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救他?”

    “好歹有过几面之缘,他也并非坏人。”秦语阑说着,用绳子捆住昏迷不醒的人,仰面放在那根引雷铁棍旁边。

    “你说这里妖魔难近,或许是因为雷火频繁,时现天火的原因。”

    “所以你想用雷火驱散他身上的魔气?”宋谷风道,“或许他已魔气入体,一劈就死。”

    “死马当活马医吧,他那么痛恨无皮妖,肯定不希望自己变成其中一员。”秦语阑自己也坐了下来,准备继续感悟天火。

    离她不远处,唐向丰无知无觉地躺在地上,白袍脏污、发冠已散,是狼狈至极的模样,手指时不时随着导向地面的雷电微微抽搐。

    不过比起生死命悬,这些都是旁枝末节。

    闭目感悟的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秦语阑朦胧看见了一星火光,宛如初升的太阳驱散了识海里的雾气,这丝火光闪烁不定,宛如鱼龙入水,游移不定。

    然而雾气悄无声息地泛起白霜,飘逸的火苗变得迟滞,不知不觉中,它已被冰封符的寒气围困其中。

    这次大概就要成功了。秦语阑想着。

    她全神贯注,只待最后收网。

    天火的闪动越来越慢,秦语阑识海的雾气之间凝结出一张细密的大网,封堵住天火的所有退路。

    天火明暗闪烁,千钧一发之际,它暗下去以后再也没有亮起来。

    成功了?

    不,它又一次逃脱了。

    怎么回事?到嘴的鸭子飞了?

    秦语阑疑惑不解地睁开眼问宋谷风,“你的符箓是不是质量不太好?”

    宋谷风挑眉,冷眼看着她。竟然有人敢怀疑他的符箓!

    “不然怎么都已经把天火冻住了,它还能跑掉。”

    “再锋利的刀,也要看用它的人,拿在三岁小儿手里,那也是没什么用处的。”宋谷风不悦地说道。

    “懂了,你说我三岁,三岁能有我这修为,用不用的了刀都是天资过人。”

    宋谷风:“……”吵不过她。

    他起身向秦语阑走来,“我看看是怎么回事,既然已经冻住,不该忽然消失,除非……”他忽然想到什么。

    恰好走到捆绑在地的唐向丰旁边,只见他眉头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张合着。

    “水……”

    宋谷风目光扫过去,他肩头的伤口已经结痂,原先溃烂的皮肤不再恶化,看上去状态正在好转。

    “天火被他得了。”宋谷风笃定道。

    秦语阑无语凝噎,这也算是祸福相依吧,人是救活了,天火还要重新等。

    她撤了他的绳索,把唐向丰移到离雷电中心远一些的地方,问宋谷风,“他好像很渴,是不是要喂些水给他喝?”

    宋谷风叹气,“现在还不能喝,可以沾一点润一润。”

    秦语阑正要问怎么润,就听他说:“算了,我来吧。”

    “那我,继续去捉天火?”她试探着问道。

    “你去吧。”宋谷风又叹了口气。

    人是她想救的,他为什么要做这些?罢了,总归不想看到她照顾别人。

    错过了先前的天火,秦语阑这一回等了很长时间,好在一切顺利,在将天火纳入识海的一瞬间,她的灵力如涨潮一般,冲破了炼气五阶的桎梏,一直涨到六阶圆满。

    “成功了?”

    “成功了。”秦语阑睁开眼,却见宋谷风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你这是做什么?”

    “既然你已收服天火,便可继续斩杀妖魔,这里不宜久留。”他说着,将引雷铁棍收回来,四方天雷一下子失去目标,重新在这方断崖上四处游离。

    “这么着急做什么?”虽然这么问着,但她还是和他一同往山下走去。

    瘴气从稀薄到深厚,妖魔零星几只扑过来,都被她干脆利落地解决。

    “不对劲,来的时候妖魔比现在多得多。”秦语阑警惕道。

    宋谷风只是说道:“那就走快些。”

    两人快要到达山脚时,她忽然反应过来,“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对了,唐向丰呢?”

    宋谷风停住脚步,“你这回打坐了近一月,他等不住,早已下山去了,只是……”

    “只是?”秦语阑疑惑地问道。

    瘴气之中传来打斗的声响和火焰的明光。

    “只是没想到他还在这里。”

    秦语阑倒是能理解,“那时在飞舟上唐兄不是说了,他父母为无皮妖所害,因此有了天火之后他怎么会放过这些妖魔不杀?”

    “叫的倒是亲密。”宋谷风冷淡地说道。

    秦语阑:“?”

    “你又是怎么称呼我的?”

    秦语阑想也不想道:“大佬!”

    宋谷风:“……”

    “没办法,你那个‘木岚’一听就是假的,而且你现在用我的身份,让旁人听到了以为是我的小名怎么办?”

    宋谷风问道:“你有小名?”

    “没有。”秦语阑摇摇头。

    “我知道了,小名春花。”

    “你!”秦语阑你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骂顺口,总不可能说“你这个臭大佬”吧。心里想着一定要翻出他的身份,前方的战斗已经结束,唐向丰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唐某多谢李道友救命之恩。”他见到秦语阑后立刻俯身揖礼。

    “我只是顺手而为,何况也没有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造化。”秦语阑说道。

    唐向丰似乎也只为说这一句,他直起身,“二位的恩情,唐某铭记于心,只是此处妖魔未除,脱身不得。”

    “无妨,我们本也是领了任务出来除妖的。”秦语阑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询问道,“早先听人说平乱大会前十可加入太安宗,可大会中断一年,现在可还是如此?”

    她补充道:“毕竟是没有放在明面上的奖励。”

    唐向丰思索了一会儿,“我不能妄言,待我料理妖魔后回宗询问师尊再给道友答复。”

    宋谷风忽然问道:“你师尊可是曲心葇?”

    他顿了顿,补充道:“曲尊者。”

    “是,秦道友怎知?”

    “那日我也在飞舟上,是曲尊者前来救援,因此得知此事。”

    唐向丰喃喃道:“师尊又救我一次……”

    实际上,曲心葇杀灭妖魔后,并未去看昏倒在旁的徒弟一眼,径直离去了。宋谷风只是对照他的经历猜测。早些年也发生过无皮妖的灾难,只不过被灭在起源地,那时前去除妖魔的就是她,只不过当时她是空手回归,后来有一子拜入太安宗到了她门下,说师尊是救命恩人,此事之后传为美谈:曲尊者除魔救徒。

    而这个徒弟现在长大了,并以除妖灭魔为己任。

    拜别时,秦语阑眼尖地瞥了眼他手腕内的数字,四百零八。

    这些都该记在她手上!

    由于对失去成绩的心痛,秦语阑捂着心步履蹒跚地上路,搞得宋谷风奇怪地看了她好几眼,以为她看上别人了。

    ……

    乐平城。秦府。

    秦知宇在地牢里亲自监视着紫魔花连同根际的人皮装上马车,从暗道运送出府,等到所有货物都分门别类送往该去的地方,余下的无皮尸身已经堆成小山,然后被点燃熊熊烈火,噼里啪啦地烧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一开始接手这项生意的反胃拒绝、良心不安,到后来的逐渐麻木,直到现在,他从心里觉得本该如此,这些人就是命贱,不然为何到了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他大哥二哥,以及与秦家合作之人都活得好好的,没有天打雷劈,只有富贵荣华。

    地牢里气闷,秦知宇走出去,而族长秦知乾就在门口候着,问他,“怎么样?”

    “一切顺利。”秦知宇汇报道,“该送出去的都送出去了,余下的是我们要用的。”

    “唉,此次过后,这地牢就废了,下一批泥人要重新找地方开始养。”秦知乾叹息,“上回打探之人的身份有消息了吗?”

    “还在查,他们隐藏得太好了,听雨阁也给不出有用的。”秦知宇低眉答道。

    “听雨阁也就知道些皮毛,真要查,还得靠自己,或者……”秦知乾话锋一转,“你那女儿,也该叫回来了,免得流落在外被有心人利用去,说了不该说的。”

    “我一向未向语阑透露过秦家的生意,她修为不行,总是要嫁去别处的,天长日久,心也容易偏。”

    “不过大哥说得是,我听说她两三月前已在城主府借了天火出城除妖,待她回来我一定把人带回府。”

    “与徐家的联姻,如果她仍是不愿,就让老二家的去吧。”

    “是,二哥家的语珍是个机灵的,近来买下了许多商铺在尝试经营。”

    秦知乾耳朵听着,心里却想的是另一件事,“一年前逃走的泥人、人心惶惶的无皮妖之灾、那日前来查探之人,怕就怕在有人将这些联系起来。”

    “那我们……”

    “所以此回送货之前,我已向那方言明情况,让他们来查,去对付那些阴沟里的老鼠。”

    “他们有离魂之境,定能手到擒来!” 秦知宇点头称赞,却瞥见了秦知乾骤然不虞的脸色,忙道,“大哥也不过临门一脚,到时定能力压四方!”

    “呵呵,二弟谬赞了。”秦知乾这才放松脸色笑道。

    “大哥!”秦知坤引着一人前来,“有贵客临门!”

    “您怎么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两人向来人行礼。

    “紫魔花可送过去了?”

    “我们只余下其中两成,其余都已送去。”秦知乾毕恭毕敬地回答。

    “我看看这一批的成色。”来人说道。

    虽然腹诽此人心急,因为等货运到一样能看见成色,但秦知乾没有表现在面上,带来人到了秦家存放紫魔花的密室。

    一朵朵鲜花连着血泥,妖艳地盛放,加入玉颜膏里能让它的效果胜出其它养颜膏十倍,秦知乾却不知道来人是怎样用它们的,也不敢问。

    “很好。”他听来人说道,“可以动手了。”

    秦知乾震惊地瞪大眼睛,秦府的护卫不知何时倒了一地,他们三兄弟被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堵在密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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