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沐芸用了早膳便背了箩筐锄头要上山采原料去。

    李府小姐所用到的草药工序很复杂,需要的原材料也很多,于是徐沐芸一忙便到了下午。

    徐沐芸抬头看太阳估计了一下,觉得时间还早,微微松了口气。

    此时,耳畔传来几声妇娘们的闲聊话,徐沐芸竖着耳朵捉住了重点。

    “哎哟!为了捉个人要放火烧山,那不是遭天谴嘛!”

    “听说那些都是大人物,知府大人都得供着呢。”

    徐沐芸无意间听了个大概,不过她并没有太在意,此时一心想着自己的药材。

    约摸走了大概半柱香时间,到了采药草的山头,这山头不止很多药材香料,还有猛兽出没,所以徐沐芸格外小心。

    她一待就待到了傍晚,届时太阳已经依山,徐沐芸入神不察,恍然一惊,便赶紧要下山去。

    然而却是走着走着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徐沐芸以为是蛇,便立马举起锄头对着地上,紧闭双眼。

    直到听见了十分紊乱的喘息声。

    几时,徐沐芸慢慢睁开眼,看见了在自己脚下的是一只手。

    徐沐芸大惊,抬脚踢了踢。

    ……没反应。

    徐沐芸又碰了碰。

    还是没反应。

    瞬时发现,那居然是一具尸体!

    在距离她仅有一寸的距离,树丛里赫然躺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小幅度鼓动的胸口表明他还活着。

    徐沐芸从来没见过这般惨状,她被吓得心惊肉跳。在良知的驱使下,她怯怯地将人翻了过来,发现男人面容俊朗清秀,宛若天上神祇。

    但现在还不是顾着看脸的时候。

    徐沐芸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很烫,似乎是因为伤口发炎而发烧了。

    见死不救可不行,徐沐芸连忙坐下来查看,她顺着血迹摸到了伤口,在胸口处。

    “……不是我要占你便宜啊,是因为你伤的太重了,我得替你包扎伤口。”

    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徐沐芸偏开头闭着眼解男人的衣带。

    她拿出自己带的水,一点一点滴到伤口上,将血污清洗干净,然后将自己挖的草药撕碎敷在伤口上,提起他的的衣摆使劲一撕。

    ……结实的衣服纹丝不动。

    徐沐芸可不是蠢蛋,才不会浪费自己的衣服,于是她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直接系上了男人的衣带。

    突然间,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给我搜!”

    “是!”

    徐沐芸心道不好,这个家伙不会就是那几个婶娘说的“大人物”吧。

    慌乱之下,徐沐芸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转身就要走,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裙摆。

    只见男人动着苍白的嘴唇,有气无力低吟道:“救我……”

    徐沐芸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她犹豫片刻,脖子一横,将箩筐往前背,扶着男人,半背半拖地下了山。

    江南的夏天向来雨水多,晚上天空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注定是个不眠夜。

    一滴雨水落进水洼,随即更多雨水落下,水洼里波澜不停,而后,一只马蹄踩进来,水洼没了,一群黑影骑着马迅速在雨中穿梭,踩碎了深夜水洼。

    一个黑袍曳地的人站在高台鎏金宝座旁,逗弄着旁边金丝笼里的鸟儿。

    烛影摇曳间,一个黑衣人迅速跑上殿前来,拱手作揖单膝下跪道:“主上,江南传信,傅不昧跑了。”

    鸟儿突然高声叫起来,因黑袍人恶狠狠地拔了它的一根羽毛。

    粗粝嘶哑的声音响起:“用蛊虫追,绝不能让他查到姑苏的东西。”黑袍人将羽毛揉烂。

    “是,主上。”随即黑衣人恭恭敬敬地退下,到殿外才敢转身走了。

    梧桐镇旁的大山里,一伙贼人举着火把四处搜寻,却不见傅不昧的踪影。

    “用蛊虫找啊!蠢货!”领头人气急败坏,扇了下属一巴掌。

    那下属踉踉跄跄几步后站定,继续低头哈腰道:“蛊虫不灵了,虫王一直在转向。”

    “什么?”随即那领头人走到拿着虫王的人旁边,那是一个身着青绿色丝绸衣服撑着伞的公子,与一群黑衣人比起来似乎是鹤立鸡群。

    “什么意思?这虫王迷失了方向?怎么可能?”领头人看向公子,怒目圆睁道,“是你做了手脚?”

    那公子哼笑一声不屑道:“我与你们合作只是因为贵堂意向与我相符,不是来找你一个小喽啰骂的,况且,我的蛊毒,除非是我自己交出解药,否则无解。傅不昧或许是用了压制蛊毒的药,虫王才会迷失方向。”

    领头人被戳了痛处,却也只能忍着,面前的人乃是天下第一蛊王殷霜离,以给人下蛊于无形而著称,连傅不昧那样的高手都能被下蛊,更妄谈自己了。于是领头人悻悻然闭了嘴。

    如今雨越下越大,放火烧山也行不通,只好多动用些人力漫山地搜寻去了。

    雨水如瓢泼落在瓦楞之间,又顺着凹陷流下去,落在了霍家地面上,水洼映出里屋些许亮光。

    “主上,黑袍大人加急传信。”家仆将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筒呈上去。

    霍三接过信件,将其敞开放在案桌上。

    [目标出逃,现于梧桐镇山林,速来支援。]

    霍三命令家仆快些叫人,直至叫齐了所有家仆,支了几十匹马赶往梧桐镇山林。

    原本的一伙贼人加上了霍家的人便有了五十来个,一同在山林里一寸一寸地寻找,像无头苍蝇一样满地找“头”。

    而在雨夜,徐家的门同样被敲响。

    咚咚咚——

    阿陆见没人回应,便敲得重了些。

    咚咚咚——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是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男人。

    “阁下有何贵干?”徐庆问道。

    阿陆是江湖中人,此时尽量让自己显得慈眉善目一些,他道:“我家雄鹰指路,我家主子在这里,请问您近些天有招待陌生客人吗?”

    “……”徐庆倒吸一口凉气,想起芸儿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又想了想对方的姓氏,道:“你家主子可是姓傅?”

    阿陆连连点头。

    于是徐庆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便将阿陆拉了进去。

    傅不昧昏迷不醒,他在梦中着了恶魇,记忆陆陆续续在脑子里过起了走马灯,不自觉的回想起自己遇害时的场景,那真是叫人出乎意外。

    几日前,京城华灯初上时。

    江南的细雨下不到京城,却也带来了徐徐微风,吹拂着堤上杨柳。

    晴朗的夜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月光照到尚书府高高的青墙上。

    猛然间,一个身影从高墙上略过,在高墙瓦楞间穿梭,最后进入了尚书府的沁雅别院。

    “大人,八百里加急。”黑衣人掏出信件呈上,傅不昧接过信件细细看着。

    几息,信件被收进怀中,傅不昧提笔沾了墨在纸上挥舞,工工整整地写出回信递给黑衣人,于是后者恭恭敬敬接过信件,转身跳上院墙,消失在黑夜中。

    “主上,信件里莫不是阿怜的死讯?”阿陆给傅不昧添了茶水,问道。

    傅不昧点了点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傅不昧闭上眼,沉吟着没说话。

    他仿佛听到了千里之外的马蹄声。

    哒哒、哒哒、哒哒……

    随即傅不昧睁眼:“现在。”

    于是两人立即提起包袱,快步到院墙跟前,屏息一跃上了院墙,瓦楞咔哒作响,两道身影从院墙上略过。

    他们骑上汗血宝马,直至踏上了江南的土地。

    天色逼近,梧桐镇。

    傅不昧与阿陆到了驿站准备歇息,前者躺在床上突然睁开眼,房顶上有瓦楞响声。

    傅不昧手肘捅着阿陆将人叫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房顶。

    阿陆点了点头,于是打开窗户,翻身上了房顶,便见一个人正趴在房顶上偷听。

    阿陆动作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拔出短刀刺向贼人。

    但对方的目的似乎并非打架,嗖嗖几下跳着房顶消失在了黑夜里。

    阿陆没有追上去,只因主子在窗边道:“不必追了。”

    傅不昧饮了一口茶水,让开了位置好让阿陆翻身下来。

    “那人蒙着面,看不出来是什么人。”阿陆摇了摇头道。

    傅不昧点了点头,却在某一瞬间动作牵扯到了胸口,瞬间刺痛蔓延,傅不昧捂紧了胸口,单膝跪倒在地上。

    阿陆大惊,连忙上前搀扶着傅不昧:“是蛊毒又发作了吗?”

    傅不昧艰难地点点头,脸色煞白。

    “快些歇着。”阿陆把傅不昧搀扶到床上歇下。掖好被子后阿陆也睡下了。

    然而第二天刚拂晓,阿陆却不见了自家主子。

    阿陆大惊,四下寻找却依然不见了主子的踪影。

    而此时的傅不昧则在一辆马车上醒来。

    他瞧见四周变了样也不惊,当下首要便是弄明白自己在哪以及事情的来龙去脉。

    傅不昧没有轻举妄动,自己并没有被绑住,不过被点了穴浑身无力,傅不昧费尽力气撩开身旁的帘子一角往外看,便瞧见马车旁边还有几个黑衣人骑了马,估计两旁都有。

    傅不昧试图用力冲破点穴,却无济于事。

    傅不昧费力地抬起手,然后蓄力,用力地给自己解了穴。

    傅不昧深慢地呼吸,力气正在慢慢恢复,他活动了一下身体,计划着,这一群黑衣人大概有十来个,只要自己跑得够快,还是能逃出生天的。

    于是傅不昧立马装着虚弱喊人:“有人吗?”

    于是马车停下来,一道声音在外面响起:“怎么了?”

    “能不能帮我解个穴,我想方便。”傅不昧有气无力道。

    于是便有一个黑衣人掀开帘子探进来,傅不昧眼睛半睁半闭,趁着对方伸手过来时迅速点了麻筋,黑衣人顿时麻倒在地,傅不昧眼疾手快地掐住对方下颚下方的气管让其发不出声将其拖进来,迅速敲晕并将其扒光,换上了黑衣人的衣服,将自己的衣服给对方穿上,然后将头发散下来遮住脸。

    傅不昧带上面罩,大摇大摆地架着对方走了出去。

    没人察觉其实两人已经调了包。

    于是傅不昧走到丛林深处,眼看着一伙贼人看不见自己,于是迅速将自己的衣服从贼人身上扒下来,裹成包袱挎在肩上,屏息一跃,跳上了树梢,随后在树梢上穿梭,迅速跑走了。

    半晌过后,一伙贼人见自己同伴还未回来,便派遣一人前去查看,那人小心翼翼走到丛林深处,却见自己的同伴赤/裸着上身,昏迷不醒。

    贼人大惊,连忙折返回去报信。

    “傅不昧敲晕了我们的人,跑了!”那贼人大声道。

    于是乎领头那人便怒目圆睁,指着方才的方向道:“追啊!”

    便是一群贼人如同离弦之箭般跑了出去。

    “用巫蛊看看他在哪!”其中一人提议道,于是乎他停了下来,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罐子,里面放着虫王,只需要将其拿出来放到地上,虫王指向哪方,中蛊之人便在哪方。

    “他往这跑了!”

    于是一伙人便又冲着一个方向跑走了。

    马车夫则波澜不惊,活久了什么都见过,便自顾驱车带着马离开了。

    傅不昧跑了大概十里路,便停下来歇气,耳力超出寻常的他趴下来一只耳贴地,来听那伙贼人在何处,却什么也没有听到,这表明他们估计还没追到近处来。

    傅不昧见前方有小镇,于是计划着落脚并给阿陆传信。

    茶馆内,傅不昧在小二的带领下进入了二楼包间里。

    傅不昧拿出口哨一吹,口哨声在林子里回响。半晌远处便飞来一只雄鹰,停在了傅不昧伸出的手上。

    傅不昧道:“带阿陆来找我。”

    随即鹰便听懂了傅不昧的话,展翅飞走,在湛蓝天空中消失了去。

    外面人声嘈杂,傅不昧只听见一个妇人在呼喊。

    “你们快来人啊……”

    于是他便站在窗边。朝着那家香料铺子看去,只见一个妇人跪坐倒在门面前,涔涔地抹着眼泪,而她旁边似乎是香料铺的东家,却是一个小姑娘,立在那里手足无措。

    傅不昧没有继续看热闹,因为他听见了追杀自己的人声。

    傅不昧于是在茶桌上放了一个碎银子,便到柜台去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茶馆。

    一伙贼人如同鬼子进村闯进茶馆,于是乎茶馆里的人都纷纷看向他们。

    “小二,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长这样。”于是贼人将画像展示出来。

    而小二却是迷茫地挠挠头道:“没见过。”

    “傅不昧往那边走了!”拿着虫王的贼人指了一个方向道。

    于是乎一伙人便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茶馆,朝着那个方向跑走了。

    “傅不昧!站住!”

    傅不昧心道谁是草包谁才听话站住,于是跑得更加快了些。

    “放箭!”一个贼人发号施令道。

    另一个贼人便迅速搭弓射箭,这箭头上抹了毒药,中箭者活不过三日。

    嗖嗖嗖几声,三箭齐发,却被傅不昧一个灵巧的身法走位避过去。

    贼人眼看着傅不昧越跑越远,便心一横射出了最后一支箭。

    意外的是竟然命中了,前方傅不昧身形一歪。

    他后背中了箭,顿时剧烈的疼痛蔓延全身,只能捂着伤口继续忍痛往前跑走。

    “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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