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日起,你可自如行事。”

    秦语阑手持弯刀,刀光如月,横在宋谷风颈侧,而面临刀刃之胁的人面色如常,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并拢双指,点在她额心。

    从对决角度来看,两人是平手。

    但是宋谷风让了一只手,没有挪步,而且他赤手空拳没有武器,秦语阑能活动自如,手段尽出。何况她的刀刃和他的手指是同时制住对方要害,从这个角度来看,是她输了。

    但比试的目的本也只是考验她的实力,而目前,是她通过了。

    秦语阑收回弯刀,呼出一把汗,一屁股坐在庭院的木墩上——原本这里有一棵大树,却在一年来旁观她练功练刀时被误伤,成了灶下的柴火和屋里的家具。

    这一年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本以为所谓的帮她修炼是有问必答、传道解惑,没想到是魔鬼训练,花式挨打。

    上午背着石头练体能,下午举着武器练刀法,晚上加班加点地修炼,一旦睡着了就会被打醒,从一开始两个时辰的睡觉时间逐渐缩短成现在的半个时辰,弄得她现在都把修炼当休息,感觉自己离得道成仙不远了!

    不过可喜可贺的是,她现在已经实现修为跃升,正式步入炼气中阶,甚至达到了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五阶,出门在外也有了许多底气。

    终于不用遇到危险大喊大佬,或者狂甩大佬的符箓了!

    秦语阑叫了沐浴,换好衣服出门,溜达着在城中闲逛,最后随意找了个小吃摊要了份米粉。

    集市熙攘一如往常,街头的人比起一年前更多,可大都衣裳破烂,、面色郁郁,露宿街头的贫苦百姓也更多了。

    自从画皮鬼和无皮妖出现已经过了一年,可这两种妖魔虽说并非无敌,但却有着如同瘟疫般的特性,只要放走一只,隔不了多久便会出现无数只。

    各城池开门接纳城外百姓,让他们入城避险,可农民以地为生,到了城内生计成难题,可放出去又徒增妖魔的数量,此事一时无解,只能期待尽早结束。

    如今各处都在聚集修士讨伐妖魔,而先前暂停的平乱大会据说正在重新筹备第三场,第二场因无以为继,任务不计入赛事成绩,以第三场论胜负排名。

    不过所有参加第二场的修士都收到了城主补发的银票,在秦语阑将壮汉的铁牌号码交上去之后,他的家人也收到了补偿,兴庆村在曲心葇除妖时受到波及,房屋倒塌烧毁,那几个幸存村民不再有归处,领了补偿安心地做起了太安城百姓。

    秦语阑心里估摸着第三场大抵是与驱逐杀灭妖魔有关,正喝着热腾腾的汤,忽然见到两个锦衣公子从眼前走过,瞧见自己,又折返回来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是徐晋州和杜令轩。

    徐晋州之前被“秦语阑”拒绝组队后,虽说伤心地想一个人参加,但最终还是和同为三阶的杜令轩组队了,两人过去并没有见过面,性格也不甚相同,一个风趣一个严肃,一个欢脱一个稳重,但却因此结成好友,徐晋州没有因为他年纪小生出轻视之心,杜令轩也没有因为徐晋州纨绔而不屑与之为伍。

    一年前,徐晋川已经被召回家,说是祖父身体不大好,他这一回去再也没出来过,长达好几年的外出游历也就此中断。

    而徐晋州主动退婚也惹恼了家族长辈,她们造访秦家后本想把他扭送回家,奈何他抵死不从,被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目前也在长简这里蹭住。

    因此秦语阑对招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他也经常看见,并且同等地钦佩实力强劲的揍人者和勇气可嘉的被揍者。

    两人坐下打了声招呼,徐晋州问她:“今天你怎么有时间出来?等下不怕误了时辰被罚背石头?”

    秦语阑正把米粉上飘着的薄薄两片肉挑了吃了,随后放下筷子,脸上露出笑容,“从今天开始我就自由了!”

    “语阑不训练你了?”徐晋州奇道,用折扇挠挠下巴,“话说回来,每次想起她变得如此厉害我都像是在梦里一样,明明之前经常写信给我说死活突破不了二阶,结果现在都……”

    他想了想,苦恼地说:“我都已经不知道她修为到什么程度了。”

    秦语阑心想千万别问,她也完全不知道。

    她还怕知道之后吓死自己。

    “你呢?之前听说你是二阶,现在过了一年是不是已经到三阶了?真快啊,如果我修炼得也这么顺利就好了。”徐晋州望天叹息。

    秦语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已经连跳三阶。

    “送你的燕窝吃完了吗?”徐晋州问道,他先前见她每日辛苦练功,于是送了许多徐家特产的金燕窝给她补气血,不过因为他违逆家族,现在已经拿不到这个东西了。

    秦语阑点点头,“多谢徐兄。”

    “小花和我客气什么,语阑将你视为友人,我自然也将你视为好友,不知为何,总觉与你一见如故。”

    因为本来就是故人。秦语阑暗中翻了个白眼。

    “唉。”徐晋州叹息,“可惜我那兄弟不在,不然我们几人一起喝酒聊天多么快意,晋州回家后总是传信说不想接手家中生意,也日日忧心祖父身体,怕是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徐兄可要回家看祖父,我记得徐家祖父是离魂境界,竟然也会受病痛所困吗?”秦语阑问道。

    “实话说,我也不清楚,因为祖父不喜我资质欠佳,因此我从来都是避着他老人家。所以这次我也不想回家,回去以后肯定被关起来。”徐晋州挥挥手不愿再想起家里那堆烦心事,转而问杜令轩,“贤弟今日为何愁眉不展,是有何烦心事?”

    杜令轩犹豫了一下,“前些日子我过了生辰。”

    徐晋州:?

    “是生辰那天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他当时也在场,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啊。

    杜令轩吞吞吐吐,“其实……我有一个哥哥。”

    “哥哥?”秦语阑奇道,“可是并未听人提起你父亲还有个大公子啊?”

    “他……是父亲的私生子。”杜令轩低声说,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他从小养在别院里,隔三差五就会来看我,我们的关系,其实挺好。”

    说到这里,接下来的话也能开口了。

    “每年我生辰的时候他都会送我自己做的一些小玩意,去年他说会送我一个竹口哨,可是……”

    “你没有收到?”徐晋州问道。

    “嗯。”杜令轩低声应了。

    “为什么是去年不是今年?”秦语阑问。

    “去年我生辰前,哥哥很开心地和我说,父亲要认回他了,只要他去办好一件事情,他说这件事情可能要一段时间,让我耐心等待,今年生辰前一定会回来。”

    “可是今年生辰已经过了,他还没有回来……”杜令轩声音越来越低。

    “贤弟,你那兄弟长什么样,能画出来吗?我帮你找人。”徐晋州一脸认真地说道。

    没有人发现秦语阑忽然僵坐在原处。

    竹口哨!

    第一遍提起的时候她没有想起来,可是若提起一年前——这不是她在兴庆村发现母鸡那家的灶台里捡到的两样东西之一吗!

    “你哥哥是去办什么事?”秦语阑忽然问。

    “我不知道,只是听他的语气,是很重要的事情。”

    自己被秦家长辈污蔑藏匿妖魔前,听到的厢房隔壁隐隐响动,出府马车里混杂的臭味,兴庆村没有皮的牛和新丧妇人,突然出现的无皮妖,灶台里发现的竹口哨和零落的鸡毛。

    她忽然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如果说,这一切都有一个源头,那么,会不会那个最开始的无皮妖,就是从秦家逃出来。

    无皮妖可以将人变成同类,因此每一个无皮妖,原本都是人类。那个最开始的无皮妖起先还没有失去人性,藏在兴庆村附近的林子里,可能留下了什么东西导致兔子异变成不正常的妖魔,然后他进入村子里藏了起来。

    起先,他只偷吃了几只鸡鸭,后来他逐渐丧失理智,本能促使他杀牛剥皮,最后,他无法抑制地剥下张二娃新丧妻子的人皮,彻底变成没有人性的妖魔,开始攻击村子里的人,引发后来的灾难。

    因为她用镜子看过了,张二娃的妻子好端端地留在棺材里,她不是源头,只是一个被害者。

    而那个最先变成妖魔的人,就是杜令轩的哥哥。

    秦语阑打了个寒战,徐晋州忙问怎么了,她说:“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你们聊,我先回去一趟。”

    她迅速回到住处,翻箱倒柜找出了当时捡到的两样东西,一个竹口哨,和一块芥子石。

    芥子石是一种密信,它刀枪不入,很难毁坏,需要对应密令才能打开,只要略有一点误差就会销毁其中的物品,常常用来传递绝密的消息。

    但挡不过她隔空的镜子窥探,里面是一朵乌漆嘛黑的花。

    这两样东西没什么价值,只不过因为她那爱收集小玩意的习惯才没有被丢掉。

    秦语阑找到这两样东西的时间,徐晋州也回到长简的这处别院,他交游广阔,一年前听说两人居住在此也与长简称兄道弟,趁机留了下来。

    “小花,你遇到什么事了吗?为何突然走掉,我与杜贤弟都很担心你。”他在房间外问道。

    秦语阑走出来,递给他一样东西,“你可以问一问杜令轩这是不是他哥的手艺。”

    徐晋州震惊地看着手中沾满了黑灰的破旧竹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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