠,这一晃好几天了吧,咋看不着他人了呢?”

    蓝衬衣大娘也抬头朝街道转角处的那个房子看了一眼,手里择豆角的动作停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迫不及待地和一众邻居伙伴分享自己的听闻。

    她低声道:“我听说啊,刘家二小子不知道得了什么毛病,突然就傻了,据说已经不认识人了,连他爹妈都不认识了,见人就呵呵呵地傻笑。”

    她身侧的穿着白色短衫的大娘一拍大腿,一时忘了控制音量,扬声道:“艾玛!咋整的?咋突然就成傻子了?具体啥病没看大夫啥的吗?”

    “你小点声儿!”紫色短袖大娘连忙提醒她,见她捂住了嘴,关闭了音量,才低声回答说:“他爹妈领着看大夫了,没查出来具体啥毛病,就说好像是什么神经上受到了刺激导致的毛病,大夫也没说出个具体原因来。”

    蓝衬衣大娘又择起了豆角,哼笑了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说:“我看呐,就是那小子太不是个东西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遭报应了。”

    白短衫大娘这次记得压低声音了,她的亮晶晶的视线在几位老姐妹的脸上扫视一圈,小声说:“我看也是,那小子太不是东西了,成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三天两头打架进派出所,谁管也不听,岁数也不小了,到现在也没个媳妇,跟流氓有啥区别?”

    白短衫对面的大娘也说话了,“还找媳妇呢,就他那德行,喝点酒连他爹妈都揍,谁家好闺女能给他啊。”

    紫色短袖的大娘住的离他家最近,她回头看了看自己家的方向,又看了看街道转角处老刘家的房子,说:“那小子不光打人,我感觉啊,是没人真惹着他,给他惹急了,他八成都敢杀人。”

    白短衫大娘连忙问:“咋说呢?他干啥了?”

    紫色短袖的大娘低声说:“我家不是离他家近吗,半夜的时候,我总能听见他家各种猫啊狗啊的叫唤声,那叫的,老渗人了,听的我头皮都发麻。我老头跟我说,这小子喜欢祸害猫猫狗狗啥的,我老头还说了,这种喜欢祸害猫狗的,都是隐藏的杀人犯,让我平时少和他家打交道。”

    “你家那人说的没毛病!”蓝衬衣大娘说:“这小子下手可狠了,我也觉得,他要是不得这傻病,杀人也是早晚的事儿!就之前,我上老孙家打麻将,打的有点儿晚,将近十二点了我才回去。当时我路过他家的时候,就看见他家房后地上血呼啦的。我当时也是太好奇,就上前仔细瞅了瞅,结果你们猜我看见啥了?”

    白短衫大娘心急,接过话头,连忙问道:“看见啥了?”

    蓝衬衣大娘卖够了官司,这才说道:“我在他家房后的垃圾堆里,看见了两个被扒了皮的东西,血肉模糊啊,我也认不出是猫还是狗了。关键是其中一个还没死透,眼睛还会眨呢,当时它看我的那个眼神,给我吓一哆嗦,我也没敢细看,赶紧我就回家了。从那之后我都绕开他家后边那条路。”

    “艾玛!”白短衫大娘重重地啧了一声,感慨道:“都说他突然得这傻病,这也太不是东西了,咱就是说,你就算不得意那玩意,也不至于给活活扒皮啊,那得多疼啊!”

    蓝衬衣大娘撇了撇嘴,说:“要我说,刘家二小子就是遭报应了,现世报!要不好好的,咋能这么奇怪,就一个晚上,说傻就傻了!”

    穿着紫色短袖的大娘择完了所有豆角,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双肘撑着膝盖,小声道:“说起这种怪事儿,我想起来我远方亲戚家了。”

    白短衫大娘问:“咋的了?也是有人突然得这傻病了啊?”

    “那倒不是。”紫色短袖大娘说:“就远方亲戚他家孩子,小时候是个好孩子,后来辍学之后在社会上认识一帮乱七八糟的人,成天跟着瞎混。”

    “那不和刘家二小子一样吗?”白短衫大娘感慨道。

    “比老刘家那个强点儿。”紫色短袖大娘摆摆手,说:“这孩子没有老刘家的那个那么混,至少不打他爹妈。”

    “那你说奇怪,哪儿奇怪了?”蓝衬衣大娘问道。

    紫色短袖大娘:“我这不正要说呢嘛!这孩子虽然没有刘家那个那么不是人,但之前也不是啥好鸟,也像刘家二小子似的,爱抓猫啊狗啊鸟啊啥的。然后也就是前几天的事,说是晚上做了个梦,第二天起来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前那些烂七八糟的人他也不来往了,把家里抓的偷的鸟啊猫啊啥的也放了,还为自己之前干过的混账事向他爸妈道歉呢。 ”

    白短衫大娘震惊道:“唉呀妈呀,变化这么大吗?!”

    “那可不!”紫色短袖大娘说:“这孩子现在可像样了,听他家亲戚说,人家现在阳光开朗,见人就笑嘻嘻,还没事儿还爱做好事儿,喂喂街上没人要的流浪猫狗啥的。”

    蓝衬衣大娘啧啧两声,感慨道:“瞅瞅,这人和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有的人就突然变的这么好,有的就成了傻子了。”

    说到后半句,她还抬头看了一眼转角处刘家的房屋。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接了几句。

    “嗐,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具体咋回事儿。”

    “我看啊,人还是得积德,不能太坏,人太缺德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老话不是说了嘛,人在做天在看……”

    **

    清幽安静的茶室内,道初一口饮尽杯里的茶水,手指下意识捏了捏杯身,静止良久,才将杯子放下,轻叹一口气。

    道初偏头看了眼身侧的空位,低声道:“昭冥……他今日不肯和我一起过来。”

    玄都温和一笑,比起道初身上的沉重,他却满身的轻松和不在意。他道:“我明白。”

    道初的拇指在茶杯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良久,问了一句:“真想好了?”

    玄都没答话,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道初心里明白,他这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这个小师弟,其实从小就这样。看上去温和寡言,但万事心里都有自己的主意。

    道初拿出两个文件夹,按在桌面上,一并推到玄都面前,喉咙无意识滚动,最终他还是抬起了手,将文件留在了玄都那边。

    “多谢师兄。”玄都轻声道了声谢,将两份文件一一打开看。他的动作轻缓随意,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仿佛是在一个休闲的午后,打开两份无关紧要的娱乐报纸一般。

    玄都看着手上这份关于赵氏集团进一步调查的文件,比之上次的那份文件,这次的调查结果详细了许多,包含了赵氏集团的股权结构,以及一些持股人的信息。

    最重要的是,这次查出了乔家父子的住址信息。

    看完文件后,玄都将它收好,又打开了另一份。

    午后的阳光顺着干净的玻璃溜了进来,洒落在这份刚刚被打开的文件上,“遗嘱”两个字,在午后阳光下,亮得格外惹眼。

    道初别开了眼,没去看那两个字,仿佛对那处光亮厌恶到了极点。

    玄都神色平静地将那薄薄的一张纸看完,眉眼低垂温柔,波澜不惊。

    确认无误后,他拿起笔,在“立遗嘱人”的后面,签上了“白絮飞”三个字。

    劲瘦有力,干脆利落。

    签完字收好遗嘱后,玄都抬眼,看到了道初脸上的沉痛。他将签好字的遗嘱交给道初,想了想,温声道:“一个保障,说不定用不上的。”

    道初艰难的拉起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无力的点了点头,“嗯,知道。”

    究竟只是一份保障,还是未来很大概率会派上用场,他比谁都清楚。

    只是道初忍不住问:“你真觉得,她……会如你的意吗?”

    玄都倒茶的动作顿住了,拿着茶壶的手停在了半空,腕骨突出,线条流畅。半晌,他将茶壶放下,声音低沉却很肯定:“会的。”

    道初没再说什么,他偏过头,透过玻璃去看窗外天际破碎的云。他看了很久,才低声呢喃了一句:“说不定,没那么遭,未必用得上。”

    “嗯。”玄都只是应和,没有反驳。

    窗外天色湛蓝,阳光炽热。已经到了夏末,蝉鸣声渐渐退去,路边绿树枝桠经过一整个夏天太阳的烘烤,无力的垂下头,任由盛夏时繁茂又旺盛的生命力肆意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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