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追随到中国

    李军明显和曾胜男疏远了,在公司,他不再频频去她们的办公室,在食堂吃饭,他也有意和曾胜男措开了时间。即使在家,大部分时间也不见面,偶然相遇,李军也只是默默注视曾胜男,然后转身离开。

    曾胜男有些难过,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及早看破了李军的真面目,庆幸自己没有完全掉进感情的漩涡。伤心是难免的,但时间是疗伤的一剂良药。时间长了,伤口自然会结痂。曾胜男把精力尽量都投入到工作中去,投入到写作中去,投入到对父亲的牵挂中去。

    日子一点点逝去,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

    一天,曾胜男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李军发过来的。内容如下:

    我试着把你忘记一段时间,可是我做不到!权且用泰戈尔的诗表达我的感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

    而是想你痛彻心脾

    却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

    而是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

    却还得装做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

    却还装做毫不在意

    而是你用一颗冷漠的心,

    在你和爱你的人之间,

    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看完短信之后,曾胜男将要恢复平静的生活又被搅出一丝丝涟漪。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为什么纠缠不清?是不是他觉得她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也太小看她了!

    曾胜男决定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穷,也要穷的叮当响,这辈子不搭理他!

    曾胜男的穷人骨气还没做多长时间,她又收到了一张照片。照片里,韦艳坐在李军的对面,灿烂的笑着,桌子上放着咖啡,一对俊男靓女,这才是城市的生活吧。

    像她这个从山沟沟走出来的乡下丫头怎么能和咖啡搭配一起,怎么能和城市生活搭配在一起,怎么能和李军搭配在一起?

    曾胜男的自尊心彻底被击垮了,感情彻底被击垮了。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开了。她悲愤的是,你李军可以对我没感情,但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耍弄我,欺骗我的感情?仅仅是因为我是一个乡下丫头、是一个穷人就该被你们这些城里人欺骗吗?

    悲愤至极的曾胜男也没看是谁发过来的,那是一个陌生号码,既不是韦艳的也不是李军的。

    曾胜男对李军的短信没作任何回应,但她依然会在晚上准时收到李军的“情诗”。曾胜男看都不看,直接删掉。她要和他彻底断绝关系。

    日子波澜不惊地滑过去,生活一天一天地重复着,好像没什么再能触动曾胜男。直到有一天,曾胜男走到大街上,看到一轮似落似不落的太阳,一弯清凉的月亮已挂在天空,几缕细云自由地舒展着,她突然感觉到这景就是家乡的景,一丝惆怅涌上心头,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曾胜男拿出手机,是本地陌生号。她不想接。可是手机执着地响着。

    曾胜男被迫接了电话。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电话是李德旺打来的!曾胜男一阵狂喜!她激动地问道:“你在哪?”

    “在机场,刚下飞机。”

    “我怎么去接你?”

    “不需要你来接我。告诉我你的地址,我打车过去。”

    这一下曾胜男发愁了,难道要告诉他李军的住处吗?可是不告诉他这个地址,又告诉他哪个地址呢?

    曾胜男说出了李军的地址,并告诉他打车过来大约要一个小时。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曾胜男这一段时间的阴霾心情一扫而光。遗憾的是她不能邀他到住处去坐坐,那毕竟是李军的家,她也不能亲自下厨为远方的客人做一桌丰盛的佳肴。她一想起三个月之前受到李德旺一家人的热情款待,心里就有些愧疚。对不起了老朋友,我现在居无定所,只好委屈你了。

    趁着李德旺还没有来到,曾胜男在附近查找一下比较高档的饭店,并琢磨着该点什么样的饭菜能适合李德旺的胃口。

    刚理清楚一点头绪,李德旺就来到了。曾胜男在小区门口迎接他。

    李德旺见面第一句就是:“你瘦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曾胜男赶紧摇摇头,说:“你还是那么帅,爸爸和妈妈还好吗?”她一方面是真的关心他家人,另一方面是想转移话题。

    李德旺说:“他们都很好,对你念念不忘。他们都希望我这次来能把你带回去。”

    曾胜男没有接茬,说:“你饿了吧,带你去一个地方吃饭,很好吃的。”

    曾胜男把李德旺带到一家饭店。李德旺看了看饭店的名字,脱口而出:“好辛香。”曾胜男惊奇地看着他,这么难认的艺术体字你也认识?

    李德旺说:“我跟我爸学过书法,略微了解一点。”

    两人边说边进入饭店大厅,找了一个较僻静的地方坐下。

    刚坐下不长时间,服务员就上齐了饭菜。饭菜很简单,一荤一素一饭一汤。

    李德旺面对着饭菜,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么美,是用来吃的吗?”

    曾胜男笑了,“当然是用来吃的,快点吃,凉了就不好吃了。”然后又问道:“你会用筷子吗?要不,我给你要刀叉?”

    李德旺拿起筷子,说:“我会用,也是跟爸爸学的。”

    说着他夹起一块白嫩嫩的黄灿灿的红艳艳的菜放在嘴里,边吃边品评:“好吃!清清爽爽中带着一点淡淡的花香。这是什么菜?”

    曾胜男说:“玫瑰花炒蛋。”

    “玫瑰花能吃?”

    “它不是真正的玫瑰花,是蔷薇。蔷薇可以吃的,我家院子里就种了好多蔷薇,我会做蔷薇炒蛋,蔷薇炒肉片。”

    李德旺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说:“吃好饭,你带我去你家看看。”

    曾胜男不好意思说道:“我家不住在这里。”

    李德旺说:“你不住在这座城?”

    曾胜男说:“我只是暂时住在这座城。我的家在好远好远的乡下。”

    李德旺又问:“那还有好远好远好远的乡上吗?”

    曾胜男忍不住笑了,对一个老外说乡下真的解释不清楚,他哪里能理解“乡下”这个词在中国的丰富涵义呢?

    这就是曾胜男喜欢和李德旺交往的原因:他的眼里没有地域歧视,没有身份歧视。

    曾胜男给李德旺盛了一碗汤,又给他拨了满满一碗饺子,说:“吃这个,你不知道这叫什么。”

    李德旺说:“饺子,我爸在家里做过,可是我和我妈妈怎么也学不会。”

    “但是,我敢保证,你绝对没吃过这种馅的饺子。”

    李德旺咬了一口饺子,赞不绝口,肉香中夹杂着花香还带着一丝清凉的甜意,你说不出来它的具体味道,总之清鲜醇浓。

    曾胜男给李德旺解释:“这是槐花肉馅饺子。”

    李德旺诧异:“槐花?是‘夕阳吹角,一阵槐花落’里的槐花?”

    曾胜男抿嘴一笑,“纳兰性德的词,吃饭还能联想到诗词,佩服!”

    “槐花真的可以吃?”

    “可以的,我们家乡就有许多槐花,六月左右,槐花大片大片的盛开,远远望去像天边的云,只不过是浓香四溢的香云。”

    李德旺听得一愣一愣的,欣羡神往无限憧憬,说:“什么时候能带我去你家?”

    曾胜男一愣,她真不知该怎么回答,赶忙岔开话题:“你怎么会有空来中国?”

    李德旺说:“我爸的一个远房亲戚结婚,他没有空来,我就来了,顺便来看你。”停了一会儿,李德旺说:“其实,看你实主要的。”

    又沉默了一会儿,李德旺问道:“你愿意来英国吗?”

    曾胜男真的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正犹豫间,一个声音在他们身边骤然响起:“老朋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大老远来到中国,不把我约出来,倒把我老婆叫出来了,居心何在?”两个人同时抬头,是李军!

    李军边说边坐在曾胜男旁边,说:“也得批评你,怎么不把客人带回家去,跑到这里来吃饭?”说完又叫服务员重新上饭菜。

    李德旺只好解释说,时间匆忙,只是顺便来看看。

    李军好像很热情,问长问短,劝菜劝饭,天南海北地神聊海侃。

    曾胜男这才知道,原来李军晚上都是这样应酬的。

    吃饱喝足之后已是晚上10点,李军说:“这几天就住在我家,大老远来到中国,怎么也得玩几天。我让胜男给你收拾好屋子。”

    李德旺诧异地看着曾胜男。

    李军突然大声说:“哎哟,我忘了带钥匙,胜男你带钥匙了吗?”说着急急地在曾胜男的包里翻找钥匙。

    曾胜男只好尴尬地交出钥匙。

    李德旺说:“你们,你们结婚了?”

    李军说:“早就结婚了。”

    李德旺一脸失落,说:“为什么不告诉亲朋好友?”

    李军说:“我们领过证了,只不过还没举行宴席,到时候肯定会请你们的。”

    李德旺说:“祝福你们!”

    李军揽着曾胜男,真诚地邀请□□,说:“走,到我们的‘爱的小屋’去住一晚,明天你再另行打算。”

    李德旺心里酸酸涩涩的,他主要是来试探曾胜男的意愿,如果她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多长时间他都愿意等。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真的不想再打搅别人。于是找了一些借口坚决离开。

    李军说:“有这样一句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而我恰恰相反,你来我没有迎接你,你走无论如何我要送你。”

    李德旺拗不过李军,只好让李军开车相送,李德旺和曾胜男坐在后面。

    一路无语。

    机场。又是机场,曾胜男想起三个月之前,跟着李军稀里糊涂地来到这个地方。三个月,转瞬即逝,可是这中间发生多少事情了啊!曾胜男感慨万千。

    她心里说不出有多么难过,有些不舍。自古多情伤离别。三个月之前,她告别李德旺一家时,心情也没现在这么低落沉重过。

    别了,这个热情单纯的大男孩!

    李德旺走过来轻轻拥抱了一下曾胜男。李军走过来,拍了拍□□的肩膀,如同兄长般一样,说:“我们会到英国去看你们的,说不定还带着宝宝。”

    分别的最后时刻到来,转弯处,李德旺装作不经意地向曾胜男投去深情一瞥。尽管他知道,夜色茫茫,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能感觉到,曾胜男的眼里有泪花!他多么希望曾胜男能叫住他,只要曾胜男一开口,他愿意永远留下或者把她带走,但是留给他的一直是沉默!李德旺失望地消失在人群中。

    李军转身离开。

    憋了很久的眼泪,在曾胜男的眼里再也蓄纳不住,哗啦一声奔涌而出。人类的感情真的很复杂很微妙。有一种情感,它超过友情,但又没上升到爱情,却又比爱情纯洁,比友情亲密。这种感情不能说破,只能埋藏心底,成为你一生中最美的回忆。

    曾胜男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也许真的像前人所说的“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曾胜男擦干眼泪,残酷的现实面前容不得她太多情善感。她知道李军就在前面,等待她的暴风骤雨也许马上就要来了。

    李军在前面走,曾胜男在后面跟着。到了车前,李军为她打开车门。

    曾胜男坐进去,李军开车。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空气紧张地浓重化不开,曾胜男仿佛看到平静下面海啸正在发酵!

    她想起了,和华侨老人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对她的讽刺挖苦。她想起了,从英国回来之后,他冷酷地把她扔在机场街头。

    可是一路无语。

    他打开电梯,她进去。她背对着他,盯着数字:1楼、2楼、3楼……今晚的电梯好像上升得特别慢。

    终于到了家门口。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她进去。他进来,关上门,反锁。

    曾胜男的心随着“咔嚓”的反锁声,一下子提到了嗓门眼。

    她换上拖鞋,他也换上拖鞋。

    曾胜男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一把拉住了她。

    他把她抵到墙边,打开灯,抬起她的下巴。

    他火热的嘴唇印在她的额上,移到她的眼睛,滑到她的脸颊,最后贪婪地撅住她的嘴唇。可是鉴于上次的巴掌,他似乎又不敢太吻她,只是浅尝辄止地碰了一下,马上又移开。

    曾胜男不敢看他。但曾胜男知道李军的眼里肯定喷着火。

    沉默。等待。煎熬。半天过去。

    他说:“对不起。”声音哑哑的。

    曾胜男愕然,他在说什么?

    他说:“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跟他去英国发展,会有一个很好的前途,可是爱是自私的。”

    曾胜男疑惑,他不解地看着他。他今天晚上很憔悴,憔悴到有些苍老,曾胜男第一次发现他已经是一个地道的中年男人了!

    曾胜男迟疑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军说:“我已经比不上你们这些姑娘小伙子了,我经不起折腾,别再折磨我,好吗?”

    曾胜男听李军这么一说,感觉万分委屈,眼泪又流下来了,说:“是你折磨我还是我折磨你,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欺骗我,你明知道我在你们面前抬不起头。”

    李军急切地说道:“什么意思?是不是谁又伤害你了?”

    曾胜男掏出手机,打开照片。

    李军一看,也愣住了,他没想到,他那天晚上在咖啡馆向韦艳摊牌的镜头居然被人偷拍了。很显然,偷拍者别有用心,专门把两个人靠得最近似乎是很亲热的镜头拍下来。

    这是谁干的呢?李军沉思着,是韦艳?但她在照片里,显然不是。是她找人拍的?似乎有这种可能。

    李军心里乱乱的,一方面他不知道怎么对曾胜男解释,另一方面他明显感觉有人在故意破坏他和曾胜男的关系。

    李军说:“请你相信我,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是爱你的!”

    曾胜男的心里咯噔一声,这话太熟悉了,五年前,一个男人也这样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是爱你的!”

    为什么好多事情都会循环发生,难道真的有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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