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开始下雨,漆夜彩找到钟明昧,他和林上风不知道在说什么,这一个大少爷一个大小姐的,脾气都臭得很,看起来剑拔弩张。
漆夜彩忽然在两人中间放了把钞票,放了张纸条,跟钟明昧说:“帮我买点东西。”
好多好多钱!
钟明昧在这个鬼地方待得太久了,许久没享受荣华富贵的日子了,突然有些没见过世面地结巴了:“漆夜彩,你全给我了?”
漆夜彩阔气道:“嗯,反正我不需要了,你要就拿着吧。”
钟明昧看了眼纸条,表示没问题,进一步确认:“真的?你说话算话不许骗我,说了是我的就是我的了,你后面就是抢我也不还给你了。”
漆夜彩无语:“真的。”
同时也有点哭笑不得,这鬼地方把钟明昧嚯嚯成什么样子了?
要是在以前,钟明昧必然会恼羞成怒,觉得她在羞辱她,并骂道:“你打发臭要饭的啊!谁稀罕这点个钱?”
钟明昧一拍桌子:“漆夜彩,从此以后我只认你一个姐!”
漆夜彩:“……”
林上风嘁了声:“以前不是个大少爷吗?怎么看到这点钱就狗叫狗叫的?”
钟明昧心情好极了,也不计较林上风的用词,道:“自家的和别人送的能比吗?何况我在这鬼地方待了这么久,好久没享受过大富大贵的生活了!”
林上风一脸嫌弃:“……”真丢人。
不想跟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多说废话。
钟明昧兴高采烈地出去了,正好碰到白硌尘:“走,兄弟,小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你漆姐请的哦!”
白硌尘想礼貌拒绝,但来不及,漆夜彩又叮嘱过要照顾一下钟明昧,只能不情愿地跟出去。
剩下漆夜彩和林上风,两人相顾无言,漆夜彩有意沉默不说话,林上风正想开口,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漆夜彩!给你带了好吃的!小爷我可不是那种拿钱就跑的白眼狼。”钟明昧大大咧咧地进门,把东西“啪”一下放在桌子上,“你要的东西我都买到了!”
漆夜彩看了眼那些食物,有些意外道:“你口味跟我还挺相似的。”
钟明昧顿了下,看了眼白硌尘,犹豫地开口:“其实我是问他的,当然你要是把这份功劳归功给我,我也不介意。”
漆夜彩:“……当我没说。”
白硌尘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人面前,暗暗自豪,他可是最了解主人的存在。
钟明昧先吃为敬,看着漆夜彩突然好奇,为什么夜慕烬不在。
漆夜彩看了眼下雨的天,想着夜慕烬这会儿应该很难受,是时候该回去了,她找出拜托钟明昧买的东西,道:“他需要休息。”
也不知道钟明昧想到了什么,听完差点把自己呛死。
*
雨后早晨,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出门不久,漆夜彩突然想起来,昨日在雨帘花廊里给夜慕烬买的花灯落下了,她让夜慕烬在原地等她,不许跟上去,更不许监视她。
不然就没惊喜感了。
夜慕烬不想说话,什么心情都摆在脸上,身上的水晶花没一朵盛开的。
为了以防万一,漆夜彩把扒在她身上的小厄灵揪了下来,小厄灵双手着急地扑哧扑哧,被放在了叶子上。
不开心的生物有三个:
夜慕烬,水晶花枝,小厄灵。
终是夜慕烬忍不住道:“姐姐要早点回来,不许抛下阿烬了。”
漆夜彩笑道:“当然不会。”
少年的语气有些幽怨和委屈:“可是姐姐已经抛下阿烬很多次了……”
“我……”漆夜彩一时无言,她知道夜慕烬说的是过去,心头软得一塌糊涂,“这次一定不会,日落之前没回来,你就来找我。”
夜慕烬站在屋檐下,像是被抛弃的小朋友,一眨不眨地盯着漆夜彩离去的方向。
“唉呀——我的风筝!够不到了!”
“那边的大哥哥,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夜慕烬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他是聋子吗?为什么没反应?”
“可能还是个瞎子呢!就在他眼前都看不见!”
“我爬上去,把它弄下来,你们在下面接着!”说着,那小孩便作势要往树上爬。
夜慕烬抬眸,那树上似是有什么在发光似的,在混乱的黑暗中尤为刺眼。
“阿烬,够得着吗?”女子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时空,从那棵树上传了过来。
不过片刻,那久远的声音和身影消散。
夜慕烬微敛眸,抬手瞬间,那棵树连根倒下。
刚抱上树的孩子就跟着树一同倒地。
“哇!好厉害!哥哥居然把树推到了!”
小男孩懵懵地爬起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去拿风筝吧!”
小孩刚碰到风筝,风筝就飞了起来,落在夜慕烬面前。
小孩诧异道:“还给我!”
夜慕烬冷淡地说:“姐姐说,接受了帮助,要说谢谢。”
“什么姐姐说?又不是你帮我们拿的!是哥哥把树把树推倒了才拿到的!”
“说谢谢。”少年固执地说。
“才不要!你这个抢东西的坏蛋!”
“我们不要跟他争了,我娘说,又聋又瞎的人心里多少有点毛病。”
“那好吧,谢谢!快把东西还给我们!”
夜慕烬听闻此,轻轻弹指,风筝便被扔在了地上。
那小孩气得跺脚:“什么人呐这是!”
“好了,我们离这个神经病远一点。”
夜慕烬却是勾唇笑了笑。
可以向姐姐邀功了,姐姐知道他帮助了人,一定会夸他的。
*
漆夜彩回来的路上被荧惑困住了,它作为大怪物之日,同样拥有不死不灭的魂魄,虽然元气大伤,但也不至于很惨。
如今,它改变思路,天真地想要把她困在里面藏起来,好让夜慕烬发疯。
这两个怪物倒是有些同样的天真,还爱看各种小说书。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
荧惑迷境就是一个不断轮回反复的重叠时空,这让漆夜彩想到她之前的轮回,也是不断反复,但每一次都像是被打乱了序列重新组合的时空。
地点、时间、角色……都是乱的。
待雨亭里,钟明昧看到漆夜彩,打了个招呼,漆夜彩匆匆看了眼他便快速离开,这已经是第三十六次见到他,她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第三十七次,漆夜彩甩出荆棘刺向钟明昧,在场只有他一个人,除了他还能有鬼?
果然“钟明昧”被打穿了影子,一道沙哑粗糙的嗓音环绕在耳边,低吟着她听不懂的古老咒语,但可以猜测这是在向她“施法”。
荧惑迷境中的时间流速跟外界差别很大。
漆夜彩从迷境出来后,外边已近黄昏,她特意走了反方向来找夜慕烬。
夜慕烬今天穿了一身白衣,几根白色或透明纱带随风而动,绵厚而宽长,顺着高马尾落于肩背,缀着白玉银链,银色花纹精致秀气。
瘦削的腰背挺拔如苍松劲柏,于无形之中端方着一股令人向往的君子之风,偏又压抑着一股隐秘的妖魅似的惑人邪气。
周身的气息如清风拂过泉水般清冽,混着幽幽花香,是皓月当空之夜最悄然的那一抹。
夜慕烬斜倚着门柱,有缕缕丝线似的白线缭绕着修长的手指,指尖点落灰烬化作的花瓣——找她、等她、找她、等她……
漆夜彩蹑手蹑脚地来到夜慕烬身后,戳了戳他的肩头,果然没被搭理,于是她继续戳。
“夜慕烬,我可以解释的。”
夜慕烬微微偏头看过来,稀碎的光影落满星海似的眼眸,犹如被影子藏起来的光明。
漆夜彩望进少年的眼瞳,一时忘了要说的话,似乎真被他引得陷入了那清澈的深渊,里面却盛满了皎皎月色。
“姐姐,你迟到了。”
少年委屈地控诉着,眼尾那抹红成了他浑身纯白中唯一的色彩。
“阿烬在这里等了很久,花都谢了,姐姐都没有来,阿烬以为姐姐又要抛弃……”
漆夜彩上前一步将夜慕烬拥入怀中,少年接下来的言语因身前的温度而丧失了声音。
“抱歉,阿烬。”
夜慕烬低头,双手环过女人的腰身,正准备说后面准备好的台词,却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表情瞬间维持不下去了。
漆夜彩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被托了起来,失重感袭来,她下意识搂住夜慕烬的脖子。
夜慕烬在她颈边轻嗅了嗅,瞳中闪过一丝厌恶,声音也随之暗了下来:“难闻的味道。”
“啊?”漆夜彩低头闻了闻,“没有啊,你闻错了吧。”
夜慕烬道:“荧惑。”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夜慕烬。
“原来是它拦住了姐姐啊。”夜慕烬没什么情绪地说着,“真是过分呢。”
漆夜彩戳了戳夜慕烬的脑袋:“人家也没做什么,你别想些歪门邪道。”
“好的呢。”夜慕烬拖着腔调应道。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好。
漆夜彩让夜慕烬把她放下来,夜慕烬不肯,将她搂得更紧了,身后冒出花枝来缠着她。
不夜城夜里比白日繁华,来来往往路过的人连绵不绝。
漆夜彩虽然脸皮厚,但也没这么不知羞耻。
最终夜慕烬退让了一步,但必须一直牵着手,漆夜彩爽快答应了。
漆夜彩把花灯送给夜慕烬,不意外地看到夜慕烬嫌弃的神情:“不喜欢别的花。”
“那好吧。”
漆夜彩想拿过来,夜慕烬又不肯松手,他提起来看了看,轻轻一晃,那花就掉了。
漆夜彩:??!
“哎呀,怎么办啊,姐姐,它头掉了,好可怜哦。”夜慕烬故作讶然道,语气里的窃喜却藏都藏不住。
漆夜彩眼皮子跳了跳:“你故意的是吧。”
夜慕烬不满地嘟囔道:“阿烬哪有什么坏心思,阿烬好冤枉呐,姐姐就帮着别的花说话,阿烬没姐姐疼没姐姐爱。”
“……”真受不了他这样。
漆夜彩无奈叹了口气道:“夜慕烬,这样对待别人的礼物是不礼貌的。”
夜慕烬不解道:“姐姐又不是别人。”
漆夜彩:“呃,对自己人也要有礼貌。”
算了,跟夜慕烬本来就没有必要解释,他又不是人,理解不来人类那套,不能强求他。
她倒是可以理解夜慕烬,他就是单纯看不惯除了他之外的所有花,非常幼稚的小孩子心性,并不是针对她的礼物。
她也算是踩夜慕烬雷区了。
“礼貌是什么。”夜慕烬问。
漆夜彩举起手,用威胁的语气说:“……你再问这种白痴问题,我这一巴掌,下一刻就出现在你脸上。”
夜慕烬笑着凑过来,眉眼弯弯:“好呀。”
“……”差点忘了他那一言难尽的受虐狂属性。
漆夜彩轻轻拍了拍少年白嫩的脸蛋,少年顺势蹭了蹭,她无奈地说:“听说附近有个许愿湖,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许愿湖?是可以许愿的湖水吗?”夜慕烬不屑地嗤了声,“姐姐有什么愿望跟阿烬说就好了,阿烬都能如姐姐所愿。”
漆夜彩心道:才怪。
夜慕烬轻轻晃着与漆夜彩相扣的手,似是讨好似是邀功:“姐姐,阿烬今天帮助了几个小人类,他们跟阿烬说了谢谢哦。”
小人类?什么玩意儿,他这称呼。
漆夜彩配合道:“嗯,阿烬好棒哦。”
夜慕烬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漆夜彩的下文,轻柔捏了捏她的手背,带着小情绪委屈道:“姐姐大骗子,以前都说善良的小朋友会得到奖励的。”
漆夜彩差点没喷出来,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好吧,说了可能也没印象了。
她刚才可是给过他东西的,但被他故意搞坏了,这次得想个不踩雷的。
夜慕烬忽然又委屈起来:“那些小人类都好讨厌,阿烬不喜欢小人类。”
漆夜彩问:“小人类是指小孩子吗?”
夜慕烬乖乖点头,单纯无邪的模样竟比孩童更胜一筹:“嗯,就是能被踩死的那种小人类。”
“……”漆夜彩问:“他们怎么你了?”
“他们说阿烬又聋又瞎有毛病。”
“……”
虽然但是,对不起夜慕烬,根据你之前的阴阳人行为,怎么感觉他们说得没错。
漆夜彩:“你怎么帮的他们?”
夜慕烬:“他们的风筝在树上,阿烬帮他们取下来了。”
“怎么取下来的?”漆夜彩觉得不止如此。
“阿烬把树弄倒了哦,这样他们就能拿到了。”夜慕烬的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小骄傲,他朝漆夜彩眨了眨星辰似的眼眸,“姐姐,阿烬是不是很聪明呀。”
“你……”漆夜彩欲言又止。
夜慕烬:“嗯?”
漆夜彩发现了疑点:“他们骂你,又为什么会跟你道谢?”
“阿烬让他们说的呀。”夜慕烬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
漆夜彩都能脑补出一整个画面了。
*
前面就是许愿湖,有不少人在湖边放花灯。
漆夜彩看见后心里一个咯噔,差点把这遭忘了,转头看夜慕烬,他果然一脸不高兴。
她拉着夜慕烬的手,笑着说:“宝贝,你看那片湖上,是怎样的?”
未等夜慕烬回答,她就说下去:“阿烬,想要月亮吗?姐姐给你捞月亮去好不好?”
“姐姐……”
手中的温度已经抽离,眼前的人朝他笑了笑,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海里,朝着月亮奔去。
怎样的?……
夜慕烬眨了下眼睛,一片破碎的黑暗在眼前晃晃荡荡,像是被光芒刺穿了,而光辉太柔软,不足以完全冲破黑暗。
这是月光,是夜晚。
波光粼粼,星光点点。
在他眼中,千疮百孔。
*
湖不算特别深,清澈见底,月光穿入湖底,照亮一小方天地,一片亮晶晶,五彩缤纷,是鱼鳞在闪烁。
一群锦鲤鱼在光柱的周身不停游转。
生物总是会不自觉地向光而生。
一瞬间,漆夜彩想到了夜慕烬。
“哇呜……”有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漆夜彩看向声源处,居然是一个小孩落水了,她赶忙游过去,将小孩捞出水面,用法术烘干小孩身上的衣服。
小孩睁开眼,黑色眼白,暗红眼珠,是完全被魔瘴侵蚀的模样。
越是纯净、坚定的生物,越是容易被魔瘴盯上,魔瘴偏爱污染纯粹的事物,吞噬之后化为更为强大的力量。
因此,有时候一个魔瘴小孩会比魔瘴成年人来得更难对付些。
漆夜彩点在小孩眉心,试图将瘴气逼出来,果然感觉到汹涌的魔瘴在与她做斗争。
这种情况是最危险的。
强大的魔瘴察觉到难以逃脱的风险,很有可能会带着宿主自爆,但它只会粉碎,而宿主是真死了。
漆夜彩不敢贸然行动,还是去找魔瘴本源夜慕烬吧。
夜慕烬微压清冷的眼眉,一声不吭地看着她走过来。
树叶的残影遮住少年半边的容颜,清冷的月光眷顾着他,流连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忘了来时路。
“夜慕烬!”漆夜彩急忙赶过来。
夜慕烬瞥了眼漆夜彩怀里抱的小人类,难以抑制嘲讽道:“这就是姐姐给阿烬捞的月亮?”
漆夜彩自知理亏:“夜慕烬,他落水了,能不能……”
“姐姐知道的,阿烬讨厌小人类。”夜慕烬强调,“最好死光。”
漆夜彩:“那我向烬神许愿可以吗?”
夜慕烬:“不可以。”
漆夜彩把话还给他:“小骗子,阿烬是小骗子,明明说过会如我所愿。”
“姐姐!”夜慕烬一脸憋屈的幽怨模样,眼尾泛着水红色,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漆夜彩立刻心软了,柔声哄道:“宝贝,我刚才语气重了,你不要难过。”
夜慕烬咬了咬唇,心中几番挣扎。
可是姐姐叫他宝贝……
“……哼。”夜慕烬指尖凝光,落在那小孩身上,“让小人类赶紧滚。”
漆夜彩将快要清醒过来的小孩放下。
那孩子看了看漆夜彩,又转向一边,看到了夜慕烬,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白天又聋又瞎的坏蛋!”那孩子对着夜慕烬说。
漆夜彩微微皱眉:“小孩,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那孩子提醒道:“大姐姐,你跟他一起的吗?他好像有病,最好离他远一点!”
漆夜彩温声道:“小朋友,如果没有这位哥哥救你的话,你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哦。”
“真的吗?”
那孩子犹豫了一会儿,在漆夜彩暗示的表情下,别扭地跟夜慕烬说:“谢谢哥哥救我,但是白天就是你不对,你应该道歉。”
夜慕烬脸色变得更差了,漆夜彩只好让小孩离开了。
转眼间少年已然无情走远,发带在冷风中孤零零地飘着。
漆夜彩连忙跟上他:“夜慕烬!”
眼见夜慕烬步伐越来越快,漆夜彩两步并一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哄道:“烬烬,别生气了。”
“姐姐多虑了,阿烬怎么会这么小气呢。”少年看过来,眼中没有亮点,平静而深沉,似有蛰伏在其中的影。
漆夜彩缓了缓气,伸出握拳的手,在夜慕烬眼前晃了晃:“夜慕烬,猜猜我手中有什么。”
“坏姐姐。”黑亮的眼眸略过握紧的手,直接顺着望向手的主人,“不猜。”
被嘲讽了呢,漆夜彩并不恼,故意重重冷笑了一声:“阿烬真不给面子。”
“红色的。”夜慕烬道。
漆夜彩眼睛一亮:“哇,好厉害!这都能猜到。”说完微眯了眯眼,“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偷用术法了?比如透视之类的?”
“猜的。”夜慕烬微弯唇角,如东风拂面,春花初绽,眼中带了丝求知与讨好,“所以……姐姐,是什么呀?”
漆夜彩被狠狠地狙中心脏了,她合理怀疑他有意勾引自己,这能溺死人的笑容和声音就是证据!太犯规了!
“是鱼鳞,很漂亮的,像星星一样。”
漆夜彩五指张开,一片鱼鳞昭然若揭,泛着水灵灵的红色,如同黄昏之际,晚霞染红了湖水,落日照耀了波纹。
在湖底那一片鱼鳞中,这片光彩夺目、一枝独秀,光是躺在那里,就霸占了所有风光,其余的都显得暗淡无光。
鲜艳亮丽的红色,让她想起了夜慕烬的眼睛。
一样独一份的红。
模糊的黑与白之间,晶莹的红在眼前闪闪发光,连浮躁的墨色也遮不住它的光彩,它太耀眼,耀眼到可以冲破万千阻碍。
少年人不自觉地多注意了一会儿,这唯一可见的鲜艳色彩。
事实上,他并不喜欢红色,甚至说得上讨厌。
因为一直以来只能看见这种色彩。
他看得恶心。
但是,这片鱼鳞的红色很特别,与鲜血、红花……皆不同。
夜慕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大概是……温柔?温柔的红色。
“是很漂亮。”他听见自己轻声说。
得到了认可,漆夜彩嘚瑟起来:“那阿烬喜欢吗?”
“不喜欢。”语气很干脆。
漆夜彩的小得意僵在了脸上。
她默默开导自己,习惯就好,她迟早有一天要让夜慕烬不敢开口说一个不字。
“不喜欢也得喜欢。”说着,漆夜彩以不容反抗的气势拉起夜慕烬的手,将鱼鳞放在他的掌心,合隆他的五指。
少年低垂着眼眸,袖中的白绫随着主人的意动,情不自禁地缠上了漆夜彩的腰部。
夜慕烬:“……”没出息的东西。
他一边心虚地想着,一边控制着收回白绫。
白绫慢慢划过冰凉的指尖,收进他贴着手背的护腕中,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套,指腹感受到一丝寒冷的湿意。
她的防水符毁掉了。
不知是哪根不爽的神经被挑动了,快要收完的白绫猛然弹出,将眼前人捆到了怀中。
漆夜彩猝不及防,被夜慕烬紧紧抱着,少年压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姐姐,阿烬讨厌小人类。”
漆夜彩顺了顺他的毛:“好,不喜欢就不喜欢。”
漆夜彩忽然在两人中间放了把钞票,放了张纸条,跟钟明昧说:“帮我买点东西。”
好多好多钱!
钟明昧在这个鬼地方待得太久了,许久没享受荣华富贵的日子了,突然有些没见过世面地结巴了:“漆夜彩,你全给我了?”
漆夜彩阔气道:“嗯,反正我不需要了,你要就拿着吧。”
钟明昧看了眼纸条,表示没问题,进一步确认:“真的?你说话算话不许骗我,说了是我的就是我的了,你后面就是抢我也不还给你了。”
漆夜彩无语:“真的。”
同时也有点哭笑不得,这鬼地方把钟明昧嚯嚯成什么样子了?
要是在以前,钟明昧必然会恼羞成怒,觉得她在羞辱她,并骂道:“你打发臭要饭的啊!谁稀罕这点个钱?”
钟明昧一拍桌子:“漆夜彩,从此以后我只认你一个姐!”
漆夜彩:“……”
林上风嘁了声:“以前不是个大少爷吗?怎么看到这点钱就狗叫狗叫的?”
钟明昧心情好极了,也不计较林上风的用词,道:“自家的和别人送的能比吗?何况我在这鬼地方待了这么久,好久没享受过大富大贵的生活了!”
林上风一脸嫌弃:“……”真丢人。
不想跟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多说废话。
钟明昧兴高采烈地出去了,正好碰到白硌尘:“走,兄弟,小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你漆姐请的哦!”
白硌尘想礼貌拒绝,但来不及,漆夜彩又叮嘱过要照顾一下钟明昧,只能不情愿地跟出去。
剩下漆夜彩和林上风,两人相顾无言,漆夜彩有意沉默不说话,林上风正想开口,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漆夜彩!给你带了好吃的!小爷我可不是那种拿钱就跑的白眼狼。”钟明昧大大咧咧地进门,把东西“啪”一下放在桌子上,“你要的东西我都买到了!”
漆夜彩看了眼那些食物,有些意外道:“你口味跟我还挺相似的。”
钟明昧顿了下,看了眼白硌尘,犹豫地开口:“其实我是问他的,当然你要是把这份功劳归功给我,我也不介意。”
漆夜彩:“……当我没说。”
白硌尘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人面前,暗暗自豪,他可是最了解主人的存在。
钟明昧先吃为敬,看着漆夜彩突然好奇,为什么夜慕烬不在。
漆夜彩看了眼下雨的天,想着夜慕烬这会儿应该很难受,是时候该回去了,她找出拜托钟明昧买的东西,道:“他需要休息。”
也不知道钟明昧想到了什么,听完差点把自己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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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早晨,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出门不久,漆夜彩突然想起来,昨日在雨帘花廊里给夜慕烬买的花灯落下了,她让夜慕烬在原地等她,不许跟上去,更不许监视她。
不然就没惊喜感了。
夜慕烬不想说话,什么心情都摆在脸上,身上的水晶花没一朵盛开的。
为了以防万一,漆夜彩把扒在她身上的小厄灵揪了下来,小厄灵双手着急地扑哧扑哧,被放在了叶子上。
不开心的生物有三个:
夜慕烬,水晶花枝,小厄灵。
终是夜慕烬忍不住道:“姐姐要早点回来,不许抛下阿烬了。”
漆夜彩笑道:“当然不会。”
少年的语气有些幽怨和委屈:“可是姐姐已经抛下阿烬很多次了……”
“我……”漆夜彩一时无言,她知道夜慕烬说的是过去,心头软得一塌糊涂,“这次一定不会,日落之前没回来,你就来找我。”
夜慕烬站在屋檐下,像是被抛弃的小朋友,一眨不眨地盯着漆夜彩离去的方向。
“唉呀——我的风筝!够不到了!”
“那边的大哥哥,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夜慕烬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他是聋子吗?为什么没反应?”
“可能还是个瞎子呢!就在他眼前都看不见!”
“我爬上去,把它弄下来,你们在下面接着!”说着,那小孩便作势要往树上爬。
夜慕烬抬眸,那树上似是有什么在发光似的,在混乱的黑暗中尤为刺眼。
“阿烬,够得着吗?”女子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时空,从那棵树上传了过来。
不过片刻,那久远的声音和身影消散。
夜慕烬微敛眸,抬手瞬间,那棵树连根倒下。
刚抱上树的孩子就跟着树一同倒地。
“哇!好厉害!哥哥居然把树推到了!”
小男孩懵懵地爬起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去拿风筝吧!”
小孩刚碰到风筝,风筝就飞了起来,落在夜慕烬面前。
小孩诧异道:“还给我!”
夜慕烬冷淡地说:“姐姐说,接受了帮助,要说谢谢。”
“什么姐姐说?又不是你帮我们拿的!是哥哥把树把树推倒了才拿到的!”
“说谢谢。”少年固执地说。
“才不要!你这个抢东西的坏蛋!”
“我们不要跟他争了,我娘说,又聋又瞎的人心里多少有点毛病。”
“那好吧,谢谢!快把东西还给我们!”
夜慕烬听闻此,轻轻弹指,风筝便被扔在了地上。
那小孩气得跺脚:“什么人呐这是!”
“好了,我们离这个神经病远一点。”
夜慕烬却是勾唇笑了笑。
可以向姐姐邀功了,姐姐知道他帮助了人,一定会夸他的。
*
漆夜彩回来的路上被荧惑困住了,它作为大怪物之日,同样拥有不死不灭的魂魄,虽然元气大伤,但也不至于很惨。
如今,它改变思路,天真地想要把她困在里面藏起来,好让夜慕烬发疯。
这两个怪物倒是有些同样的天真,还爱看各种小说书。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
荧惑迷境就是一个不断轮回反复的重叠时空,这让漆夜彩想到她之前的轮回,也是不断反复,但每一次都像是被打乱了序列重新组合的时空。
地点、时间、角色……都是乱的。
待雨亭里,钟明昧看到漆夜彩,打了个招呼,漆夜彩匆匆看了眼他便快速离开,这已经是第三十六次见到他,她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第三十七次,漆夜彩甩出荆棘刺向钟明昧,在场只有他一个人,除了他还能有鬼?
果然“钟明昧”被打穿了影子,一道沙哑粗糙的嗓音环绕在耳边,低吟着她听不懂的古老咒语,但可以猜测这是在向她“施法”。
荧惑迷境中的时间流速跟外界差别很大。
漆夜彩从迷境出来后,外边已近黄昏,她特意走了反方向来找夜慕烬。
夜慕烬今天穿了一身白衣,几根白色或透明纱带随风而动,绵厚而宽长,顺着高马尾落于肩背,缀着白玉银链,银色花纹精致秀气。
瘦削的腰背挺拔如苍松劲柏,于无形之中端方着一股令人向往的君子之风,偏又压抑着一股隐秘的妖魅似的惑人邪气。
周身的气息如清风拂过泉水般清冽,混着幽幽花香,是皓月当空之夜最悄然的那一抹。
夜慕烬斜倚着门柱,有缕缕丝线似的白线缭绕着修长的手指,指尖点落灰烬化作的花瓣——找她、等她、找她、等她……
漆夜彩蹑手蹑脚地来到夜慕烬身后,戳了戳他的肩头,果然没被搭理,于是她继续戳。
“夜慕烬,我可以解释的。”
夜慕烬微微偏头看过来,稀碎的光影落满星海似的眼眸,犹如被影子藏起来的光明。
漆夜彩望进少年的眼瞳,一时忘了要说的话,似乎真被他引得陷入了那清澈的深渊,里面却盛满了皎皎月色。
“姐姐,你迟到了。”
少年委屈地控诉着,眼尾那抹红成了他浑身纯白中唯一的色彩。
“阿烬在这里等了很久,花都谢了,姐姐都没有来,阿烬以为姐姐又要抛弃……”
漆夜彩上前一步将夜慕烬拥入怀中,少年接下来的言语因身前的温度而丧失了声音。
“抱歉,阿烬。”
夜慕烬低头,双手环过女人的腰身,正准备说后面准备好的台词,却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表情瞬间维持不下去了。
漆夜彩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被托了起来,失重感袭来,她下意识搂住夜慕烬的脖子。
夜慕烬在她颈边轻嗅了嗅,瞳中闪过一丝厌恶,声音也随之暗了下来:“难闻的味道。”
“啊?”漆夜彩低头闻了闻,“没有啊,你闻错了吧。”
夜慕烬道:“荧惑。”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夜慕烬。
“原来是它拦住了姐姐啊。”夜慕烬没什么情绪地说着,“真是过分呢。”
漆夜彩戳了戳夜慕烬的脑袋:“人家也没做什么,你别想些歪门邪道。”
“好的呢。”夜慕烬拖着腔调应道。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好。
漆夜彩让夜慕烬把她放下来,夜慕烬不肯,将她搂得更紧了,身后冒出花枝来缠着她。
不夜城夜里比白日繁华,来来往往路过的人连绵不绝。
漆夜彩虽然脸皮厚,但也没这么不知羞耻。
最终夜慕烬退让了一步,但必须一直牵着手,漆夜彩爽快答应了。
漆夜彩把花灯送给夜慕烬,不意外地看到夜慕烬嫌弃的神情:“不喜欢别的花。”
“那好吧。”
漆夜彩想拿过来,夜慕烬又不肯松手,他提起来看了看,轻轻一晃,那花就掉了。
漆夜彩:??!
“哎呀,怎么办啊,姐姐,它头掉了,好可怜哦。”夜慕烬故作讶然道,语气里的窃喜却藏都藏不住。
漆夜彩眼皮子跳了跳:“你故意的是吧。”
夜慕烬不满地嘟囔道:“阿烬哪有什么坏心思,阿烬好冤枉呐,姐姐就帮着别的花说话,阿烬没姐姐疼没姐姐爱。”
“……”真受不了他这样。
漆夜彩无奈叹了口气道:“夜慕烬,这样对待别人的礼物是不礼貌的。”
夜慕烬不解道:“姐姐又不是别人。”
漆夜彩:“呃,对自己人也要有礼貌。”
算了,跟夜慕烬本来就没有必要解释,他又不是人,理解不来人类那套,不能强求他。
她倒是可以理解夜慕烬,他就是单纯看不惯除了他之外的所有花,非常幼稚的小孩子心性,并不是针对她的礼物。
她也算是踩夜慕烬雷区了。
“礼貌是什么。”夜慕烬问。
漆夜彩举起手,用威胁的语气说:“……你再问这种白痴问题,我这一巴掌,下一刻就出现在你脸上。”
夜慕烬笑着凑过来,眉眼弯弯:“好呀。”
“……”差点忘了他那一言难尽的受虐狂属性。
漆夜彩轻轻拍了拍少年白嫩的脸蛋,少年顺势蹭了蹭,她无奈地说:“听说附近有个许愿湖,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许愿湖?是可以许愿的湖水吗?”夜慕烬不屑地嗤了声,“姐姐有什么愿望跟阿烬说就好了,阿烬都能如姐姐所愿。”
漆夜彩心道:才怪。
夜慕烬轻轻晃着与漆夜彩相扣的手,似是讨好似是邀功:“姐姐,阿烬今天帮助了几个小人类,他们跟阿烬说了谢谢哦。”
小人类?什么玩意儿,他这称呼。
漆夜彩配合道:“嗯,阿烬好棒哦。”
夜慕烬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漆夜彩的下文,轻柔捏了捏她的手背,带着小情绪委屈道:“姐姐大骗子,以前都说善良的小朋友会得到奖励的。”
漆夜彩差点没喷出来,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好吧,说了可能也没印象了。
她刚才可是给过他东西的,但被他故意搞坏了,这次得想个不踩雷的。
夜慕烬忽然又委屈起来:“那些小人类都好讨厌,阿烬不喜欢小人类。”
漆夜彩问:“小人类是指小孩子吗?”
夜慕烬乖乖点头,单纯无邪的模样竟比孩童更胜一筹:“嗯,就是能被踩死的那种小人类。”
“……”漆夜彩问:“他们怎么你了?”
“他们说阿烬又聋又瞎有毛病。”
“……”
虽然但是,对不起夜慕烬,根据你之前的阴阳人行为,怎么感觉他们说得没错。
漆夜彩:“你怎么帮的他们?”
夜慕烬:“他们的风筝在树上,阿烬帮他们取下来了。”
“怎么取下来的?”漆夜彩觉得不止如此。
“阿烬把树弄倒了哦,这样他们就能拿到了。”夜慕烬的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小骄傲,他朝漆夜彩眨了眨星辰似的眼眸,“姐姐,阿烬是不是很聪明呀。”
“你……”漆夜彩欲言又止。
夜慕烬:“嗯?”
漆夜彩发现了疑点:“他们骂你,又为什么会跟你道谢?”
“阿烬让他们说的呀。”夜慕烬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
漆夜彩都能脑补出一整个画面了。
*
前面就是许愿湖,有不少人在湖边放花灯。
漆夜彩看见后心里一个咯噔,差点把这遭忘了,转头看夜慕烬,他果然一脸不高兴。
她拉着夜慕烬的手,笑着说:“宝贝,你看那片湖上,是怎样的?”
未等夜慕烬回答,她就说下去:“阿烬,想要月亮吗?姐姐给你捞月亮去好不好?”
“姐姐……”
手中的温度已经抽离,眼前的人朝他笑了笑,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海里,朝着月亮奔去。
怎样的?……
夜慕烬眨了下眼睛,一片破碎的黑暗在眼前晃晃荡荡,像是被光芒刺穿了,而光辉太柔软,不足以完全冲破黑暗。
这是月光,是夜晚。
波光粼粼,星光点点。
在他眼中,千疮百孔。
*
湖不算特别深,清澈见底,月光穿入湖底,照亮一小方天地,一片亮晶晶,五彩缤纷,是鱼鳞在闪烁。
一群锦鲤鱼在光柱的周身不停游转。
生物总是会不自觉地向光而生。
一瞬间,漆夜彩想到了夜慕烬。
“哇呜……”有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漆夜彩看向声源处,居然是一个小孩落水了,她赶忙游过去,将小孩捞出水面,用法术烘干小孩身上的衣服。
小孩睁开眼,黑色眼白,暗红眼珠,是完全被魔瘴侵蚀的模样。
越是纯净、坚定的生物,越是容易被魔瘴盯上,魔瘴偏爱污染纯粹的事物,吞噬之后化为更为强大的力量。
因此,有时候一个魔瘴小孩会比魔瘴成年人来得更难对付些。
漆夜彩点在小孩眉心,试图将瘴气逼出来,果然感觉到汹涌的魔瘴在与她做斗争。
这种情况是最危险的。
强大的魔瘴察觉到难以逃脱的风险,很有可能会带着宿主自爆,但它只会粉碎,而宿主是真死了。
漆夜彩不敢贸然行动,还是去找魔瘴本源夜慕烬吧。
夜慕烬微压清冷的眼眉,一声不吭地看着她走过来。
树叶的残影遮住少年半边的容颜,清冷的月光眷顾着他,流连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忘了来时路。
“夜慕烬!”漆夜彩急忙赶过来。
夜慕烬瞥了眼漆夜彩怀里抱的小人类,难以抑制嘲讽道:“这就是姐姐给阿烬捞的月亮?”
漆夜彩自知理亏:“夜慕烬,他落水了,能不能……”
“姐姐知道的,阿烬讨厌小人类。”夜慕烬强调,“最好死光。”
漆夜彩:“那我向烬神许愿可以吗?”
夜慕烬:“不可以。”
漆夜彩把话还给他:“小骗子,阿烬是小骗子,明明说过会如我所愿。”
“姐姐!”夜慕烬一脸憋屈的幽怨模样,眼尾泛着水红色,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漆夜彩立刻心软了,柔声哄道:“宝贝,我刚才语气重了,你不要难过。”
夜慕烬咬了咬唇,心中几番挣扎。
可是姐姐叫他宝贝……
“……哼。”夜慕烬指尖凝光,落在那小孩身上,“让小人类赶紧滚。”
漆夜彩将快要清醒过来的小孩放下。
那孩子看了看漆夜彩,又转向一边,看到了夜慕烬,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白天又聋又瞎的坏蛋!”那孩子对着夜慕烬说。
漆夜彩微微皱眉:“小孩,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那孩子提醒道:“大姐姐,你跟他一起的吗?他好像有病,最好离他远一点!”
漆夜彩温声道:“小朋友,如果没有这位哥哥救你的话,你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哦。”
“真的吗?”
那孩子犹豫了一会儿,在漆夜彩暗示的表情下,别扭地跟夜慕烬说:“谢谢哥哥救我,但是白天就是你不对,你应该道歉。”
夜慕烬脸色变得更差了,漆夜彩只好让小孩离开了。
转眼间少年已然无情走远,发带在冷风中孤零零地飘着。
漆夜彩连忙跟上他:“夜慕烬!”
眼见夜慕烬步伐越来越快,漆夜彩两步并一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哄道:“烬烬,别生气了。”
“姐姐多虑了,阿烬怎么会这么小气呢。”少年看过来,眼中没有亮点,平静而深沉,似有蛰伏在其中的影。
漆夜彩缓了缓气,伸出握拳的手,在夜慕烬眼前晃了晃:“夜慕烬,猜猜我手中有什么。”
“坏姐姐。”黑亮的眼眸略过握紧的手,直接顺着望向手的主人,“不猜。”
被嘲讽了呢,漆夜彩并不恼,故意重重冷笑了一声:“阿烬真不给面子。”
“红色的。”夜慕烬道。
漆夜彩眼睛一亮:“哇,好厉害!这都能猜到。”说完微眯了眯眼,“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偷用术法了?比如透视之类的?”
“猜的。”夜慕烬微弯唇角,如东风拂面,春花初绽,眼中带了丝求知与讨好,“所以……姐姐,是什么呀?”
漆夜彩被狠狠地狙中心脏了,她合理怀疑他有意勾引自己,这能溺死人的笑容和声音就是证据!太犯规了!
“是鱼鳞,很漂亮的,像星星一样。”
漆夜彩五指张开,一片鱼鳞昭然若揭,泛着水灵灵的红色,如同黄昏之际,晚霞染红了湖水,落日照耀了波纹。
在湖底那一片鱼鳞中,这片光彩夺目、一枝独秀,光是躺在那里,就霸占了所有风光,其余的都显得暗淡无光。
鲜艳亮丽的红色,让她想起了夜慕烬的眼睛。
一样独一份的红。
模糊的黑与白之间,晶莹的红在眼前闪闪发光,连浮躁的墨色也遮不住它的光彩,它太耀眼,耀眼到可以冲破万千阻碍。
少年人不自觉地多注意了一会儿,这唯一可见的鲜艳色彩。
事实上,他并不喜欢红色,甚至说得上讨厌。
因为一直以来只能看见这种色彩。
他看得恶心。
但是,这片鱼鳞的红色很特别,与鲜血、红花……皆不同。
夜慕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大概是……温柔?温柔的红色。
“是很漂亮。”他听见自己轻声说。
得到了认可,漆夜彩嘚瑟起来:“那阿烬喜欢吗?”
“不喜欢。”语气很干脆。
漆夜彩的小得意僵在了脸上。
她默默开导自己,习惯就好,她迟早有一天要让夜慕烬不敢开口说一个不字。
“不喜欢也得喜欢。”说着,漆夜彩以不容反抗的气势拉起夜慕烬的手,将鱼鳞放在他的掌心,合隆他的五指。
少年低垂着眼眸,袖中的白绫随着主人的意动,情不自禁地缠上了漆夜彩的腰部。
夜慕烬:“……”没出息的东西。
他一边心虚地想着,一边控制着收回白绫。
白绫慢慢划过冰凉的指尖,收进他贴着手背的护腕中,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套,指腹感受到一丝寒冷的湿意。
她的防水符毁掉了。
不知是哪根不爽的神经被挑动了,快要收完的白绫猛然弹出,将眼前人捆到了怀中。
漆夜彩猝不及防,被夜慕烬紧紧抱着,少年压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姐姐,阿烬讨厌小人类。”
漆夜彩顺了顺他的毛:“好,不喜欢就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