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白跟着绿点走，看着它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了一个位置不再动。手里的装置毕竟是粗略改造的，只能显示大概的位置，所以她不清楚夏喻名是在等她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街上人来人往，诺白只在训练服外面套了件外套就急匆匆出了门，冷风一阵阵往脖子里灌。她往手心哈了口气，搓搓手，戴上兜帽，顺着街边脚尖一转拐进了巷子。
她还是没想明白，夏喻名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刚开始还走的是大路，到后面开始七拐八拐，把自己引到了这条巷子里。她估算了一下现在的位置，走到这里已经算是离校区很远了。
直到看见眼前很标准的一栋建筑，诺白嘴角一抽，大概明白了夏喻名来的是哪儿。
他确定这不是别人的家里吗？
为什么现在一个两个的都干这种不合法的事情啊？
在心里叹了口气，诺白顺着一条堆满杂物的小路走，从一扇已经生满锈的铁丝门底下钻了过去，外套被尖端划了道破口。现在她已经距绿点的位置很近了，应该就在不远处那道小门后面。诺白踩着杂物间的空隙小心往前走，鞋底踩到碎玻璃发出清脆的咔擦声，在远离街道的后院里过于明显，吓的她手指一僵，扫了眼脚底的渣滓。
再往前走，她一眼就看见两个歪头倒在门边，穿着联盟制服的士兵。
“……”
手握住门把，诺白左手攥住刀柄，深吸口气，慢慢推开铁门。
她半个胳膊刚伸进去，一只手突然用力抓住她往里拽，铁门被掀开，诺白立刻拔.出小刀，但手还没抬离身体就被强硬的按下，她当机立断扔下刀，猛地弯腰试图用胳膊肘撞向对方的腹部，但对方却更早一步反扭住她的手腕把整个人压在墙上，力气大的诺白根本无法动弹。
“别乱动，”对方压在她耳边，声音很低，“安静，里面有人。”
……夏喻名。
诺白听出了他的声音，努力转头，只能看见男人的帽檐。
“我知道了，你放开。”
依言卸了力，夏喻名在她耳朵里塞了只耳机，看了眼揉着手腕的诺白，露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身手不错。”
“……”
简单几下就被制伏的诺白直接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捡起自己的小刀，“叫我过来做什么？”
夏喻名双手环胸，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是我叫你过来的？”不等她说话，夏喻名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我这身是制服，开会用的。”
“你说这个干什么？”诺白拍了拍身上的灰，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猛回头，“现在是开会时间？”
夏喻名没说话，压了压帽檐，示意她往前走。
反手握住小刀，刀刃向外，诺白朝他指的方向走，压低声音问他，“这是哪里？要做什么？”
刚说完，夏喻名敲了敲她的后脑勺，“帮我调查一下。”
说是要调查，但是看他没有一点紧张感，诺白瞄了一眼男人的表情，弄不懂他要干什么。
他们走得很慢，一路上不再说话，只能听见耳机里对方的呼吸声，沉默一直持续到了下一道门那里，夏喻名示意她守住门另外一边，两个人慢慢贴近，听到里面隐约传来模糊的声音。
“……不……现在……你这是……”
“……也……，你先走，文件等……你决定……”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再往后彻底听不清，诺白皱皱眉，不管夏喻名想做什么，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她本意不愿参与夏喻名的事情，太麻烦，如果在这里知道些什么她不该知道的情报，她可能再不能完全脱身。
于是诺白摇头，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被旁边的人按住肩膀。夏喻名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但丝毫没有想放开她的意思。诺白挣扎了几下，也不敢惊动里面的人，只得暂时安静下来，拇指紧紧捏着刀柄。
事已至此，她只能先按他说的，调查一下。
“消息不可能走露，叶晓从一开始就在帮忙隐藏舰船信息，他没有背叛我们的理由。”里面的人似乎在争吵，往门口走了几步，声音清晰了起来，“我不相信。”
“我没说要怀疑他，”另一个声音传来，他靠在门口，和诺白他们只有一门之隔，体重压的门板发出难听的挤压声，“更何况，他儿子还在我们手里，叶晓不可能这么糊涂。”
“那是谁？！”里面的男人极力压制着愤怒，“知道情况的只有我们几个人，到底是谁告的密？夏喻名是怎么知道舰船信息有两套的？！要是他查到我们头上，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诺白看了眼夏喻名，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先别想这个了，不说能不能查出来，就算查到了，夏喻名要是把我们告上去，上头肯定问我们要一个结果。”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
“……叶晓怎么样？”
“你是说……让叶家顶罪？”
叶家？诺白一愣，一时间不清楚他们嘴里的“叶家”和自己认识的那个叶姓青年有没有关系。
“什么叫顶罪？叶晓本来就隐藏了那一队舰船的信息，这是事实，任他再怎么狡辩也没法否认。再说，要不要走到那一步还不好说，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能让他在事情败露后乖乖把这些都揽身上。”
“那个之后说，这些文件你打算怎么办？”
“留不得，但是关于叶晓的那一部分要保存好，关键时候能用上。”
接着就是很久的沉默，很快从里面传来了烟味和压抑的咳嗽声。诺白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门，示意夏喻名他们在处理文件，要不要现在冲进去。
夏喻名摇摇头，意思再等等。
男人很有耐心，默默计算着时间，等估计的差不多，带着诺白躲到后院，之前诺白看见的那两个晕倒的士兵也醒了过来，两个人面面相觑，小声讨论着什么。
“……是你打晕的吧？”诺白摩挲着小刀，“不担心他们说出去吗？”
“不用。”男人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诺白扫了一眼，立刻警铃大作，她这一段时间对这种一看就是违法的装置有些过敏。
“……放松点，”男人似笑非笑，扬了扬手里的盒子，然后扔到一堆杂物里，“安述，你安医生给我的，麻醉用，效果特别强。我给他们两个一人一针，就算醒了也有好一阵子迷迷糊糊的，两个对不准发生了什么暂时不敢跟长官们汇报，等彻底清醒了更害怕的什么也不敢说。”
“……”
诺白不想谈安述，她扭过头。
没过多久，和夏喻名想的一样，两个士兵什么也没敢说，带着自己的长官从后院悄悄穿了出去。
再重返那个房间，诺白拉高衣领捂住鼻子，用小刀拨拉着地上一堆堆灰，被呛得直皱眉，“咳，他们这是烧了多少。”
夏喻名没回答她，直接用手拍开还带着火星的灰，试图找到还没完全烧干净的文件。他拉开每一个抽屉，敲过每一块地砖，翻过每一个角落，但一无所获，那两个人尤其谨慎，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
诺白看着夏喻名蹲在房间中间，他盯着那一大堆灰烬，不知道在想什么。制服披风拖在地上，积了一层灰，白色手套烧的破破烂烂。
她抿抿唇，忽然感觉男人这个样子像一只被拔了腿，蜷缩着的虾。
“叶家世世代代都是副指挥，叶晓，联盟副指挥的司令，叶伯晨的父亲。”男人站起来，瞄了诺白一眼，还没等她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你刚也听到了，他们说叶晓的儿子在他们手上，也就是你的小伙伴。”
“这里是叶家以前的房子，已经荒废了很多年。线人告诉我，有几个人会趁今天开会的时候来这里，我从会场溜了出来，一路找到这里。”
“停，你不要……”
“叶晓隐藏了卡达尔星系的舰船信息，刻录了一套伪造的系统，他知道，他们都知道。”
……卡达尔星系？
脑海中想起了之前安述说的话，诺白愣了一下，“等…！我不想听，你……”
“关于卡达尔星系战败的事，如果我找到证据想翻案，把他们告到上级，告到军事法庭，他们会以叶伯晨为要挟拉叶晓出来认罪。”
“夏喻名！”
“如果我不翻案，叶晓不会有事，但我会永远被钉到联盟军部的耻辱柱上，作为联盟失地的大罪人。你说，我应该怎么选？”
“……我什么也没听到，放我走，”诺白眼神冷下，“我今天没有出过联军校区。”
夏喻名一双灰色眼睛盯着诺白，“事实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我根本不可能翻的了案，上面几层全都是他们的人。”
“这与我无关，夏喻名，”诺白打断了他的话，“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我们本来就不该互相干涉，我自己的事情已经足够头疼，我不想掺和进你，还有你周围的一切。”
“如果我找到证据，下定决心搅局，叶伯晨你也不担心？”
“如果叶伯晨真因为这些原因遇到困难，我会竭尽全力帮他，而绝不是通过现在你几句话……”诺白的反驳忽然停下，她意识到自己的话站不住脚，咬了咬牙，“到那时候，我会利用好一切我该利用的，不需要你打预防。”
她冷冷的看着男人，毫不避讳的直称姓名，“夏喻名，你根本不会因为我几句话就改变想法，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利用我，但又担心叶伯晨的事情会影响我站队，装作把选择权抛给我抬高自己而已。”
夏喻名双手环胸，“我为什么一定要利用你？你只不过是个学生，比你好用的一抓一大把。”
“醒醒吧，”诺白表情平静，赌了一把，“你根本无人可用。而我有实力，好掌握，在我身上投入小，收获大，为什么不？”
“还有吗？”
“你知道我志愿在哪里，第五军团，再加上卡兰星的事情后我和淡副指挥搭上了线，去第五军团的几率更大，这正和你愿，不是吗？一个在第五军团很有可能升到军官的眼线，或者内应。再加上你本来就……”
本来就和阿尔曼有勾结。
诺白一顿，止住话，为自己夹杂着愤怒的话做了结尾，“我不想搅和进你的事情，就算你真的要挟了我，最好考虑到我忠诚度为零，随时叛逃的可能。”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夏喻名毫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因为他的眼神一如既往，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就像是早都知道她会说什么一样，这一认知让她一瞬脊背发凉。
“你不会把今天的话告诉任何人，”夏喻名拿过诺白的小刀，绕着指尖转了一圈，语气平淡，“至于你说不想参与我的事？诺白，你以为你有得选吗？从一开始你就已经被各种各样的人盯上，别做梦了。”
“……谁盯上我了？你知道些什么？”
“这些不应该你自己调查吗？”夏喻名笑了笑，“我说的是真是假，是真的话，都有谁，我有什么义务帮你？我帮了你的话，你又会拿什么做回报？你刚才不是说过，会自己竭尽全力吗？”
“……”
“诺白，你很聪明，你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你本来就没有背景，要想达成目的只能在正确的时机做正确的选择。就算你再讨厌我，羽翼未丰之前，你还没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快收起所谓的高尚原则，谁有用就利用谁。你现在地基薄的随时会被别人摁碎，甚至消失在联盟史上，你又能撼动谁？帮到谁？想到什么万全法？”
“……”
夏喻名看着诺白的眼睛，收笑，“听明白了吗？”
“……”
“那我们再来一遍。”夏喻名向后靠在墙上，“叶晓隐藏了卡达尔星系的舰船信息，刻录了一套伪造的系统，如果我找到证据想翻案，把他们告到军事法庭，他们会以叶伯晨为要挟让叶晓认罪。如果我不翻案，他们不会有事，但我会永远被认为是联盟失地的罪魁祸首。并且事实上我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上面几层全都是他们的人。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诺白沉默了一会，语气有些僵硬，“……重点是叶晓那里。”
“证据要收集齐，保护好，让叶晓意识到自己的危境，最终目的是让认罪的主谋换人。叶伯晨那里我会跟他谈，弄清楚挟持的方式，找到证据，证明叶晓伪造系统是因为被胁迫。”
“如果叶晓看了证据还是不同意，我要怎么办？”
“……实在劝说不动的话，我离叶伯晨最近。”诺白低声回答，说的模棱两可，但两人都知道她计划做什么。
“好，假设叶伯晨和叶晓都答应我们的计划，证据和翻案申请交不上去怎么办？”
“叶晓作为司令，他可以直接向最高法庭递交材料，但作为主要嫌疑人，这种自己跳出来为你翻案的做法太危险。”
“最保险的做法是？”
诺白没有迟疑，她早知道他想做什么，“第五军团。第五军团拥有最高行动权，可以设计成发现位于卡达尔星系的某些军事情报，于公，直接作为第三方向法院申请，这样最干净，危险最小。”
夏喻名吐出一点情报，示意她继续往下说，“第五军团在联盟军部政部都处境危险，现在整个军团都被压到前线无法动弹。”
“……还是最高行动权。”她说，“可以人为制造出联盟内外，最好是在卡达尔星系的战事，这样第五军能顺理成章调派走。”
“上级也能考虑到这一点，他们会拦截战报，或者调遣剩余军团，降低危险级，继续压住。”
“所以，你需要一个内应……在五军内，或者在目标星系内，能快于军部政部把情报传到五军指挥台上。”
夏喻名笑了笑，“所以翻案的最佳的时间是？”
“……我毕业，进入第五军团。”
“那么，你计划约束我的办法？”
“证据我这里存一份，如果你有别的打算，我能早一步和叶伯晨递交上去，上面的人警惕之下会进一步监视你和周围人的行动。”
他摇摇头，“这样太薄弱，还会推你朋友入坑，诺白，你这样是拉不住我的。”
“……我现在对于你身上和所说的卡达尔星系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找不到用什么约束你。”诺白叹了口气，“不过，我应该能先找到你其他的把柄，”她指了指夏喻名身上的制服，“比如说逃会，窃听长官谈话，窃取军事机密等。”
“那这个之后再说，”夏喻名弯腰，稍微凑近，“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不喜欢男人嘴里的‘利用’，诺白皱眉。
她想知道夏喻名和阿尔曼的计划，想知道东α星系上发生的事情，想知道莫尔顿的情报……
“暂时没有别的，我只想进入第五军团，做一名军官。”
看了诺白一会，夏喻名拍拍手，“我没看错，诺白，你果然聪明，心里对这些事明明白白的，只是缺少情报和行动，相信你以后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摘下一双白手套塞进口袋，然后当着她的面从衣服内侧扯下了余伊森口中隐匿的小装置，轻松捏碎。
“走，到点该回去了。”
诺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夏喻名。”
他回头，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嗯？”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厌？”她往前一步，重复了一遍，“很讨厌。”
夏喻名没说话，他笑了笑，“太棒了。”
“你讨厌我，那我以后晚上不用给你开晚归的条子咯，你就别想再加班练舰船运动。”
街上人来人往，诺白只在训练服外面套了件外套就急匆匆出了门，冷风一阵阵往脖子里灌。她往手心哈了口气，搓搓手，戴上兜帽，顺着街边脚尖一转拐进了巷子。
她还是没想明白，夏喻名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刚开始还走的是大路，到后面开始七拐八拐，把自己引到了这条巷子里。她估算了一下现在的位置，走到这里已经算是离校区很远了。
直到看见眼前很标准的一栋建筑，诺白嘴角一抽，大概明白了夏喻名来的是哪儿。
他确定这不是别人的家里吗？
为什么现在一个两个的都干这种不合法的事情啊？
在心里叹了口气，诺白顺着一条堆满杂物的小路走，从一扇已经生满锈的铁丝门底下钻了过去，外套被尖端划了道破口。现在她已经距绿点的位置很近了，应该就在不远处那道小门后面。诺白踩着杂物间的空隙小心往前走，鞋底踩到碎玻璃发出清脆的咔擦声，在远离街道的后院里过于明显，吓的她手指一僵，扫了眼脚底的渣滓。
再往前走，她一眼就看见两个歪头倒在门边，穿着联盟制服的士兵。
“……”
手握住门把，诺白左手攥住刀柄，深吸口气，慢慢推开铁门。
她半个胳膊刚伸进去，一只手突然用力抓住她往里拽，铁门被掀开，诺白立刻拔.出小刀，但手还没抬离身体就被强硬的按下，她当机立断扔下刀，猛地弯腰试图用胳膊肘撞向对方的腹部，但对方却更早一步反扭住她的手腕把整个人压在墙上，力气大的诺白根本无法动弹。
“别乱动，”对方压在她耳边，声音很低，“安静，里面有人。”
……夏喻名。
诺白听出了他的声音，努力转头，只能看见男人的帽檐。
“我知道了，你放开。”
依言卸了力，夏喻名在她耳朵里塞了只耳机，看了眼揉着手腕的诺白，露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身手不错。”
“……”
简单几下就被制伏的诺白直接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捡起自己的小刀，“叫我过来做什么？”
夏喻名双手环胸，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是我叫你过来的？”不等她说话，夏喻名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我这身是制服，开会用的。”
“你说这个干什么？”诺白拍了拍身上的灰，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猛回头，“现在是开会时间？”
夏喻名没说话，压了压帽檐，示意她往前走。
反手握住小刀，刀刃向外，诺白朝他指的方向走，压低声音问他，“这是哪里？要做什么？”
刚说完，夏喻名敲了敲她的后脑勺，“帮我调查一下。”
说是要调查，但是看他没有一点紧张感，诺白瞄了一眼男人的表情，弄不懂他要干什么。
他们走得很慢，一路上不再说话，只能听见耳机里对方的呼吸声，沉默一直持续到了下一道门那里，夏喻名示意她守住门另外一边，两个人慢慢贴近，听到里面隐约传来模糊的声音。
“……不……现在……你这是……”
“……也……，你先走，文件等……你决定……”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再往后彻底听不清，诺白皱皱眉，不管夏喻名想做什么，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她本意不愿参与夏喻名的事情，太麻烦，如果在这里知道些什么她不该知道的情报，她可能再不能完全脱身。
于是诺白摇头，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被旁边的人按住肩膀。夏喻名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但丝毫没有想放开她的意思。诺白挣扎了几下，也不敢惊动里面的人，只得暂时安静下来，拇指紧紧捏着刀柄。
事已至此，她只能先按他说的，调查一下。
“消息不可能走露，叶晓从一开始就在帮忙隐藏舰船信息，他没有背叛我们的理由。”里面的人似乎在争吵，往门口走了几步，声音清晰了起来，“我不相信。”
“我没说要怀疑他，”另一个声音传来，他靠在门口，和诺白他们只有一门之隔，体重压的门板发出难听的挤压声，“更何况，他儿子还在我们手里，叶晓不可能这么糊涂。”
“那是谁？！”里面的男人极力压制着愤怒，“知道情况的只有我们几个人，到底是谁告的密？夏喻名是怎么知道舰船信息有两套的？！要是他查到我们头上，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诺白看了眼夏喻名，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先别想这个了，不说能不能查出来，就算查到了，夏喻名要是把我们告上去，上头肯定问我们要一个结果。”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
“……叶晓怎么样？”
“你是说……让叶家顶罪？”
叶家？诺白一愣，一时间不清楚他们嘴里的“叶家”和自己认识的那个叶姓青年有没有关系。
“什么叫顶罪？叶晓本来就隐藏了那一队舰船的信息，这是事实，任他再怎么狡辩也没法否认。再说，要不要走到那一步还不好说，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能让他在事情败露后乖乖把这些都揽身上。”
“那个之后说，这些文件你打算怎么办？”
“留不得，但是关于叶晓的那一部分要保存好，关键时候能用上。”
接着就是很久的沉默，很快从里面传来了烟味和压抑的咳嗽声。诺白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门，示意夏喻名他们在处理文件，要不要现在冲进去。
夏喻名摇摇头，意思再等等。
男人很有耐心，默默计算着时间，等估计的差不多，带着诺白躲到后院，之前诺白看见的那两个晕倒的士兵也醒了过来，两个人面面相觑，小声讨论着什么。
“……是你打晕的吧？”诺白摩挲着小刀，“不担心他们说出去吗？”
“不用。”男人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诺白扫了一眼，立刻警铃大作，她这一段时间对这种一看就是违法的装置有些过敏。
“……放松点，”男人似笑非笑，扬了扬手里的盒子，然后扔到一堆杂物里，“安述，你安医生给我的，麻醉用，效果特别强。我给他们两个一人一针，就算醒了也有好一阵子迷迷糊糊的，两个对不准发生了什么暂时不敢跟长官们汇报，等彻底清醒了更害怕的什么也不敢说。”
“……”
诺白不想谈安述，她扭过头。
没过多久，和夏喻名想的一样，两个士兵什么也没敢说，带着自己的长官从后院悄悄穿了出去。
再重返那个房间，诺白拉高衣领捂住鼻子，用小刀拨拉着地上一堆堆灰，被呛得直皱眉，“咳，他们这是烧了多少。”
夏喻名没回答她，直接用手拍开还带着火星的灰，试图找到还没完全烧干净的文件。他拉开每一个抽屉，敲过每一块地砖，翻过每一个角落，但一无所获，那两个人尤其谨慎，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
诺白看着夏喻名蹲在房间中间，他盯着那一大堆灰烬，不知道在想什么。制服披风拖在地上，积了一层灰，白色手套烧的破破烂烂。
她抿抿唇，忽然感觉男人这个样子像一只被拔了腿，蜷缩着的虾。
“叶家世世代代都是副指挥，叶晓，联盟副指挥的司令，叶伯晨的父亲。”男人站起来，瞄了诺白一眼，还没等她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你刚也听到了，他们说叶晓的儿子在他们手上，也就是你的小伙伴。”
“这里是叶家以前的房子，已经荒废了很多年。线人告诉我，有几个人会趁今天开会的时候来这里，我从会场溜了出来，一路找到这里。”
“停，你不要……”
“叶晓隐藏了卡达尔星系的舰船信息，刻录了一套伪造的系统，他知道，他们都知道。”
……卡达尔星系？
脑海中想起了之前安述说的话，诺白愣了一下，“等…！我不想听，你……”
“关于卡达尔星系战败的事，如果我找到证据想翻案，把他们告到上级，告到军事法庭，他们会以叶伯晨为要挟拉叶晓出来认罪。”
“夏喻名！”
“如果我不翻案，叶晓不会有事，但我会永远被钉到联盟军部的耻辱柱上，作为联盟失地的大罪人。你说，我应该怎么选？”
“……我什么也没听到，放我走，”诺白眼神冷下，“我今天没有出过联军校区。”
夏喻名一双灰色眼睛盯着诺白，“事实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我根本不可能翻的了案，上面几层全都是他们的人。”
“这与我无关，夏喻名，”诺白打断了他的话，“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我们本来就不该互相干涉，我自己的事情已经足够头疼，我不想掺和进你，还有你周围的一切。”
“如果我找到证据，下定决心搅局，叶伯晨你也不担心？”
“如果叶伯晨真因为这些原因遇到困难，我会竭尽全力帮他，而绝不是通过现在你几句话……”诺白的反驳忽然停下，她意识到自己的话站不住脚，咬了咬牙，“到那时候，我会利用好一切我该利用的，不需要你打预防。”
她冷冷的看着男人，毫不避讳的直称姓名，“夏喻名，你根本不会因为我几句话就改变想法，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利用我，但又担心叶伯晨的事情会影响我站队，装作把选择权抛给我抬高自己而已。”
夏喻名双手环胸，“我为什么一定要利用你？你只不过是个学生，比你好用的一抓一大把。”
“醒醒吧，”诺白表情平静，赌了一把，“你根本无人可用。而我有实力，好掌握，在我身上投入小，收获大，为什么不？”
“还有吗？”
“你知道我志愿在哪里，第五军团，再加上卡兰星的事情后我和淡副指挥搭上了线，去第五军团的几率更大，这正和你愿，不是吗？一个在第五军团很有可能升到军官的眼线，或者内应。再加上你本来就……”
本来就和阿尔曼有勾结。
诺白一顿，止住话，为自己夹杂着愤怒的话做了结尾，“我不想搅和进你的事情，就算你真的要挟了我，最好考虑到我忠诚度为零，随时叛逃的可能。”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夏喻名毫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因为他的眼神一如既往，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就像是早都知道她会说什么一样，这一认知让她一瞬脊背发凉。
“你不会把今天的话告诉任何人，”夏喻名拿过诺白的小刀，绕着指尖转了一圈，语气平淡，“至于你说不想参与我的事？诺白，你以为你有得选吗？从一开始你就已经被各种各样的人盯上，别做梦了。”
“……谁盯上我了？你知道些什么？”
“这些不应该你自己调查吗？”夏喻名笑了笑，“我说的是真是假，是真的话，都有谁，我有什么义务帮你？我帮了你的话，你又会拿什么做回报？你刚才不是说过，会自己竭尽全力吗？”
“……”
“诺白，你很聪明，你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你本来就没有背景，要想达成目的只能在正确的时机做正确的选择。就算你再讨厌我，羽翼未丰之前，你还没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快收起所谓的高尚原则，谁有用就利用谁。你现在地基薄的随时会被别人摁碎，甚至消失在联盟史上，你又能撼动谁？帮到谁？想到什么万全法？”
“……”
夏喻名看着诺白的眼睛，收笑，“听明白了吗？”
“……”
“那我们再来一遍。”夏喻名向后靠在墙上，“叶晓隐藏了卡达尔星系的舰船信息，刻录了一套伪造的系统，如果我找到证据想翻案，把他们告到军事法庭，他们会以叶伯晨为要挟让叶晓认罪。如果我不翻案，他们不会有事，但我会永远被认为是联盟失地的罪魁祸首。并且事实上我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上面几层全都是他们的人。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诺白沉默了一会，语气有些僵硬，“……重点是叶晓那里。”
“证据要收集齐，保护好，让叶晓意识到自己的危境，最终目的是让认罪的主谋换人。叶伯晨那里我会跟他谈，弄清楚挟持的方式，找到证据，证明叶晓伪造系统是因为被胁迫。”
“如果叶晓看了证据还是不同意，我要怎么办？”
“……实在劝说不动的话，我离叶伯晨最近。”诺白低声回答，说的模棱两可，但两人都知道她计划做什么。
“好，假设叶伯晨和叶晓都答应我们的计划，证据和翻案申请交不上去怎么办？”
“叶晓作为司令，他可以直接向最高法庭递交材料，但作为主要嫌疑人，这种自己跳出来为你翻案的做法太危险。”
“最保险的做法是？”
诺白没有迟疑，她早知道他想做什么，“第五军团。第五军团拥有最高行动权，可以设计成发现位于卡达尔星系的某些军事情报，于公，直接作为第三方向法院申请，这样最干净，危险最小。”
夏喻名吐出一点情报，示意她继续往下说，“第五军团在联盟军部政部都处境危险，现在整个军团都被压到前线无法动弹。”
“……还是最高行动权。”她说，“可以人为制造出联盟内外，最好是在卡达尔星系的战事，这样第五军能顺理成章调派走。”
“上级也能考虑到这一点，他们会拦截战报，或者调遣剩余军团，降低危险级，继续压住。”
“所以，你需要一个内应……在五军内，或者在目标星系内，能快于军部政部把情报传到五军指挥台上。”
夏喻名笑了笑，“所以翻案的最佳的时间是？”
“……我毕业，进入第五军团。”
“那么，你计划约束我的办法？”
“证据我这里存一份，如果你有别的打算，我能早一步和叶伯晨递交上去，上面的人警惕之下会进一步监视你和周围人的行动。”
他摇摇头，“这样太薄弱，还会推你朋友入坑，诺白，你这样是拉不住我的。”
“……我现在对于你身上和所说的卡达尔星系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找不到用什么约束你。”诺白叹了口气，“不过，我应该能先找到你其他的把柄，”她指了指夏喻名身上的制服，“比如说逃会，窃听长官谈话，窃取军事机密等。”
“那这个之后再说，”夏喻名弯腰，稍微凑近，“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不喜欢男人嘴里的‘利用’，诺白皱眉。
她想知道夏喻名和阿尔曼的计划，想知道东α星系上发生的事情，想知道莫尔顿的情报……
“暂时没有别的，我只想进入第五军团，做一名军官。”
看了诺白一会，夏喻名拍拍手，“我没看错，诺白，你果然聪明，心里对这些事明明白白的，只是缺少情报和行动，相信你以后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摘下一双白手套塞进口袋，然后当着她的面从衣服内侧扯下了余伊森口中隐匿的小装置，轻松捏碎。
“走，到点该回去了。”
诺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夏喻名。”
他回头，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嗯？”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厌？”她往前一步，重复了一遍，“很讨厌。”
夏喻名没说话，他笑了笑，“太棒了。”
“你讨厌我，那我以后晚上不用给你开晚归的条子咯，你就别想再加班练舰船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