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还怪熟悉的。

    宋谷风转过头,神色浅淡地打量着来人。

    秦语珍瞪圆了眼,柳眉要翘到天上去,她此刻正和一群穿着打扮隆重精致的年轻姑娘们一同去楼上预订好的雅间,却不期然遇见三番五次拒绝帮忙的堂姐,原来今日正好是金簪会的日子,与城内盛事平乱大会一同举办,主题也正是观赏赛事,点评英杰。

    她想到自己一个人这么多天忙前忙后,而堂姐兼闺蜜竟贯彻冷脸毫不过问,不由质问道:“你说的有事,就是在这里看平乱大会?”

    旁边有不知内情的黄裙姑娘天真地劝道:“既然如此,语阑姐姐不如何我们一起上楼,我哥哥也来啦,等一下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秦语珍想到还在路上的徐晋州,顾及他与秦语阑的关系,不愿在此伤了和气,而这一群女子在楼道里聚作一团耳朵眼睛全都留意着这里,满脸兴致盎然看好戏的姿态,不想让自己成为她们背后的谈资,于是缓和语气道:“你一个人看多无聊,不如上楼来和我们一块,姐妹们说说话打发时间。而且刚才淑桐说了,她哥哥马上到。”

    宋谷风依然冷冷淡淡,无论是受到质问还是听到“某个哥哥”被频繁提起,都没有多给一个表情,那人是谁他并不知道,如果是熟人,便是一庄麻烦事,没有什么好高兴的。至于“姐妹说话”更是不需要,难道要一个堂堂男子学女子说话,参与她们的话题打入姐妹会内部?

    “我在等人。”他只说了这一句。

    “等人?等谁?你难道约了别人?”秦语珍一脸不信地三连问,然后她忽然反应过来,“你不会就是在等徐晋州吧!什么时候知道他过来的消息的?”

    见到“秦语阑”仍然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她不由泄气,“罢了,那你就在这里等他吧。”说完带着一帮姐妹们上楼,路过的有不少认识秦语阑的,还会同坐着的人打招呼,神色不由流露出几分好奇和八卦:这明明是秦家三姑娘举办的金簪会,秦家二姑娘为什么没有参加呢?

    宋谷风对那些打探一概不理,待人走后又转头看向窗外,目光精准地从茫茫人群中找出一个身影,见她在一阶的台下观看了一会儿,又跑去其它炼气等阶的那边转悠。

    看来号码拿得很靠后。

    他无声笑了笑,同样是转换身份,有时候他却很佩服这位秦家二小姐,从锦绣堆里落下,金枝玉叶从枝头折断沾了泥,却没有就此枯萎埋没,反而像野草一样生了根,从土里开始长。她不是个笨蛋,却比聪明人有着更坚韧的适应力。

    她可以这样毫不埋怨地适应新的身份,而他却不能。

    宋谷风就这样在满室讨论盛会的喧闹声中静坐了一会儿,忽然对面落座了一个人。

    来人衣着光鲜,玉面生光,紫红锦缎以金银线绣着大片牡丹,抬手一把紫檀木骨架金色漆面的折扇,举手投足见尽显风流。

    他见人看过来,露出一个“顾盼生辉”的笑意,“语阑,好久不见,可有想我?”

    宋谷风从未见过这人,却不妨碍他猜到他的身份。

    “徐晋州,你来作甚?”

    “这话说得,我没有事就不能来看你吗?”

    那双含情目目不转睛地看着对座人的一举一动,如果是个姑娘那肯定会害羞低头,然而坐着的人是宋谷风,他只觉得不适。

    脸上却不显露分毫地直直看回去。

    “哎呀,你这样不解风情,你未来的亲亲夫婿可是要伤心的。”徐晋州见对面美人毫无表示,夸张地捧着心口作伤怀状,眼里却闪烁着兴奋。

    “我此次随母亲前来,就是商议婚事,准备选良辰吉日呢。”

    宋谷风一下没反应过来,“商量什么?”

    “婚事呀,你忘了我们早有婚约在身,差不多也到履行的时候了。”

    “谁的?”

    “你和我的。”

    宋谷风:“……”

    还没把这身体捂热乎呢,自己就要嫁人了,当真是晴天霹雳,惊雷击中。

    想到不知多久才能重塑自己的身体,那时候人早就嫁过去了,简直让人眼前一黑。

    “……退婚。”

    ……

    秦语阑看了会儿一阶的擂台比斗,感觉不太精彩,这个等阶的修士还无法施展太厉害的法术,主要是招式和拳脚之争,而那些有家族依靠的世家修士一旦拿出法器符箓几乎无往不利,虽然赛场规定一个人每场使用的法器符箓不能超过三样,但奈何有人一样也没有。

    二阶的比试开始用一些法术,三阶四阶开始精彩起来,参加者最高为六阶,六阶以上自恃修为,自然是不愿以弟子之身加入太安宗了。

    不过比赛者中也有太安宗弟子,他们是为了最后奖励与博得名次而来,本身并不占用入宗名额。

    此时二阶的台上有人挑战失败,黯然下场,接着跳上来一个身穿褐色短衣的青年,对众人一拱手,道上名字,“在下于黄,欲挑战三十九号、五十六号、七十……”

    一连报了五个号码,就等有谁先上台。

    秦语阑见背影有一丝熟悉,思索何处见到此人时,忽然发现台下还有两个与他长相相似的人,且同样穿着神色的短衣,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人正是之前茶馆里谈论平乱大会的三兄弟之一,她正是从他们那里旁听来太安宗收徒前十名之事。

    于黄有几分功夫在身上,靠着拳脚和法术的配合轻松战胜好几个对手,挑战完成之后一拱手,跳下擂台回到另外两兄弟之间。

    秦语阑又去另外等阶的擂台赛逛,远远见到站在一起的秦子峰、徐晋川和唐向丰几人,也没有凑过去,只是拿出镜子听他们说话,他们似乎要等到最后再去挑战。

    围着炼气四阶擂台边的人群忽然发出一阵嘘声,一人直直摔下来,更准确地说,是被打下来,满面鲜血,肋骨塌陷地重重摔在地上,一旁的亲友气氛地质问擂主。

    “比赛而已,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

    擂台上的青年面庞瘦削,脸含戾气,不耐地一甩袖,“我又没把人杀了,输不起?”

    “怎么下这么重手呢?”旁人指点纷纷。

    他的下一个对手直接认输。

    “让我来会会你!”台上来了一个身形健猛的大汉,他方上来直接使出五行法术,猛烈的火焰席卷过去,而阴戾青年竟然毫发无伤地从火墙里破出,甩出武器勾住大汉的肩膀,手上施力,将他几回合间甩出了擂台。

    大汉肩头鲜血喷涌,原来那青年的武器是一把寒光闪烁的铁钩。

    这无异于啪啪打脸,却没有人再上台去了,他的最后一个对手见势也认了输不愿对上。

    秦语阑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问:“他是谁啊?”

    旁边人倒没有同许多人一样愤懑,而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他先前不是报了名字吗,习丛鑫。”说着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这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厉害的身手先前也没听说过名号,看名字也不是出自什么大家族,说不定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可他的身手也不是什么普通弟子达得到的,肯定是亲传弟子那一等,但好好的亲传弟子,为什么非要加入太安宗不可呢,虽然太安宗是大宗门,不一般,但他也不一定能在大宗门混出头来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秦语阑见这人不需回应也能自说自话,唾沫横飞间两颗龅牙若隐若现,忍不住默默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后溜之大吉。

    等到此人说了半个时辰后,才发现之前问话的人已经不见了。

    秦语阑回到一阶擂台赛场,看了会儿比赛默默记住几个不厉害的“软柿子”牌号,又怕这几个牌号早早地被每天先上台的人选了,复又认真分析了每一场比赛,找到几个并不弱但行动慢的,心里有了主意。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估摸着今日已接近尾声,而负责发放号码牌的人面前已经无人排队,他见有意愿的人都已领取到了牌号,便打算收拾东西回去,明天便没有这一环节了。

    正把剩下铁牌从箱子里倒出来时,面前忽然出现一双素靴,抬起头便见到个貌美的女子,身后跟着个大紫大金风流浮华的世家子,女子开口道:“给我一个铁牌,我报名。”

    男子跟上来可怜兮兮地说:“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见人不理他,又说:“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忘了吗?嫁给我你不会吃亏的。”

    虽然两人间散发出一种有八卦的气氛,但发放铁牌的人已经很累了,顾不得关注这些,重新把铁牌倒入盒子里摇了摇,递上前去。

    宋谷风直接摸了一个出来,转身上了刚刚空下的擂台。

    徐晋州见人毫无回心转意的迹象,于是也顺手抽了一个号码。

    那边秦语阑以为今天就要这样散会了,却忽然双眼一瞪,在隔壁擂台上见到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他明明说不来参加的,大能也会说话不算话的啊。秦语阑暗笑一声,溜达过去观战。

    在宋谷风报出五个号码之后,徐晋州一脸苦意,自己刚刚抽到的数字竟然被选中了!

    他心想:要是赢了她,这婚岂不是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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