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这一场打了五分钟，打的艰难又畅快。
刚过三招，孟星辉就知道自己绝不是沈知风的对手。他出手干脆利落，又直击要害，干脆狠辣的程度绝不是拳馆里随便练两年就能达到的。再加上身高和体重的绝对限制，每每孟星辉拳还没碰到沈知风下巴，就被他一手轻轻松松的挡了回来。
但这一场打的又很舒服，受制于身高，穿书以来的这几场架孟星辉打的都很受束缚，却又找不到突破点。沈知风却好像很清楚她的问题所在，每每在她出拳迟滞或躲避不及时都会出手提醒，拳落在身上的力度不大，却很精准的点出了问题，几次下来，孟星辉觉得自己的脑筋都清明了许多。
五分钟一到，孟星辉累的直接躺在地上不想动，沈知风气息也累的气息急促，看着瘫在地上的孟星辉，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弯腰轻轻拽了拽她的胳膊：“剧烈运动后别直接停，起来走走。”
“好，好好。”孟星辉胡乱的回应，一把拽住沈知风的胳膊，借力起了身，然后来回缓慢走着恢复气息，也就没有注意到沈知风那一瞬僵硬的身体。
不过片刻，沈知风就恢复如常，面色平静的站起身，走到了李千琴身后，李千琴已经被俩人的运动强度吓到，忍不住想打退堂鼓：“表哥...”
沈知风毫不留情的吐出一个字：“上。”
“上。”孟星辉一边喘气一边扒拉着把孟盼娣拉到了中间，然后笑嘻嘻的拽着李千琴拽到了孟盼娣对面第二个，让孟亲娣站在第一个，孟来娣在最后一个。
站定之后，孟星辉再一次宣布规则：“车轮战，第一场二丫对三丫，一分钟之后换千琴对二丫，再过一分钟之后四丫对二丫。”
“全部轮完之后换三丫上，依此类推。”
“一定要牢记，不能打头，不能只躲避或是绕着跑，要出手，要防守，要反击。”
“站定，吹哨之后先碰拳，然后开始，来，三、二、一，开始！”
一声哨响，孟盼娣和孟来娣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两个人干站着大眼对小眼，没有一个人敢出手。
孟盼娣试探的想伸出拳头，刚伸出一点，孟来娣就惊恐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孟盼娣就又不敢动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秒。孟亲娣急的在场下就开始比划，一遍比划一边喊：“上啊，出拳啊！”
“二丫，出拳！”孟星辉大喊一声。
孟盼娣条件反射的向前打了个后直拳，孟来娣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吓得喊“不行不行，大姐我不行。”
孟星辉丝毫没有理会：“二丫，追上去，摆拳打肩膀。”
“已经十秒钟了，抓紧时间！”
孟盼娣不再犹豫，听着孟星辉的指令追上孟来娣，照着她的肩膀就来了一个右摆拳。
力度不大，但打上去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懵了。
孟盼娣不相信自己真的出手打到了人，孟来娣则是捂着自己的肩膀，疼的连连后退。
“二丫，继续。”孟星辉没有给她们回味的时间。
孟盼娣继续，一个低扫腿踢到了孟来娣小腿上。
孟来娣眼眶已经泛红，身体又后退了一步。
“继续。”
下蹲直拳。
“还有半分钟。”
左摆拳。
孟来娣觉得大姐的声音冷酷的像催命符，她说一句自己就要挨一下，虽然不算疼，可是心里很委屈。
这可是平时对自己很温柔的大姐二姐啊！
孟来娣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孟盼娣一下子停下，手足无措的看向孟星辉。
孟星辉依然没喊停，她看着已经被逼到外沿的孟来娣：“三丫，反击。”
“你若不反击，只会被一直压着打，出手，反击！”
孟来娣不敢。
孟星辉叹口气，走到她身后，没给她擦脸上的泪水，而是环抱住她，握住她的拳头，声音冷静：“右摆拳，贴着身体，迅速打出。”
“砰”的一下，很细小的声音，孟来娣的拳头打上了孟盼娣的肩膀。
“再来，左摆拳。”
又是一下，打上了孟盼娣左边的肩膀。
“懂了吗？”孟星辉放开孟来娣的手，依然没有给她擦眼泪：“哭的越狠，就越没有力气打出你自己的拳头。对面就越会追着你打。”
“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
“懂...不懂。”孟来娣抽噎着，想后退又不敢后退。
孟星辉后退，看着捂着肩膀的孟盼娣：“二丫，你懂了吗？”
“大姐，我懂。”孟盼娣放下手，声音平静，目光却微微发亮，呼吸也不自觉急促。她右腿后撤，在孟来娣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出拳，比刚才更快更有力的一拳！
“三丫反击！”
孟星辉话音刚落，孟盼娣“哇”的一声哭出来，彻底崩溃：“我不敢，我不敢，我为什么要学打拳，我不喜欢打架，打架好疼。”
“你为什么要逼我学这个，奶奶说女孩子打架是不听话，是野孩子，坏女人，没有人会喜欢打架的女孩子，以后就没人要了呜呜呜。”
清晨的半山腰，山野里一阵寂静，唯有孟盼娣哭泣的声音，格外大，格外响。
响的孟星辉的心都有些疼。
她安静的注视着躺在地上哭的委屈的孟盼娣，系统也跑出来在她耳边添油加醋：“哈哈哈我早就说过，女孩子就是要贤惠淑良，好好的听父母的话，安心嫁人就好。你不听，你非要逆着所有人，一会儿让上学，一会儿让锻炼，你看人家愿意吗？”
风很大，大到孟星辉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上来。她按了按发涩的胸口，李千琴担心的上前扶住她，孟盼娣和孟亲娣也围到她身边。
孟星辉摆摆手，缓缓走到孟来娣身边，蹲下身子，静静的看着哭的大声的三妹妹。
她生的好看，从小几乎没挨过打，因为许二花说了，万一挨打身上留了疤，就不好找好人家，不好要高彩礼了。
所以她不像孟招娣一样从小挨打，不像孟盼娣一样忙前忙后做家务，也不像孟亲娣一样，因为和孟耀祖年龄相仿所以一直被他欺负。
她安静乖巧的听话，被养的胆小、也虚荣。她从小被夸赞长得好看，更是从小就被描绘嫁人之后的好愿景：“三丫长的漂亮的呦，以后长大绝对能嫁个好人家，吃香的喝辣的，生活美滋滋。”
“你看这小脸白嫩的，一看就是要享福的，凭咱这长相，什么样的婆家找不到。三丫你可要听话，勤快一点，男人才会喜欢。快，去给你弟弟洗脚去。”
“你看村子里那个红丫，家里边给她找好婆家她不愿意，非得离家出走跑到镇上打工。现在好了吧，二十多岁了还嫁不出去，这一辈子都完喽。三丫，家里人是不会害你的，听话，到时候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什么读书什么打工，那些受累的活儿你都不用干。”
......
“孟来娣，你别哭。”孟星辉第一次叫出她们的名字，这个之前她从来不愿意叫的、叫了就会替她们难受的名字：“你起来，告诉我，奶奶和爸妈是不是给你钱了。”
孟来娣有些胆怯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自己的姐姐妹妹，抽噎着坐到了离孟星辉稍远的地方：“奶...奶奶说，她已经给我找好人家了，是个可有钱可有钱的人家，等过几年我大一点就能嫁过去。”
“她说我不用累死累活的读书，更不用这么辛苦的天天早起跟你一块锻炼，还...还给了我一块钱，让我买糖吃，说家里会照顾我，不用...不用大姐的钱我也能吃好吃的。”
“还...还抱了我，给我讲了好几个小故事。”
抱了她，还给她讲了故事。
孟星辉想到那个场景，简直想笑。
可笑容还没扬起，又觉得一阵难以抵挡的难受。
那么简单的一点温暖，是孟耀祖不费吹灰之力、自出生起每时每刻都能享受到的理所当然，对于孟来娣来说，却是她受宠若惊要珍藏的宝贝。
她贪恋那一丝丝的甚至明知是装出来的温暖，她要那些夸张的不用辛劳的未来。
一步步走上去的太累了，她不要。
孟星辉自嘲一笑，坐在草地上，声音平静、缓慢：“我不逼你，我不强迫你，你的人生，自该由你决定。”
“我让你们读书，是为了让你们明智，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想让你们去看更大更好的世界。”
“我让你们锻炼身体，学习拳击，是为了让你们有力量。这样，在爸妈举起巴掌的时候，在丈夫挥来拳头的时候，甚至...”孟星辉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努力压抑住了这丝颤抖。她吸了口气，接了下去：“甚至，在有陌生人强迫的时候，你们能有反击的勇气和力量。”
“我想让你们去看到自己更多更大的可能，而不只是简单的囿于这里，囿于家务和生男孩。”
“我只是觉得，你们该有自己的人生。”
“三丫，我不逼你。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
“那...”孟来娣有些不敢看自己姐姐和妹妹的眼神，她咽了咽口水，还是小声开了口：“那我明天可以不来锻炼了吗？”
孟星辉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闭了闭眼：“可以。”
“你说的那个女子学堂，我不想去，可以吗？”
“可以。”
“你会...生我的气吗？”
“不会。”
“那...”孟来娣本来想问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吃到大姐带的鸡蛋和牛奶，顿了顿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来，指指旁边：“那...我现在能回去了吗？”
孟星辉点点头。在孟来娣高兴转身的一瞬间又叫住她：“三丫，你快生日了对吗？”
孟来娣点头：“下个月。”
“生日当天的早上，八点之前，不要出门。”孟星辉看着她：“一定不要出门。”
虽然不懂为什么，孟来娣还是懵懂的点了点头：“好。”
反正是下个月的事了，到时候再说呗。万一真有什么事，大姐总不能真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让出去。
孟来娣一边跑下山，一边快乐的想。一想到明天早上不用早起，本就快乐的心情一下子更加快乐。
孟星辉注视着她的身影越跑越远，直到看不见，她忽然力竭一般的晃了晃身子，被一直在旁边担忧她的李千琴一把扶住：“星星。”
“没事。”孟星辉安抚的握住她的手，随后看向孟亲娣和孟盼娣：“你们...”
“我要练！大姐你可不能赶我走！”孟亲娣蹲在孟星辉身边大声的说。
“我也是，我跟着你。”孟盼娣声音坚定。
“为什么？”孟星辉难得的有丝迷茫，她忽然有些质疑自己这一路来的决定：“你们为什么要练这些？”
“因为我想把孟耀祖狠狠打在地上！”孟亲娣浮夸的做了一个把人按倒在地的动作，偷偷瞥了眼孟星辉，见没有把孟星辉逗笑，孟亲娣抿抿唇：“是真的，我俩年纪一样，他经常抢我东西，还笑话我，打我，但是我打不过他。”
“我想把他打趴下！我想像大姐一样，可以把他打的不敢再欺负我，我也想像大姐一样厉害到能跟爸谈判，能带来超级多超级多的好吃的！”
“我想活的自在一点，就像...孟耀祖一样。”
“你呢，二丫？”孟星辉轻声问。
“因为你是大姐。”孟盼娣看着孟星辉，眼里是满目崇拜濡慕：“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奶奶、爸妈和弟弟都欺负不了你，你还一直想办法在保护我们，还想办法让我读书。”
“我信你。你让我干的，绝对是对我好的。你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还有我！”李千琴看着孟星辉，满眼心疼：“星星，我不想再被后妈欺负，不想被我爸当成一个好看的要送人的装饰品，是你救了我。”
“我想过我自己的人生，是你教会我的，你做的特别好，你特别特别棒。”
“真的吗？”孟星辉声音颤抖。
“真的！”三个女孩异口同声，响亮声惊起山林鸟雀，翅膀挥扇着飞向高处，阳光一览无余的洒在草地上，照在身上，明亮又温暖。
这会是晴朗的一天。
刚过三招，孟星辉就知道自己绝不是沈知风的对手。他出手干脆利落，又直击要害，干脆狠辣的程度绝不是拳馆里随便练两年就能达到的。再加上身高和体重的绝对限制，每每孟星辉拳还没碰到沈知风下巴，就被他一手轻轻松松的挡了回来。
但这一场打的又很舒服，受制于身高，穿书以来的这几场架孟星辉打的都很受束缚，却又找不到突破点。沈知风却好像很清楚她的问题所在，每每在她出拳迟滞或躲避不及时都会出手提醒，拳落在身上的力度不大，却很精准的点出了问题，几次下来，孟星辉觉得自己的脑筋都清明了许多。
五分钟一到，孟星辉累的直接躺在地上不想动，沈知风气息也累的气息急促，看着瘫在地上的孟星辉，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弯腰轻轻拽了拽她的胳膊：“剧烈运动后别直接停，起来走走。”
“好，好好。”孟星辉胡乱的回应，一把拽住沈知风的胳膊，借力起了身，然后来回缓慢走着恢复气息，也就没有注意到沈知风那一瞬僵硬的身体。
不过片刻，沈知风就恢复如常，面色平静的站起身，走到了李千琴身后，李千琴已经被俩人的运动强度吓到，忍不住想打退堂鼓：“表哥...”
沈知风毫不留情的吐出一个字：“上。”
“上。”孟星辉一边喘气一边扒拉着把孟盼娣拉到了中间，然后笑嘻嘻的拽着李千琴拽到了孟盼娣对面第二个，让孟亲娣站在第一个，孟来娣在最后一个。
站定之后，孟星辉再一次宣布规则：“车轮战，第一场二丫对三丫，一分钟之后换千琴对二丫，再过一分钟之后四丫对二丫。”
“全部轮完之后换三丫上，依此类推。”
“一定要牢记，不能打头，不能只躲避或是绕着跑，要出手，要防守，要反击。”
“站定，吹哨之后先碰拳，然后开始，来，三、二、一，开始！”
一声哨响，孟盼娣和孟来娣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两个人干站着大眼对小眼，没有一个人敢出手。
孟盼娣试探的想伸出拳头，刚伸出一点，孟来娣就惊恐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孟盼娣就又不敢动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秒。孟亲娣急的在场下就开始比划，一遍比划一边喊：“上啊，出拳啊！”
“二丫，出拳！”孟星辉大喊一声。
孟盼娣条件反射的向前打了个后直拳，孟来娣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吓得喊“不行不行，大姐我不行。”
孟星辉丝毫没有理会：“二丫，追上去，摆拳打肩膀。”
“已经十秒钟了，抓紧时间！”
孟盼娣不再犹豫，听着孟星辉的指令追上孟来娣，照着她的肩膀就来了一个右摆拳。
力度不大，但打上去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懵了。
孟盼娣不相信自己真的出手打到了人，孟来娣则是捂着自己的肩膀，疼的连连后退。
“二丫，继续。”孟星辉没有给她们回味的时间。
孟盼娣继续，一个低扫腿踢到了孟来娣小腿上。
孟来娣眼眶已经泛红，身体又后退了一步。
“继续。”
下蹲直拳。
“还有半分钟。”
左摆拳。
孟来娣觉得大姐的声音冷酷的像催命符，她说一句自己就要挨一下，虽然不算疼，可是心里很委屈。
这可是平时对自己很温柔的大姐二姐啊！
孟来娣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孟盼娣一下子停下，手足无措的看向孟星辉。
孟星辉依然没喊停，她看着已经被逼到外沿的孟来娣：“三丫，反击。”
“你若不反击，只会被一直压着打，出手，反击！”
孟来娣不敢。
孟星辉叹口气，走到她身后，没给她擦脸上的泪水，而是环抱住她，握住她的拳头，声音冷静：“右摆拳，贴着身体，迅速打出。”
“砰”的一下，很细小的声音，孟来娣的拳头打上了孟盼娣的肩膀。
“再来，左摆拳。”
又是一下，打上了孟盼娣左边的肩膀。
“懂了吗？”孟星辉放开孟来娣的手，依然没有给她擦眼泪：“哭的越狠，就越没有力气打出你自己的拳头。对面就越会追着你打。”
“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
“懂...不懂。”孟来娣抽噎着，想后退又不敢后退。
孟星辉后退，看着捂着肩膀的孟盼娣：“二丫，你懂了吗？”
“大姐，我懂。”孟盼娣放下手，声音平静，目光却微微发亮，呼吸也不自觉急促。她右腿后撤，在孟来娣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出拳，比刚才更快更有力的一拳！
“三丫反击！”
孟星辉话音刚落，孟盼娣“哇”的一声哭出来，彻底崩溃：“我不敢，我不敢，我为什么要学打拳，我不喜欢打架，打架好疼。”
“你为什么要逼我学这个，奶奶说女孩子打架是不听话，是野孩子，坏女人，没有人会喜欢打架的女孩子，以后就没人要了呜呜呜。”
清晨的半山腰，山野里一阵寂静，唯有孟盼娣哭泣的声音，格外大，格外响。
响的孟星辉的心都有些疼。
她安静的注视着躺在地上哭的委屈的孟盼娣，系统也跑出来在她耳边添油加醋：“哈哈哈我早就说过，女孩子就是要贤惠淑良，好好的听父母的话，安心嫁人就好。你不听，你非要逆着所有人，一会儿让上学，一会儿让锻炼，你看人家愿意吗？”
风很大，大到孟星辉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上来。她按了按发涩的胸口，李千琴担心的上前扶住她，孟盼娣和孟亲娣也围到她身边。
孟星辉摆摆手，缓缓走到孟来娣身边，蹲下身子，静静的看着哭的大声的三妹妹。
她生的好看，从小几乎没挨过打，因为许二花说了，万一挨打身上留了疤，就不好找好人家，不好要高彩礼了。
所以她不像孟招娣一样从小挨打，不像孟盼娣一样忙前忙后做家务，也不像孟亲娣一样，因为和孟耀祖年龄相仿所以一直被他欺负。
她安静乖巧的听话，被养的胆小、也虚荣。她从小被夸赞长得好看，更是从小就被描绘嫁人之后的好愿景：“三丫长的漂亮的呦，以后长大绝对能嫁个好人家，吃香的喝辣的，生活美滋滋。”
“你看这小脸白嫩的，一看就是要享福的，凭咱这长相，什么样的婆家找不到。三丫你可要听话，勤快一点，男人才会喜欢。快，去给你弟弟洗脚去。”
“你看村子里那个红丫，家里边给她找好婆家她不愿意，非得离家出走跑到镇上打工。现在好了吧，二十多岁了还嫁不出去，这一辈子都完喽。三丫，家里人是不会害你的，听话，到时候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什么读书什么打工，那些受累的活儿你都不用干。”
......
“孟来娣，你别哭。”孟星辉第一次叫出她们的名字，这个之前她从来不愿意叫的、叫了就会替她们难受的名字：“你起来，告诉我，奶奶和爸妈是不是给你钱了。”
孟来娣有些胆怯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自己的姐姐妹妹，抽噎着坐到了离孟星辉稍远的地方：“奶...奶奶说，她已经给我找好人家了，是个可有钱可有钱的人家，等过几年我大一点就能嫁过去。”
“她说我不用累死累活的读书，更不用这么辛苦的天天早起跟你一块锻炼，还...还给了我一块钱，让我买糖吃，说家里会照顾我，不用...不用大姐的钱我也能吃好吃的。”
“还...还抱了我，给我讲了好几个小故事。”
抱了她，还给她讲了故事。
孟星辉想到那个场景，简直想笑。
可笑容还没扬起，又觉得一阵难以抵挡的难受。
那么简单的一点温暖，是孟耀祖不费吹灰之力、自出生起每时每刻都能享受到的理所当然，对于孟来娣来说，却是她受宠若惊要珍藏的宝贝。
她贪恋那一丝丝的甚至明知是装出来的温暖，她要那些夸张的不用辛劳的未来。
一步步走上去的太累了，她不要。
孟星辉自嘲一笑，坐在草地上，声音平静、缓慢：“我不逼你，我不强迫你，你的人生，自该由你决定。”
“我让你们读书，是为了让你们明智，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想让你们去看更大更好的世界。”
“我让你们锻炼身体，学习拳击，是为了让你们有力量。这样，在爸妈举起巴掌的时候，在丈夫挥来拳头的时候，甚至...”孟星辉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努力压抑住了这丝颤抖。她吸了口气，接了下去：“甚至，在有陌生人强迫的时候，你们能有反击的勇气和力量。”
“我想让你们去看到自己更多更大的可能，而不只是简单的囿于这里，囿于家务和生男孩。”
“我只是觉得，你们该有自己的人生。”
“三丫，我不逼你。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
“那...”孟来娣有些不敢看自己姐姐和妹妹的眼神，她咽了咽口水，还是小声开了口：“那我明天可以不来锻炼了吗？”
孟星辉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闭了闭眼：“可以。”
“你说的那个女子学堂，我不想去，可以吗？”
“可以。”
“你会...生我的气吗？”
“不会。”
“那...”孟来娣本来想问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吃到大姐带的鸡蛋和牛奶，顿了顿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来，指指旁边：“那...我现在能回去了吗？”
孟星辉点点头。在孟来娣高兴转身的一瞬间又叫住她：“三丫，你快生日了对吗？”
孟来娣点头：“下个月。”
“生日当天的早上，八点之前，不要出门。”孟星辉看着她：“一定不要出门。”
虽然不懂为什么，孟来娣还是懵懂的点了点头：“好。”
反正是下个月的事了，到时候再说呗。万一真有什么事，大姐总不能真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让出去。
孟来娣一边跑下山，一边快乐的想。一想到明天早上不用早起，本就快乐的心情一下子更加快乐。
孟星辉注视着她的身影越跑越远，直到看不见，她忽然力竭一般的晃了晃身子，被一直在旁边担忧她的李千琴一把扶住：“星星。”
“没事。”孟星辉安抚的握住她的手，随后看向孟亲娣和孟盼娣：“你们...”
“我要练！大姐你可不能赶我走！”孟亲娣蹲在孟星辉身边大声的说。
“我也是，我跟着你。”孟盼娣声音坚定。
“为什么？”孟星辉难得的有丝迷茫，她忽然有些质疑自己这一路来的决定：“你们为什么要练这些？”
“因为我想把孟耀祖狠狠打在地上！”孟亲娣浮夸的做了一个把人按倒在地的动作，偷偷瞥了眼孟星辉，见没有把孟星辉逗笑，孟亲娣抿抿唇：“是真的，我俩年纪一样，他经常抢我东西，还笑话我，打我，但是我打不过他。”
“我想把他打趴下！我想像大姐一样，可以把他打的不敢再欺负我，我也想像大姐一样厉害到能跟爸谈判，能带来超级多超级多的好吃的！”
“我想活的自在一点，就像...孟耀祖一样。”
“你呢，二丫？”孟星辉轻声问。
“因为你是大姐。”孟盼娣看着孟星辉，眼里是满目崇拜濡慕：“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奶奶、爸妈和弟弟都欺负不了你，你还一直想办法在保护我们，还想办法让我读书。”
“我信你。你让我干的，绝对是对我好的。你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还有我！”李千琴看着孟星辉，满眼心疼：“星星，我不想再被后妈欺负，不想被我爸当成一个好看的要送人的装饰品，是你救了我。”
“我想过我自己的人生，是你教会我的，你做的特别好，你特别特别棒。”
“真的吗？”孟星辉声音颤抖。
“真的！”三个女孩异口同声，响亮声惊起山林鸟雀，翅膀挥扇着飞向高处，阳光一览无余的洒在草地上，照在身上，明亮又温暖。
这会是晴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