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红色的夜晚。

    漆黑狭隘的床底布满无人踏足的灰尘,结满的蛛网倒映出外界的火光。几乎连转动身体都做不到的她只能保持着趴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去看眼前的一切,极度的恐惧与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火焰在燃烧,炙热的温度仿佛要将她灼烧殆尽。极速消耗的氧气让大脑变得昏沉,记忆的最后片段是站在床前的母亲被那恐怖的怪物撕成两半。

    鲜红的血与燃烧的火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后来伊吹清子对那晚的所有记忆。

    那是她不去的梦魇,那是一切的开始。

    *

    直到清晨的日光彻彻底底的照亮了每一寸角落,伊吹清子才开始继续往前走。

    仅剩的干粮再怎么省吃俭用也只能再挺过三日,饮用水更是所剩无几。记忆如果没有出错,她大概距离目的地还有一两天的脚程。

    她已经将每日的食量缩减到了一天一次甚至干脆吃半顿的量。长时间的跋涉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再这样下去不等下山她就会先死在路上。

    “……好累。”

    耳畔响起鸟鸣。

    偏头去看自树梢上腾飞而起的鸟雀,伊吹清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路上,小声喃喃,声音低的近乎耳语。

    倒不是想自言自语,只是她已经没力气再说太多话了。

    这是她赶路的第三日。

    而在这三天之前,伊吹清子还生活在自己已经生活了足足有十四年的乡村里与母亲一同和着面,兴奋的商讨着夜晚的生日该怎么过,等待着父亲与姐姐回来。

    直到夜色渐深,她坐在摆着亲人准备的餐点礼物间笑着去看母亲亮起一盏盏烛灯,趴在姐姐怀里撒娇,闻着年糕的淡淡香气,告诉自己自己又长大了一岁。

    这本该是温暖的,与过往无异的,暖色的回忆。

    只是变故陡生。

    暖色的夜晚最终终结在被踢翻的木门后。血色与红橙的火焰交织着破坏掉所有的一切,明明是焦的让人心慌的色泽回忆时却让人浑身发冷。

    她被父母一把推进离她最近的床底,狭小的空间让她动弹不得。她只得眼瞧着亲人的死去,恐惧与愤怒让她难以自控。

    直到烛台倒塌,火焰燃烧,灰烬纷飞。氧气的缺失让她意识昏迷,她才不再看到这些。

    伊吹清子本来以为自己会死。

    所以当第二天醒来时,望着蹲在自己面前身着陌生黑色制服的少年时,她才会恍惚一下,有极强的不真实感。

    一切在那时天翻地覆。

    手背上有着“甲”字文样的少年给她看了一眼这个字,然后告诉了她事情发生的真相。她从此知道了何为鬼,知道了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

    “……那只鬼最后离开了,或许是因为着火了吧。所幸我到时火势刚起,还能从里面捞出一个你。”

    少年对她说。

    “如果你想报仇,你可以去狭雾山。我是从那里出来的,地址大概在从这里往北走,越山再往西北……统共五天脚程。”

    少年给了她他能给的食物与水,告别她后独自走向了不知名的方向。而伊吹清子望着倒塌下去淹没了她过往人生的废墟,给亲人立好衣冠冢后带着食物往北走。

    这就是她会走在这里的原因。

    此时路程过半。

    那日的事情终究是成了她挥之不去的阴影。伊吹清子难以控制自己对于黑夜以及火光的恐惧,每当黑夜来临都只能寻觅一个如那晚的床底般狭小的只能容纳自己的空间颤抖着等待日出,在天彻底亮起来前都不肯踏出去半步。

    这拖慢了她的行程,也让食物与水的消耗跟不上她的行走速度。

    五天的行程只是理想情况。最坏情况是她弄错了少年提供的路线走了一条错误的路最终找不到地方无处可去。毕竟往北越山再往西北行路这种指路方式很是模糊,要不是北边只有一座山她指定死在开头。

    这条路走来一路上人迹罕至,偶尔能见到的几个房屋也是空落落的单个分布。她孤身一人行走很难相信这些空落落的分布的房屋不会成为下一个笼住她的梦魇,所以伊吹清子直到现在都没有与人对话。

    远处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愈发猛烈。滴落的汗水开始增多,眼前的场景开始泛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这是食物匮乏带来的低血糖。早些时候为了节省食物她很容易引发低血糖,常伴随着短暂的头晕恶心,但事实上熬过最饿的那段时间后身体就会恢复平静,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至于视野的模糊,停下来歇歇就好了。

    这么想着,伊吹清子四处看了看,最后寻了个矮地小心坐了下去。

    行程已经在缩短了。

    向着西北行进的路程如果确认无误,她最晚会在明天中午抵达远方那高山之下。按那位少年的话来看,那里大概率就是她的目的地狭雾山。

    “……要是能快点就好了。”

    望着一眼不见头的路及远处的山,伊吹清子喃喃着,意识不自觉变得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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