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好累。

    浑身都疼。

    唉,好不容易才摆脱掉她们,不会这么快又要就这样死掉吧...

    呜呜呜,至少也别死在这里呀,深山野林的,指不定有啥野兽呢,死了还得落个死无全尸不止,可能啃得骨头都不剩。

    “狗狗,要是我出不去了,或者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别管我自己快跑出去,知道吗?呜呜呜..当然了,如果以后你还会记得我的话,就有空常来看看我呀,呜呜呜...你可是我在这的第一个朋友,虽然我们只认识了几个小时,但是我......”

    林昭抱着狗狗视死如归般交代着后事的哽咽声忽然停止。

    “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在说话的声音,不会真的有鬼吧!”

    话虽如此,但只稍作犹豫便还是放轻脚下步子小心翼翼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距离声音的源头越来越近,逐渐清晰。

    她听见了,是个男人在说话,是真的!有人!

    原本藏在树后的林昭顿时心中一喜,满心都是她即将得救了!

    正欲跑上前,刚冲出半个身子随即闯入眼帘的这一幕瞬间让她的大脑轰一下炸开。

    一个男人趴伏在地上,双腿被齐齐砍断,切口处还有血在源源不断的涌出,淌了一地的鲜红。

    他用手肘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一下一下的向前蠕动,伸出一只沾满泥巴的血手抓住了眼前雪白的衣摆。

    他抬起那张因断腿产生的剧烈疼痛导致变得无比扭曲的脸,仰向上方立在他面前的另一个男人。

    男人背对林昭,一袭白衣,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一头乌发只用同样纯白的发带随意绑着,风吹散的几缕发丝与发带交缠着浮游在身后。

    身披月光似同高山上纯净无瑕的白雪,可偏偏衣摆处沾染的那抹鲜红格外刺眼。

    月光倾洒折射出一道修长的身影,同时也照射在他手中持的那把剑上,鲜红的血在闪烁着寒光的剑身上流淌,直至划下末端,滴答滴答,落在他脚边。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你想要什么,钱?权?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是钱昱啊,我爹是钱正元!只要你放过我啊啊啊啊啊啊——”

    未等他说完,白衣男子便将那只胡乱抓扯着他的手斩下。

    他垂眸扫向被染上了污血以及被抓得皱起的衣袍,啧了一声。

    林昭有一瞬几乎是惊呼出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充斥着一道声音:快逃!快逃!快逃!

    她一手紧紧地捂住嘴巴,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身上不止地颤抖早已不知是寒冷亦或是恐惧。

    被发现了一定会被他杀掉的!

    冷静!林昭,千万不要被他发现!

    可现在她却愈是腿软得越发站不稳,双腿止不住地打颤,尽管已是用尽全力去克制,但脚下还是不可控的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

    整个林子都回荡着钱昱撕心裂肺的哭喊,心里祈祷着那白衣男子不会听见,急忙抬起头望向那边。

    见他还是背对着自己,林昭吊着那一口气正要松下,下一秒又见那白衣男子这才轻轻地回过头,目光也跟随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噔一下,她的心刹时跳上了嗓子眼。

    她死定了!

    他转过身,抬起手一剑便利落地刺进了还在鬼哭狼嚎的钱昱身上,地上的人瞬息没了声儿。

    这白衣男子甚至看也没看钱昱一眼,反倒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朝自己这边走来,仿佛杀掉那个叫钱昱的男人只是路过顺手的事。

    快跑啊林昭!再不跑真的要被这个人杀掉了!

    等她回过神来,不但没有撒腿就跑,像被施了法愣愣的钉在原地,而那个男人已然停在了她跟前。

    偏偏这时林昭才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也绝了自己的退路。

    因害怕得腿软跌坐在地的林昭,怀中还抱着猫,未干的长发胡乱的贴在身上,瞪大的双眼正与自己对视着,眼眶里布满的泪水尽透着恐惧,嘴唇泛白微微张着,脸上还沾着缕湿发,哪哪都湿漉漉的。

    像只落了水受惊吓的猫。

    他找到了。

    白衣男子轻笑了一声,面上笑容不减朝她伸出一只手。

    “给我。”

    听见上方那道语气轻柔缓慢的嗓音,林昭不解,怔怔地望向他,缓缓抬起手臂。

    他这是要扶我起来么?

    和刚刚杀完人那个是同一个人?

    难道是我误会了什么?

    还是说他有什么人格分裂症???

    “什..什么?”

    话音落下,她的手也落在了男人伸出的那只手的掌心上。

    ……

    两只相触的手僵在空中,二人一时都不再有动作,空气安静得仿佛时间被静止。

    白衣男子依旧带着淡淡笑意不作反应,手中长剑映射的光影只一瞬的晃动又恢复如常。

    反观另一边的林昭已经把手足无措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当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时面前男人那只手早已撤回。

    她也迅速抽回自己的手,生怕晚一秒都保不住这只手。毕竟钱昱的手甚至是他的人也都只躺在不远处,刚刚发生的画面她仍历历在目,恐怕是今后也很难忘记。

    “对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迷路了,听见有人的声音就...就不小心看见……”

    林昭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跟王兴那般结巴。

    “你刚刚想要我给你什么?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别杀我,嗯…不过钱的话我现在还没有,但是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全部都给你!权的话我现在也还没有,但是等我以后…咳咳。”

    她突然觉得此时此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说完这番话最后的下场也躺在那。

    “还是说你…要人?”说罢悄悄抬起屁股一点点往后挪。

    是啊!他既不图财既不图权,他所杀的那钱昱又是个男人,那他必定是图色!

    我要给他吗?

    我要给他吗??

    我真的要给他吗???

    林昭你清醒一点!

    小命要紧这种道理你不会不懂的对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分得清大小王的对吧?

    “猫。”

    林昭思绪还未回笼便被打断。

    “什么猫?”

    “我的猫,还给我。”

    “嗯?这是你的猫?”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狗狗,随即略带犹豫的将它举向白衣男子。

    就在白衣男子再一次伸出那只碰过壁的手时,林昭却又猝不及防地把狗狗收回怀里。

    眼见男人面上的笑意已然淡了些,生怕那人手中握着的长剑下一秒就朝自己刺来,她便抢答式的试图打断白衣男子在她心中所幻想那般的举动。

    “大侠且慢!那个..您先暂时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狗…这只小黑猫跟我很投缘,它也很亲我,虽然我们才刚认识不久,但是既然它愿意陪了我一路,那我也要对它负责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呀?”一通半真半假下来,她还尝试使用真诚的眼神攻击打动白衣男子。

    听完这番鬼扯白衣男子竟意外的没觉不耐,倒是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

    “哦?是吗,你说它很亲你,还跟了你一路?”

    说着说着露出故作思考般,顿了几秒接着又恍然大悟般。

    “嗯,那你们的确还真是投缘呢。那按姑娘你的意思,想怎么负责呢?”

    不知是不是林昭想多了,这男人说的每个字都让人觉着阴阳怪气的。

    可能前几次他那惜字如金的操作现在突然正常起来才发现这该死的声音又怪好听的,甚至回味其中忘了回答。

    见林昭没回应,白衣男子便恶趣味地道:“怎么,没头绪吗?若是姑娘需要帮忙,或许还可以去问问那位。”

    林昭下意识地往他头偏过的方向看去,在他身后几步之外,是埋在他被拉长的身影下的钱昱。

    “不不不!不需要的!呵呵呵您真是客气了。”林昭把脑袋摇得跟摇拨浪鼓似的。

    真是个疯子!

    不管怎样,我得马上先想办法活下去。

    “呃,大侠您听我说,其实是这样的,我无父无母,自出生起就被抛在林子里自生自灭。幸运的被路过的好心人捡走,立马又不幸运的把好心人克死了,又不幸运的被养母记恨上,吃不饱穿不暖是家常便饭挨打挨骂也是常态,差点还被卖去窑子里,但又幸运的养母回心转意把我留下了,更不幸运的是因为她还有个亲生儿子,天生痴傻,她把我留下是打算让我给我那傻子哥哥做媳妇。接下来就是我拼命逃出来了,就在刚刚。再接下来,就是现在这样。”

    没错,她的法子就是先卖个惨。

    “呜呜呜我命怎么这么苦啊!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活得自在过,舒心的时刻也只手可数,我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幸福美满,我只是,我只是想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过日子,这真的很难么。我甚至想过一死百了……但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我终于逃出来了。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一个让我重生的机会。”

    林昭声色俱全地表演着,说两句便时不时观察一下白衣男子的反应,且嫌不够生动,还抹了两把眼睛,装作不得已自己揭露伤心过往而难过的落泪。

    说不难过是假的,她不是王二,但以林二第一视角的短暂一生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她脑海里。

    她不是个多冷漠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感觉。

    那眼泪有多少是为了王二而流,又有多少是为了林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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