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替我儿挡了一刀吗?又没死。”甄氏伸手抚着头上的珠钗,翻了个白眼儿,好像说的是个极为不起眼儿的事情。

    “就是,怎么你要协恩图报吗?”董氏虽然平时和甄氏不和,但是在打压三房这件事上从来都是一致的。

    “还记得我当年是怎么回来的吗?山匪见抓不到两位哥哥,将我当作肉票绑上了山,给母亲要钱,母亲却说我只是个庶子,要杀要刮随他。”顾锋面上始终没有表情,可越是这样越是让顾束奎感觉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攥住一样。

    “锋儿,我为什么不知道?”顾束奎强忍着窒息感问道。

    “父亲那年带着顾家军在外与北齐作战,直到年关才回家,全府上下都听母亲的,我又只是个没有亲娘庇佑的庶子罢了。”顾锋的眼睛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忧伤,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是为父对不住你,那你是怎么回来的?”顾束奎从小到大对顾锋说了多少次对不住,多的已经记不住了。

    “于案檀老将军救我回来的,也是那一次他受了重伤,本来就糟的体格在那次彻底垮了下来,父亲,你知道他当时对我说什么吗?”顾锋深深的望着顾束奎,其实如果那日,顾束奎没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就会发现顾锋在他提起于案檀的时候,先是震惊后是了然。

    顾千祁不明白,明明是这样支离破碎的家,祖父为什么还要拼命的将所有人绑在一起,指望着兄友弟恭,舐犊情深。

    “说我长得和她很像,他没有保护好她,但会拼命保护好我,当时我还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直到那天晚上,感谢父亲为我解惑。”顾锋对顾束奎行了一个大礼,他可以忍受甄氏对他不公,自己本就是异腹子,可他们把算盘打到了自己女儿身上,便是不行。

    顾束奎伸手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好像有人扼住他的喉咙一样,半响未说出一句话,他知道以顾锋的性子,说出这一件事,那代表着还有很多比这个还要过分严重的事情。

    “祖父,话已至此,父亲重孝,也不忍祖父和祖母离心,尽数将委屈吞入肚中,既然如今大伯母要分家,祖母不舍,那我们三房出府便是。”顾千祁也上前行了大礼,她明白父亲的意思,自请出府,方可保全长姐,毕竟分家之后便再也没了镇国公府的名头。

    “祖父,就让他们出府,顾千祁,没有祖父的庇佑你什么都不是。”顾如儿,一下冲到秦氏前面,指着顾千祁吼道。

    顾彬皱着眉头,像自家夫人使了个眼色,秦氏上前将顾如儿拉了回来。

    “是啊,老爷就让他们出府,我倒要看看你们没了镇国公府的庇佑能翻出什么大浪。”甄氏眼睛一转,这样顾府就指定是他骏儿的了。

    “……”

    各说各的,叽叽喳喳,吵的顾束奎头疼欲裂,一口血气涌了上来,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一着急,一口血喷了出来,两眼一黑没了知觉。

    “祖父!”

    “父亲!”

    “老爷!”

    “今后要委屈夫人陪我吃苦了。“顾骏双手捧起李氏的脸,帮忙擦着眼泪,语气温柔。

    “噗,我跟你吃的苦还少吗?“李氏哭笑不得的调侃着顾骏,转眼又蹙起了眉头,”也不知道爹怎么样了。“

    “祖父不会有事的,只是一时气急攻心了。”顾千珊边煮茶边说。

    “你看那群人着急把咱们赶出来就知道,这是生怕祖父醒了将咱们留下来,也怕咱们后悔。”顾千祁拿着手绢擦拭手中的双戟,以前在府中不能光明正大的练,如今可以了。

    “哦?出府?有意思。“北宫珏依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却细细品着这里面的深意。

    “什么?!出府?!她疯了不成?!”萧皇后将手中的胭脂盒狠狠的砸在了地上,雕金镶玉的盒子顺着赤狐毛皮做的地毯滚到了拓跋司空的脚前。

    “母后何故生这么大的气?“拓跋司空掀起门帘走了进来,用手指了指脚边的胭脂盒,小太监赶忙上前将盒子拾了起来,双手过头托着送到皇后手边。

    “你换位顾家小姐娶吧,我看那嫡女顾蕊儿就不错,庶女就是庶女不知好歹。“萧皇后越想越气,明明刚和拓跋司空商量好的计划又被这突来变故打乱了。

    “母后不必担忧,儿子和手下的谋士商量过了,儿臣还是要娶这顾千祁,如今她虽算不得是镇国公府的人,但是顾家军中她可是有一定威望的,这可是其他几个小姐比不上的,镇国公年迈,也不会在为国征战多少年了,或者我可以找个机会让他死在战场上。”拓跋司空眼中冒着精光,整张脸阴沉的可怕,与他的长相没有半分相符。

    萧皇后环视四周,见宫女太监们早都退在外殿,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

    “吾儿,镇国公换个人重视,顾家军自然也会随着镇国公,毕竟顾千祁他并非男子,无法在军中建功立业,将士们服的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此事一出,只要我继续坚持娶顾千祁,那么也可以打消些父皇对我的疑心,况且,母后,顾千祁便是那个真正有本事的人。”拓跋司空将手搭在萧皇后的肩上,看着镜子中萧皇后震惊的表情。

    “嘘~”拓跋司空在唇边竖起手指。

    萧皇后此刻的心砰砰直跳,感觉下一刻便要窜出来,极力的平复自己,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她怎么敢以女子之身上战场,她疯了不成。‘这些话在心里呼之欲出,可却要极力控制自己。

    “母后别忘了,武将之女不可为后,她只会是我的侧妃,如果我以皇后的位置做交换,你说她会不会站在我这边,助我登上皇位呢。“拓跋司空莞尔一笑给原本冷峻的脸添了一丝暖意。

    顾千祁还不知道这边拓跋司空已经拿捏准了自己一定是他的人,正在院中将双戟舞的虎虎生风。

    邱逆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坐在树上看着她,月光洒下,练戟的女子鬓边的丝发已经随着汗黏在脸上,邱逆闭上眼睛,耳朵动了动,

    “小姐,有人来府上了。”

    顾千祁收了双戟,朝树上一撇,邱逆稳稳接住。

    “三弟,这钱你拿着,当初二哥犯错时,你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去填那个窟窿,如今你只身出府,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顾千祁在假山后面偷偷看着,顾彬从怀中掏出一大叠银票塞到了顾锋手中。

    “二哥,嫂子知道会生气的。”顾锋推拖着并不想拿。

    “我跟你嫂子说了,当初你把全身家当借给我,如今就值得我来接济你。”顾彬拍了拍顾锋的肩膀,“我得赶快回去了,要是被母亲知道,又要闹我了。”

    “父亲?”

    “放心,一切安好。”

    顾千祁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小姐,睡不着?”邱逆的声音从梁上传来。

    “啊?吵到你了?”顾千祁以为是自己来回翻身导致耳力极好的邱逆睡不着。

    “没有,小姐在想什么?不妨说给属下听听。”

    “你说为什么祖母会对父亲那么差,只是因为他是异腹子吗?”

    “人心本就不对称,自然就会有亲疏远近,人心是最难揣测的。”

    “那为什么大伯和二伯同时受恩于父亲,却只有二伯记的父亲的好。”

    “人并不相同,有的人会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有的人却会做反咬恩人的蛇。”

    “邱逆,你在变相的夸自己吗?”顾千祁突然欢快的笑出了声。

    “小姐,莫要取笑属下,快休息吧,等明天我扮作侍卫模样陪你出去买个丫鬟,我也不能总与小姐独处一室。”邱逆在梁上翻了个身,知道顾千祁这是没事了。

    “好好好,以前有冬至的时候也不见你如此麻烦。”顾千祁调笑邱逆,翻身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其实顾千祁一直很好奇,邱逆是怎么做到在梁上翻身不掉下来的,而且还睡的那么稳。

    夜色深深,树影摇晃,乾清宫内的灯烛挑了又挑。

    燕帝端看奏折,突然双臂将桌上的奏折统统扫落在地,殿中的宫女太监纷纷跪下,不敢抬头,不知这位九五至尊何来怒火,但却是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谨小慎微,不管他为什么发怒,都是他们承受不了的。

    “西凉真是好大的胆子!宣顾卿和于卿。“燕帝怒火直顶胸口。

    “回陛下,现在已经亥时三刻了。“怀康用袖子小心的擦着额头的汗。

    “罢了,明日早朝也来得及,“燕帝揉了揉眼眶,”哦,对了,齐国使者求后的事情,顾卿可有回话。“

    “陛下……”

    燕帝看着怀康欲言又止的样子,示意不会怪罪,让他继续说。

    “顾锋?是朕的姑姑岭南郡主的儿子?”燕帝听了个大概,只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不到在外能征善战的镇国公到了家务事上也一塌糊涂。

    “回陛下,正是,岭南郡主。”怀康为燕帝端上一杯参茶。

    “朕当时看那顾千祁就感觉十分眼熟,原是姑姑的孙女儿,说起来,也算是朕的外甥女。”燕帝大概是看到顾束奎比他还糟心,此刻竟然和怀康聊起了别人的八卦。

    “陛下,听说镇国公第三子顾锋长得有九分像郡主,只不过是男儿,刚毅一些。”怀康看燕帝没有一开始那般生气,抓住时机赶紧把话接了过来。

    “哦?顾锋不入仕,朕倒是没见过他,有机会可以见见。”燕帝将参茶饮尽,接着说道:“既然顾卿挡了他的路,那就让他的女儿嫁给南齐的小皇帝吧,赐号昭义公主,就说是朕寄养在宫外的女儿。”

    “是。”怀康笑着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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