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夜慕烬一个人放在其他地方,漆夜彩也不放心,索性入住了府中。

    钟明昧这个臭不要脸的也跟上来了。

    漆夜彩提醒他了一些注意事项。

    钟明昧不解地说:“不能随便使唤他们?那些人不是府里的丫鬟小厮?那呆在府上干嘛?白拿钱?”

    漆夜彩道:“在不合天,没有丫鬟小厮一说,他们只是拿钱办事的公民,有专门负责的岗位,不是你随便使唤的奴役,少端大少爷架子,谁都不比谁高贵。”

    钟明昧不满地说:“哼!说得好像我是个剥削人的奴隶主呢!我才没有那么可恶!”

    “好好好,我说错了。”

    钟明昧的灵鸮一直咕咕叫,他施了禁言术,才堵住了它的嘴。

    “最近这里不太平,恐怕会死很多人,漆夜彩,你自己小心点,别死了。”

    “哟,稀奇,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钟明昧瘪了瘪嘴,冷笑一声:“呵,我可是把你当家人看待。”

    漆夜彩漫不经心:“是吗。”

    见她反应淡淡,钟明昧有些忍不住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她真是他的家人,为什么认识这么久,不跟他相认?他还是很大度的!可以接受外边的私生子!

    漆夜彩完全没注意钟明昧变幻莫测的神情,她提着夜慕烬,思索着怎么让他开口说话,这小兔崽子惯会装聋作哑。

    小夜慕烬一落地就摔,双腿跟没骨头似的,漆夜彩只好把他放在榻上。

    夜慕烬不满地撇着嘴,看起来气鼓鼓的,像只受了气的小包子。

    漆夜彩口述了一遍,让他试着走路。

    不禁感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给天道之子做幼儿教育。

    小男孩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毛毯,往前跨了一步,又跨了一步。

    看着小男孩倔强的头顶,漆夜彩松开了牵着他衣领的手,抱着胸,饶有兴致地期待,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会摔。

    夜慕烬没让她多等,在她的注意下,下一步就很给面子地摔了。

    漆夜彩把夜慕烬拉起来,不料刚松手,夜慕烬就脚一崴,又摔了下去。

    幸亏她就在旁边,及时接住了他,不然这会可没之前那么好,得直接摔下床榻了。

    “要不你先爬吧?”漆夜彩无奈提议。

    只见小男孩很抗拒地离她远了些,然而直接往后倒了过去。

    漆夜彩用双手扶着夜慕烬,试图让他站稳,但他总有东倒西歪的情况。

    夜慕烬不只是走不了路的问题了,站不站得稳都成问题了。

    这就是从出生开始就被灵力托着走的神明,平生第一次走路吗?

    钟明昧都看呆了,一脸不可置信:“他真的是夜慕烬?!”

    漆夜彩也不得不承认:“没错。”

    钟明昧仍不相信:“演的吧?”

    漆夜彩道:“但愿如此。”

    钟明昧神情变得一言难尽:“以前觉得他是神经病,现在看来,就是个白痴弱智。”

    漆夜彩笑道:“你才发现?他以前就很白痴,你比他好点,你至少还长了点脑子,他是完全没发育。”

    钟明昧轻嗤了声:“少拿他侮辱我,小爷比他强多了,生下来就会跑路了!”

    漆夜彩回忆过去:“也没那么夸张,但你确实比同龄人早一点会跑路,上蹿下跳,跟着野猴子似的。”

    “胡说!你才是!……”钟明昧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发觉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我跟你认识没那么久吧?”

    漆夜彩漫不经心道:“你出生都是我看着的,你自己忘了。”

    钟明昧心头一震,啊啊啊她这是在故意透露还是无意透露啊,她要不是她娘的私生女,怎么会那么小就在一起?

    虽然他知道,这一切都可以用她是她娘的徒弟来解释,而且还是非常信任的孩子,不然也不会把家族不外传的东西都教给她。

    他承认他之前嫉妒她,凭什么他娘在他小时候抛弃亲生孩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来见他,反而去养一个捡来的孩子,但如果是私生子,而且还是比他更早出生的,他大度一点,忍了!

    钟明昧目含轻蔑,状似无意地试探着说:“知道得这么多,你该不会是我娘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漆夜彩乐了:“私生子?笑话,小昧昧,我是你娘。”

    钟明昧冷哼:“少占我便宜了。”

    漆夜彩道:“我真是你娘,爱信不信。”

    义母也算娘吧,他娘还是生完他就把他丢给她了,怎么说钟明昧也是她带大的。

    钟明昧道:“滚!”

    漆夜彩不说话了。

    “呜……”

    坐在榻上的小男孩忽然支吾出声,似是很难受,用双手扒了扒脸,像只揉脑袋的小兔子,跟擦泪水一样动作,但并没有哭。

    漆夜彩扒开他的手,露出被揉得粉红的脸,小男孩倒吸了口气,像是呛到了还是噎到了,眼眶红红的,仿佛受到惊吓的兔子。

    这个样子……好像小孤儿。

    “装什么装?”钟明昧大大翻了个白眼,真受不了别人哭哭啼啼的,何况看上去还是装的。

    漆夜彩无语:“人家还是个孩子。”

    钟明昧理直气壮道:“我才不管他是不是小孩!小孩装就有理了吗?漆夜彩,我跟你说,你这样很容易被骗,现在的小孩可会骗人了,专骗你这种看起来傻傻的大人!”

    漆夜彩:“……”

    被漆夜彩抱在怀里的小男孩,一脸不屑地朝钟明昧翻了个白眼。

    钟明昧:“……”

    钟明昧愣了一下,然后就炸了:“漆夜彩!他翻我白眼!我就说他装的吧!你还不信!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偏袒他!”

    漆夜彩瞧他一点就炸的模样,觉得有趣,故意道:“不服憋着,反正偏袒谁都不偏袒你。”

    本以为钟明昧会像以前那样表示不稀罕,没想到这次直接被气跑了。

    漆夜彩还有点不习惯,最近的钟明昧很奇怪,难道他真的转性了?

    钟明昧刚出门就后悔了,就这么被气跑了,未免太丢脸了。

    他要在外面多呆一会儿再回去,不然显得他是那种很没面子的人。

    话说这个宅子怎么这么闷啊?只是在里面转了几圈,就感觉透不过来气。

    压抑、窒息,明明空无一人,却仿佛人山人海,像那种死了很多人的宅子。

    “喂,灵鸮,给你家主人我扇扇风,闷死了,我快窒息了。”

    钟明昧戳了戳灵鸮,灵鸮扇了扇翅膀,开始咕咕叫。

    钟明昧弹了弹它的脑门:“这可不兴叫。”

    灵鸮依然叫个不停,叫声阴森、凄凉,在黑夜里显得愈发诡异、恐怖。

    钟明昧头皮发麻,背后发凉。

    突然后悔跑这么远了,都怪这个宅子太大了!他本来计划着绕一圈就回去,鬼晓得走这么久都没到头!

    现在这是哪?!他都不认识了!

    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好像是这府上的丫鬟,漆夜彩嘱咐过这里没有丫鬟小厮,他也没使唤人,就问个路应该没事吧?

    钟明昧小跑过去壮着胆子喊道:“这、这位姐姐……”

    那人背对着他,低着头。

    钟明昧没注意到,她的脚并没有落地。

    那人没有给钟明昧回应。

    钟明昧下意识感到不对劲,肩头的灵鸮忽然开始骚动。

    钟明昧没按住,它就飞了过去。

    这下,钟明昧也没闲情问路了,追着灵鸮就跑,哪晓得它就是逮个老鼠!

    钟明昧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的那人影也跟着转过身来,模糊而凌乱的五官,呆滞地盯着他的背影,缓缓飘了过去了。

    钟明昧莫名感觉身体很沉,背后越发阴冷冷的,潜意识里认为此处不宜久留。

    “追灵。”钟明昧掐诀,让灵鸮去找漆夜彩所在位置,反正也迷路了,人生地不熟,去哪都不如找漆夜彩。

    灵鸮毫无动静。

    钟明昧静静等了一会儿,发现灵鸮是没死,但也没理他,登时恼了。

    “臭灵鸮!好吃懒做的东西!吃饱了就撑着躺平了是吧?主人的命令都不做了!”

    骂归骂,到底是个宠物,应当不是不执行他的命令,而是他的法术失败了。

    这鬼地方灵气匮乏,法术都用不起。

    没关系!他还有通讯器,让漆夜彩来找他不就行了,刚才怎么没想到?真是的。

    钟明昧取出通讯器,不料人没有很倒楣,只有更倒霉!通讯器也失灵了!

    钟明昧认命地走回去。

    这天实在是太黑了,一点光都没有,连月光都没有!是被云遮住了吗?只能看见一点蓝黑色的影子。

    钟明昧凭感觉瞎走,说不定还能碰上个人呢,那就有救了!他乐观地想。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越走越累,越走越疲惫,好似背了一块千年寒冰,负重前行,压得喘不过来气。

    好累……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

    “呯——”

    阴影蒙蔽的角落中,一条长蛇游了出来,通体透明、晶莹,如水晶一般,乍一看,仿佛只是不知由来的流水倾泻出来。

    “吱吱——吱吱——”

    一只老鼠被咬穿了身体。

    “真脏。”

    少年无声说着,俯下身,长甲点地,水晶蛇被迫放弃了食物,顺着他的手指,游进袖中,从另一只袖口游了出来,如流水飘带一般,飘浮游走在他的身上。

    夜慕烬垂眼冷冷看着,抬手,双指往下一收——从天而降一根白绫。

    【正在为您回收废品】

    倒在地上的少年,被白绫圈住了脖子,又穿过了脖子,往上拉着,似是要带走他体内的某种东西,连根拔起。

    ——剥夺灵魂——抽离肉身。

    “夜慕烬!住手!”

    一道光刃割断了白绫,女人怀里抱着少年的身体,失望地看着他。

    “夜慕烬,你发什么疯?”

    被割断的白绫重新长了出来,上面吊着一具尸体,尸体一身白衣,长发等身。

    白云是悬挂在天上的棺材,死去的灵魂被安葬在天上,尸体绝望地看着她,看着他,看着他们……

    他们遥遥相望。

    望着这场荒诞而诡异的画面。

    吊着白绫的尸体伸出了双手,从后圈住了女人的脖子,完完整整……

    就好似……禁锢了她。

    一同感受窒息带来的愉悦和痛苦。

    与全世界……割裂。

    幸好他看不见。

    世界翻涌、扭曲、无色。

    幸好,他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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