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舟输入密码，手握住门把手，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
在他打开玄关灯的同时，四个人摸着黑从暗处出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米熙走在最前面，欢快地唱着生日歌，来到他面前。李浩然、宋盈、刘依琳也跟着拥了过来。
陈亦舟看着眼前的场景，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一首歌唱完，四个人走到他面前，眼里盈满笑意。周明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给他戴上生日帽，“许个愿吧。”
米熙捧着蛋糕站在陈亦舟正对面，头上带着搞怪的发箍，蜡烛暖黄的光照在她的脸上，眼里映蜡烛的光芒。明媚又古灵精怪。
“许个愿吧。”
陈亦舟双手抱拳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光照在他白得透明的皮肤上。
他睁开双眼，漆黑的眼里映着蜡烛、蛋糕和一群热烈的人。
“吹蜡烛！”
“吹蜡烛！”
他吹灭了蜡烛，响起一阵欢呼声。
六个人热热闹闹地围在陈亦舟家的餐桌上吃饭。
“老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周明和侧头看向今天的寿星。
“你说。”
“你猜到没有？”
陈亦舟筷子拿在手里，就这么停了不到一秒，李浩然就看懂了。
他拍了下陈亦舟的肩膀，“不用说了，答案很明显了。”又越过陈亦舟，一脸生无可恋地对周明和说：“办事不利。”
周明和不服气，“我办得挺好的，是老陈太难糊弄了。”
陈亦舟解释，“周明和瞒得挺好的，主要因为今天日子实在特殊，很难不发现。”
“怎么那么自信，我们就没可能忘了吗？”李浩然来劲了。
陈亦舟眨了下眼，“因为米熙今天没在家，一般快考试，她是不会回去的。还有今天中午我要回去睡觉，周明和一直不让我回，到了晚上，又非要让我回去拿东西。他今天看手机的频率还格外高。”
“我以为我回答完，你不说话，是信了我说的。”周明和不满意。
“明年不给你过了，一点准备惊喜的成就感都没有。”李浩然也不满意。
宋盈和刘依琳也跟着假装抱怨。
对此，陈亦舟只是浅浅地笑。
“明年我们提前给他过，他肯定猜不到。”米熙想到一个点子。
“你们明天就给我过明年的生日，绝对想不到。”陈亦舟看着她说。
餐桌边一阵爆笑。
“你还是太保守了点。”米熙摇了摇头，“周明和，把他明年的生日蛋糕推上来。”
“好嘞！”周明和闻言起身。
又是一阵爆笑。
热闹声中，米熙迎着他的目光，歪头问他，“那我们给你过生日，你开心吗？”
“很开心。”陈亦舟说。
一顿饭结束，第二天还要上课，大家没有再留多久。
陈亦舟送客时不断地跟所有人说着感谢的话，感谢大家的心意，马上快考试了，感谢大家的时间。
所有人都离开，陈亦舟回到自己家里，一个人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
忽然手机屏幕闪了几下，他放下手里的活，拿起一旁的手机。
周明和把他拉进了“老陈生日后勤组”的群聊。他往上翻，看到了大家到家报平安的消息，下面就是传过来的一大堆照片。
陈亦舟继续往下翻，有今天拍的六个人的合照，有米熙和两个朋友的照片，有兄妹的合照，还有一张，是陈亦舟许愿时的照片。
周明和的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但在拍摄者的角度，周明和完全被他遮挡了。李浩然和宋盈应该是站在米熙身后，烛光照不到的地方，等待陈亦舟许愿，照片里只露出了衣角。
他头戴生日帽抱拳，闭上双眼，米熙捧着蛋糕，抬头看他，蜡烛微弱的火光照亮他们两个人。
陈亦舟点了两下屏幕，把这张照片保存，又往上翻，保存了六个人的合照。
米熙也在看群聊。
她把群里的照片翻了个遍，把不丑的都保存了。
李浩然：这张照片好看，谁拍的？
下面转发了陈亦舟吹蜡烛的照片。
菜依琳：我！！！
嘤嘤嘤：太会拍啦。
菜依琳：没办法，人长得好，原图直出。
嘤嘤嘤：我们三个的照片也拍得特别好。@米西米西@菜依琳
三个女孩，每人脸上都被抹了点蛋糕，表情俏皮又夸张。
粥粥：我拍的。
米西米西：好看！
周明和却谦虚起来了，直接复制了刘依琳的上一条微信。
粥粥：没办法，人长得好，原图直出。
浩然正气：【图片】
李浩然突然发过来一张周明和的丑图。虽然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个大概。
照片里他带着米熙买的搞怪眼镜，笑得猖狂，侧头往一边看，头发甩起来，嘴巴大得像是要吃人。
浩然正气：没办法，人长得好，原图直出。
李浩然还没来得及得意几秒，就看见聊天界面最下面出现一行小字。
你已被“粥粥”移除群聊。
周明和继续在群里聊天。
粥粥：李浩然因为伤害我，现在过于羞愧，选择主动退出了群聊。
米西米西：放屁！
米西米西：【图片】
米熙发过来的照片是李浩然私发给她的，正是群聊的截图，显示周明和把李浩然移除群聊天。
粥粥：你是谁妹妹！
粥粥：胳膊肘往外拐。
米西米西：浩子哥人挺好的。
陈亦舟一直站在餐桌旁边，看着手机里一群人在说说笑笑，他在群里一言不发，但也看得很开心。
手机忽然收到来自银行的一条转账信息。
陈亦舟退出了群聊，点开和沈明莉的聊天界面。
上面是几条断断续续的微信消息，两个人聊天几乎不在一个时间，都是过很久回复。
最新的一条，是祝他生日快乐。
陈亦舟没来得及回复，通话界面突然出现，来电人“妈”。
“喂，妈。”
沈明莉的声音带着点歉意，“亦舟，生日快乐。真是对不起，现在才想起来。”
“没事，知道你们忙。”
沈明莉没有被宽慰到，仍旧表达着愧疚，“你今年生日在星期天，我跟你爸爸前段时间还打算好好陪你过，结果这一忙就忙忘了。”
沈明莉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儿子生日的事情完全被抛掷脑后。
她现在正在从公司回去的路上，突然觉得有个事情忘了，一问司机是什么日子才想起来。
她赶紧给陈亦舟打电话。
等会儿挂了电话，她还要再告知丈夫陈远。
“没事，妈，我知道你们忙，不用太担心。等会儿也不用让我爸再给我打电话了，你工作累，回去就好好休息吧。”
沈明莉把打算发给陈远的微信删掉，还是有点不放心，试探性问道：“你生日是怎么过的？有没有跟周明和他们一起过啊？”
陈亦舟读的是国际学校，按照家里原本的规划，初中毕业就把他送出国。
他从小到大都很让人省心，比同龄孩子早熟，什么都学得好、做得好。
唯独出国这件事。
沈明莉和陈远是开明的家长，但对于孩子的未来规划，一直都很慎重，也不允许出现偏差。陈亦舟这次也格外强硬。
两方僵持不下。
一次安静的、好不容易聚齐三个人的晚餐里，陈远问坐在对面的陈亦舟，“你为什么不愿意出国？”
陈亦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们为什么非要让我出国？”
“我们是为了你好。”沈明莉说。
陈亦舟听到这话，冷笑一声，“为了我好？从小到大你们有空管我吗？现在还想花点钱，把我送到国外，不闻不问，你们继续把精力投入到自己的生意里。
“然后几年过去，你们就能收获一个成熟稳重、有能力、世界顶尖大学毕业的儿子。你们就是这样为我好的？
“你们是在养自己的孩子，还是在做投资？”
沈明莉在这一刻意识到，她对陈亦舟的关心太少了，少到让他误解，自己根本不爱他。
“亦舟，我……”
沈明莉尝试解释，但一开口，眼眶忽然湿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远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陈亦舟，他的儿子，一个14岁的少年。
这两年他个子长得很块，每次见他都觉得焕然一新，不知道个头什么时候就超过自己了。
“你没有资格对我们这么说话。你现在可能觉得，自己生在一个很差劲的家庭，但其实你所拥有的，是很多人奢求不到的。”
少年脸上带着倔强，“奢求什么？不就是钱多吗，我不稀罕。”说完就起身，回了楼上自己的房间，关门的声音在楼下都能听见。
虽然身体成长了，但心理上还是个孩子。
最终两方达成了一个协议。
如果陈亦舟不出国，那必定要走国内的高考。
他们会把陈亦舟从国际中学转到普通中学，如果陈亦舟的学习成绩在一学期内能达到年级前十，那陈亦舟选择在哪里读书，他们都不会再干涉。
陈亦舟答应了。
沈明莉立即给他办了转学。
陈亦舟用一个学期的时间成为了年级第一，再也没下来过。
他自己选的路，不但走下去了，还能做到最好。
后来，沈明莉找他谈心，说自己很爱他，从来没有把养他当成投资。
陈亦舟也道了歉，说自己其实都明白，只不过一时冲动，故意把话说得过分了些。
事情最终有了结果。
陈亦舟如愿在国内上学，陈远和沈明莉也反思了自己，从那以后，有意识地对陈亦舟多加关心，保持断断续续的联系。
去年他们也把陈亦舟的生日忘了，过了半个月才知道。
打电话一问，陈亦舟说，周明和给他准备了蛋糕，两个人晚自习下课吹个蜡烛，就算把生日过了。
但陈亦舟当时撒谎了。
那天没有一个人记得他的生日，事后大家想起来，他就忙着两头安慰。
对父母说，周明和跟李浩然陪他过了；对两个兄弟说，爸妈给他提前过了。
但这次是真的。
陈亦舟为了让沈明莉放心，把来了什么人，吃的什么菜都给她讲了一遍。
沈明莉心里宽慰了不少，还一下捉住了重点，“周明和还有一个妹妹啊？”
沈明莉喜欢周明和，爱屋及乌，对这个妹妹也自带好感。
陈亦舟例行公事一样回答，“嗯，他舅舅的女儿，上高二，现在住在周明和家里。”
“没见过呢。改天我去看你的时候，让他们兄妹俩都来，我也好久没见周明和了，一起聊聊天。”
陈亦舟不置可否。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米熙。”
“听名字就很漂亮。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陈亦舟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这了，“跟你挺像的。”他回答了问题，赶紧截断话口，“妈，别八卦了，你回去赶紧休息吧，我明天也得上课，先挂了。”
沈明莉放下手机，看着车窗外的夜景，琢磨着陈亦舟的反常和那最后一句话。
跟你挺像的。
什么意思？
为期两天的月考过得很快，考完试对答案的时候，米熙格外紧张。
她以陈亦舟的生日为期，定了一个目标，保质保量完成。她知道一个月的努力可能带来不了很大的变化，但还是希望可以有些进步。
这样，她就可以在心里偷偷骄傲，偷偷对陈亦舟说，怎么样，我还不算差吧！
不得不说，程方圆是一个很讲究仪式感的人。每次考试，她都要在班里一个一个读成绩。
米熙有时候也觉得，程方圆是故意的。她的停顿和喘气是故意设计的，总是可以卡到学生的兴奋和惊吓的那个点。
她站在台上，下面的一呼一吸、心跳脉搏，无一不被她牢牢把握，一定很享受。
米熙这次认真地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
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
“第十二名，米熙。”
程方圆继续往下念，一如刚刚，但米熙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直起了腰。
她现在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脉搏，像憋了什么秘密，瞪大眼睛扫了眼四周，发现大家一片平静。
好像没有人关心她的变化，没人注意到她的进步。
没关系，我也不太知道别人的成绩。
她想起了陈亦舟。
他如果知道我进步了，应该也会为我开心吧，会觉得我很棒，觉得我是一个可造之材吧。
我真是太棒了，下次要考得更好，说不定还能进班里前十呢。
米熙一下子对世界充满希望。
一下课，米熙拉着刘依琳跑到门口的走廊，又叫出来宋盈，和好朋友们分享喜悦。
“你猜我这次第多少名？”米熙神秘兮兮地问宋盈。
宋盈小心翼翼，毕竟米熙因为成绩伤过心。猜低了，好像质疑她的能力，猜高，她没达到，又可能失落。
她瞥了眼刘依琳，看对方喜眉笑眼，于是放了心。宋盈眼睛一闭，猜了个数，“第十五名。”
“错，第十二名！”
米熙说这句话的动作，在宋盈眼里好像是慢放的画面，她过了一秒钟才开始恭喜，“进步啦，真不错！”
米熙人逢喜事精神爽，刚好蒋瞳从9班出来，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有事，拦住人家就问，“你月考怎么样？”
蒋瞳被问得措不及防。他看着突然闯入眼前的人，有些局促，“就老样子。你呢，是不是考得挺好的？”
米熙觉得，蒋瞳的局促，是因为考得没有那么好，于是察觉到自己失言。
两个人还不是多熟，还是别让人尴尬，“我还行。你也不错，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能保持住，也很厉害啦。”
“反正慢慢努力吧。”蒋瞳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来老师还在办公室等他，赶紧再见，“我得先走了，老师找我。”
米熙这才意识到自己耽误人了，“好，拜拜。”
吴慧敏正好出来，看这边热闹，凑了上去。
米熙跟蒋瞳说完再见，又看见吴慧敏过来，赶紧打招呼，“嗨！”
“刚才老师在班里读排名，你进步啦，真厉害。”
“我这一个月格外努力，不进步我是真的会伤心。你年级第一，体会不到我的感觉。”米熙说完自己努力，故意酸溜溜开玩笑，想取悦对方。
她觉得吴慧敏那么努力和自己交朋友，自己得友好一些，而且陈亦舟生日对她撒谎，米熙有些过意不去。
“是没法进步，要感受只能感受退步。”吴慧敏这句话，说得谦虚，还特意省略掉了主语。
一句轻描淡写就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拉近与人的距离。
话再说下去就有些太假，太技术了，但米熙不知道吴慧敏的性格脾气，保险起见，还是顺着说。
别人自谦，她只能自贬。
“你这么谦虚，那我因为一点小进步高兴成那样，显得很智障。”
米熙成功逗笑吴慧敏，“哈哈哈，没有。我还就羡慕你这样呢，想笑就放肆笑，想哭就大声哭。”
吴慧敏这句是真心话。
米熙不知道一点，只是在心里偷偷把倾斜天平调平。
舒服了。
“刚才跟米熙说话的那个男生是哪班的？之前就见过，长得好帅。”吴慧敏说。
刚才米熙跟吴慧敏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那俩人是一点插不上嘴，好像没看见，这会儿终于问了一个开放性的问题。
“我们班的，9班班草。”宋盈说。
吴慧敏微微眯着眼睛，好像在回想刚才的男生，“一中居然有这么帅的。”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有，米熙，你哥还有他的那个朋友。不是也挺帅的吗？”
刘依琳本来懒懒在一边听她们说话，也没有要插话的打算，这会儿突然警铃大作，直接出口打断，“帅个屁。好好学习，高中生，别整天想有的没的。”
宋盈也不甘示弱，“说他俩干什么，我觉得跟蒋瞳没法比。”
米熙本来还想着，怎么样评价两个人，可以顺利糊弄过去，这下想都不用想了。她干笑两声，“是啊。”
吴慧敏笑着摆摆手，逃离了现场，“好好，我不聊了，你们别生气，我先走了。”
大家都很满意。
吴慧敏是真的满意了。
她确定，米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刘依琳和那个9班的，什么都知道，还故意糊弄她。
星期天照常一起写作业。
周明和对着米熙的成绩是一顿狂夸，“真不愧是我妹妹，我就知道，只要你想干什么，一定可以成。就光看你每天早起的那个态度，我的天，这态度用在什么事情上，什么事情都能办成。”
陈亦舟看着挺开心，跟着夸了几句，“真不错，继续加油。”
米熙十分受用，默默下决心，以后都要好好学习。
“中午我妈想带我们一起去吃饭。因为我们一直一起写作业，想见见你们俩，还有就是我上次过生日，她差点给忘了，想补我一顿饭。你们看可以吗？”
“我没问题啊，好久没见沈阿姨了。”周明和说。
“当然可以了。”
米熙嘴上大大方方这么回答，心里有一万分的紧张。
在他打开玄关灯的同时，四个人摸着黑从暗处出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米熙走在最前面，欢快地唱着生日歌，来到他面前。李浩然、宋盈、刘依琳也跟着拥了过来。
陈亦舟看着眼前的场景，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一首歌唱完，四个人走到他面前，眼里盈满笑意。周明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给他戴上生日帽，“许个愿吧。”
米熙捧着蛋糕站在陈亦舟正对面，头上带着搞怪的发箍，蜡烛暖黄的光照在她的脸上，眼里映蜡烛的光芒。明媚又古灵精怪。
“许个愿吧。”
陈亦舟双手抱拳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光照在他白得透明的皮肤上。
他睁开双眼，漆黑的眼里映着蜡烛、蛋糕和一群热烈的人。
“吹蜡烛！”
“吹蜡烛！”
他吹灭了蜡烛，响起一阵欢呼声。
六个人热热闹闹地围在陈亦舟家的餐桌上吃饭。
“老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周明和侧头看向今天的寿星。
“你说。”
“你猜到没有？”
陈亦舟筷子拿在手里，就这么停了不到一秒，李浩然就看懂了。
他拍了下陈亦舟的肩膀，“不用说了，答案很明显了。”又越过陈亦舟，一脸生无可恋地对周明和说：“办事不利。”
周明和不服气，“我办得挺好的，是老陈太难糊弄了。”
陈亦舟解释，“周明和瞒得挺好的，主要因为今天日子实在特殊，很难不发现。”
“怎么那么自信，我们就没可能忘了吗？”李浩然来劲了。
陈亦舟眨了下眼，“因为米熙今天没在家，一般快考试，她是不会回去的。还有今天中午我要回去睡觉，周明和一直不让我回，到了晚上，又非要让我回去拿东西。他今天看手机的频率还格外高。”
“我以为我回答完，你不说话，是信了我说的。”周明和不满意。
“明年不给你过了，一点准备惊喜的成就感都没有。”李浩然也不满意。
宋盈和刘依琳也跟着假装抱怨。
对此，陈亦舟只是浅浅地笑。
“明年我们提前给他过，他肯定猜不到。”米熙想到一个点子。
“你们明天就给我过明年的生日，绝对想不到。”陈亦舟看着她说。
餐桌边一阵爆笑。
“你还是太保守了点。”米熙摇了摇头，“周明和，把他明年的生日蛋糕推上来。”
“好嘞！”周明和闻言起身。
又是一阵爆笑。
热闹声中，米熙迎着他的目光，歪头问他，“那我们给你过生日，你开心吗？”
“很开心。”陈亦舟说。
一顿饭结束，第二天还要上课，大家没有再留多久。
陈亦舟送客时不断地跟所有人说着感谢的话，感谢大家的心意，马上快考试了，感谢大家的时间。
所有人都离开，陈亦舟回到自己家里，一个人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
忽然手机屏幕闪了几下，他放下手里的活，拿起一旁的手机。
周明和把他拉进了“老陈生日后勤组”的群聊。他往上翻，看到了大家到家报平安的消息，下面就是传过来的一大堆照片。
陈亦舟继续往下翻，有今天拍的六个人的合照，有米熙和两个朋友的照片，有兄妹的合照，还有一张，是陈亦舟许愿时的照片。
周明和的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但在拍摄者的角度，周明和完全被他遮挡了。李浩然和宋盈应该是站在米熙身后，烛光照不到的地方，等待陈亦舟许愿，照片里只露出了衣角。
他头戴生日帽抱拳，闭上双眼，米熙捧着蛋糕，抬头看他，蜡烛微弱的火光照亮他们两个人。
陈亦舟点了两下屏幕，把这张照片保存，又往上翻，保存了六个人的合照。
米熙也在看群聊。
她把群里的照片翻了个遍，把不丑的都保存了。
李浩然：这张照片好看，谁拍的？
下面转发了陈亦舟吹蜡烛的照片。
菜依琳：我！！！
嘤嘤嘤：太会拍啦。
菜依琳：没办法，人长得好，原图直出。
嘤嘤嘤：我们三个的照片也拍得特别好。@米西米西@菜依琳
三个女孩，每人脸上都被抹了点蛋糕，表情俏皮又夸张。
粥粥：我拍的。
米西米西：好看！
周明和却谦虚起来了，直接复制了刘依琳的上一条微信。
粥粥：没办法，人长得好，原图直出。
浩然正气：【图片】
李浩然突然发过来一张周明和的丑图。虽然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个大概。
照片里他带着米熙买的搞怪眼镜，笑得猖狂，侧头往一边看，头发甩起来，嘴巴大得像是要吃人。
浩然正气：没办法，人长得好，原图直出。
李浩然还没来得及得意几秒，就看见聊天界面最下面出现一行小字。
你已被“粥粥”移除群聊。
周明和继续在群里聊天。
粥粥：李浩然因为伤害我，现在过于羞愧，选择主动退出了群聊。
米西米西：放屁！
米西米西：【图片】
米熙发过来的照片是李浩然私发给她的，正是群聊的截图，显示周明和把李浩然移除群聊天。
粥粥：你是谁妹妹！
粥粥：胳膊肘往外拐。
米西米西：浩子哥人挺好的。
陈亦舟一直站在餐桌旁边，看着手机里一群人在说说笑笑，他在群里一言不发，但也看得很开心。
手机忽然收到来自银行的一条转账信息。
陈亦舟退出了群聊，点开和沈明莉的聊天界面。
上面是几条断断续续的微信消息，两个人聊天几乎不在一个时间，都是过很久回复。
最新的一条，是祝他生日快乐。
陈亦舟没来得及回复，通话界面突然出现，来电人“妈”。
“喂，妈。”
沈明莉的声音带着点歉意，“亦舟，生日快乐。真是对不起，现在才想起来。”
“没事，知道你们忙。”
沈明莉没有被宽慰到，仍旧表达着愧疚，“你今年生日在星期天，我跟你爸爸前段时间还打算好好陪你过，结果这一忙就忙忘了。”
沈明莉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儿子生日的事情完全被抛掷脑后。
她现在正在从公司回去的路上，突然觉得有个事情忘了，一问司机是什么日子才想起来。
她赶紧给陈亦舟打电话。
等会儿挂了电话，她还要再告知丈夫陈远。
“没事，妈，我知道你们忙，不用太担心。等会儿也不用让我爸再给我打电话了，你工作累，回去就好好休息吧。”
沈明莉把打算发给陈远的微信删掉，还是有点不放心，试探性问道：“你生日是怎么过的？有没有跟周明和他们一起过啊？”
陈亦舟读的是国际学校，按照家里原本的规划，初中毕业就把他送出国。
他从小到大都很让人省心，比同龄孩子早熟，什么都学得好、做得好。
唯独出国这件事。
沈明莉和陈远是开明的家长，但对于孩子的未来规划，一直都很慎重，也不允许出现偏差。陈亦舟这次也格外强硬。
两方僵持不下。
一次安静的、好不容易聚齐三个人的晚餐里，陈远问坐在对面的陈亦舟，“你为什么不愿意出国？”
陈亦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们为什么非要让我出国？”
“我们是为了你好。”沈明莉说。
陈亦舟听到这话，冷笑一声，“为了我好？从小到大你们有空管我吗？现在还想花点钱，把我送到国外，不闻不问，你们继续把精力投入到自己的生意里。
“然后几年过去，你们就能收获一个成熟稳重、有能力、世界顶尖大学毕业的儿子。你们就是这样为我好的？
“你们是在养自己的孩子，还是在做投资？”
沈明莉在这一刻意识到，她对陈亦舟的关心太少了，少到让他误解，自己根本不爱他。
“亦舟，我……”
沈明莉尝试解释，但一开口，眼眶忽然湿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远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陈亦舟，他的儿子，一个14岁的少年。
这两年他个子长得很块，每次见他都觉得焕然一新，不知道个头什么时候就超过自己了。
“你没有资格对我们这么说话。你现在可能觉得，自己生在一个很差劲的家庭，但其实你所拥有的，是很多人奢求不到的。”
少年脸上带着倔强，“奢求什么？不就是钱多吗，我不稀罕。”说完就起身，回了楼上自己的房间，关门的声音在楼下都能听见。
虽然身体成长了，但心理上还是个孩子。
最终两方达成了一个协议。
如果陈亦舟不出国，那必定要走国内的高考。
他们会把陈亦舟从国际中学转到普通中学，如果陈亦舟的学习成绩在一学期内能达到年级前十，那陈亦舟选择在哪里读书，他们都不会再干涉。
陈亦舟答应了。
沈明莉立即给他办了转学。
陈亦舟用一个学期的时间成为了年级第一，再也没下来过。
他自己选的路，不但走下去了，还能做到最好。
后来，沈明莉找他谈心，说自己很爱他，从来没有把养他当成投资。
陈亦舟也道了歉，说自己其实都明白，只不过一时冲动，故意把话说得过分了些。
事情最终有了结果。
陈亦舟如愿在国内上学，陈远和沈明莉也反思了自己，从那以后，有意识地对陈亦舟多加关心，保持断断续续的联系。
去年他们也把陈亦舟的生日忘了，过了半个月才知道。
打电话一问，陈亦舟说，周明和给他准备了蛋糕，两个人晚自习下课吹个蜡烛，就算把生日过了。
但陈亦舟当时撒谎了。
那天没有一个人记得他的生日，事后大家想起来，他就忙着两头安慰。
对父母说，周明和跟李浩然陪他过了；对两个兄弟说，爸妈给他提前过了。
但这次是真的。
陈亦舟为了让沈明莉放心，把来了什么人，吃的什么菜都给她讲了一遍。
沈明莉心里宽慰了不少，还一下捉住了重点，“周明和还有一个妹妹啊？”
沈明莉喜欢周明和，爱屋及乌，对这个妹妹也自带好感。
陈亦舟例行公事一样回答，“嗯，他舅舅的女儿，上高二，现在住在周明和家里。”
“没见过呢。改天我去看你的时候，让他们兄妹俩都来，我也好久没见周明和了，一起聊聊天。”
陈亦舟不置可否。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米熙。”
“听名字就很漂亮。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陈亦舟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这了，“跟你挺像的。”他回答了问题，赶紧截断话口，“妈，别八卦了，你回去赶紧休息吧，我明天也得上课，先挂了。”
沈明莉放下手机，看着车窗外的夜景，琢磨着陈亦舟的反常和那最后一句话。
跟你挺像的。
什么意思？
为期两天的月考过得很快，考完试对答案的时候，米熙格外紧张。
她以陈亦舟的生日为期，定了一个目标，保质保量完成。她知道一个月的努力可能带来不了很大的变化，但还是希望可以有些进步。
这样，她就可以在心里偷偷骄傲，偷偷对陈亦舟说，怎么样，我还不算差吧！
不得不说，程方圆是一个很讲究仪式感的人。每次考试，她都要在班里一个一个读成绩。
米熙有时候也觉得，程方圆是故意的。她的停顿和喘气是故意设计的，总是可以卡到学生的兴奋和惊吓的那个点。
她站在台上，下面的一呼一吸、心跳脉搏，无一不被她牢牢把握，一定很享受。
米熙这次认真地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
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
“第十二名，米熙。”
程方圆继续往下念，一如刚刚，但米熙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直起了腰。
她现在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脉搏，像憋了什么秘密，瞪大眼睛扫了眼四周，发现大家一片平静。
好像没有人关心她的变化，没人注意到她的进步。
没关系，我也不太知道别人的成绩。
她想起了陈亦舟。
他如果知道我进步了，应该也会为我开心吧，会觉得我很棒，觉得我是一个可造之材吧。
我真是太棒了，下次要考得更好，说不定还能进班里前十呢。
米熙一下子对世界充满希望。
一下课，米熙拉着刘依琳跑到门口的走廊，又叫出来宋盈，和好朋友们分享喜悦。
“你猜我这次第多少名？”米熙神秘兮兮地问宋盈。
宋盈小心翼翼，毕竟米熙因为成绩伤过心。猜低了，好像质疑她的能力，猜高，她没达到，又可能失落。
她瞥了眼刘依琳，看对方喜眉笑眼，于是放了心。宋盈眼睛一闭，猜了个数，“第十五名。”
“错，第十二名！”
米熙说这句话的动作，在宋盈眼里好像是慢放的画面，她过了一秒钟才开始恭喜，“进步啦，真不错！”
米熙人逢喜事精神爽，刚好蒋瞳从9班出来，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有事，拦住人家就问，“你月考怎么样？”
蒋瞳被问得措不及防。他看着突然闯入眼前的人，有些局促，“就老样子。你呢，是不是考得挺好的？”
米熙觉得，蒋瞳的局促，是因为考得没有那么好，于是察觉到自己失言。
两个人还不是多熟，还是别让人尴尬，“我还行。你也不错，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能保持住，也很厉害啦。”
“反正慢慢努力吧。”蒋瞳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来老师还在办公室等他，赶紧再见，“我得先走了，老师找我。”
米熙这才意识到自己耽误人了，“好，拜拜。”
吴慧敏正好出来，看这边热闹，凑了上去。
米熙跟蒋瞳说完再见，又看见吴慧敏过来，赶紧打招呼，“嗨！”
“刚才老师在班里读排名，你进步啦，真厉害。”
“我这一个月格外努力，不进步我是真的会伤心。你年级第一，体会不到我的感觉。”米熙说完自己努力，故意酸溜溜开玩笑，想取悦对方。
她觉得吴慧敏那么努力和自己交朋友，自己得友好一些，而且陈亦舟生日对她撒谎，米熙有些过意不去。
“是没法进步，要感受只能感受退步。”吴慧敏这句话，说得谦虚，还特意省略掉了主语。
一句轻描淡写就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拉近与人的距离。
话再说下去就有些太假，太技术了，但米熙不知道吴慧敏的性格脾气，保险起见，还是顺着说。
别人自谦，她只能自贬。
“你这么谦虚，那我因为一点小进步高兴成那样，显得很智障。”
米熙成功逗笑吴慧敏，“哈哈哈，没有。我还就羡慕你这样呢，想笑就放肆笑，想哭就大声哭。”
吴慧敏这句是真心话。
米熙不知道一点，只是在心里偷偷把倾斜天平调平。
舒服了。
“刚才跟米熙说话的那个男生是哪班的？之前就见过，长得好帅。”吴慧敏说。
刚才米熙跟吴慧敏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那俩人是一点插不上嘴，好像没看见，这会儿终于问了一个开放性的问题。
“我们班的，9班班草。”宋盈说。
吴慧敏微微眯着眼睛，好像在回想刚才的男生，“一中居然有这么帅的。”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有，米熙，你哥还有他的那个朋友。不是也挺帅的吗？”
刘依琳本来懒懒在一边听她们说话，也没有要插话的打算，这会儿突然警铃大作，直接出口打断，“帅个屁。好好学习，高中生，别整天想有的没的。”
宋盈也不甘示弱，“说他俩干什么，我觉得跟蒋瞳没法比。”
米熙本来还想着，怎么样评价两个人，可以顺利糊弄过去，这下想都不用想了。她干笑两声，“是啊。”
吴慧敏笑着摆摆手，逃离了现场，“好好，我不聊了，你们别生气，我先走了。”
大家都很满意。
吴慧敏是真的满意了。
她确定，米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刘依琳和那个9班的，什么都知道，还故意糊弄她。
星期天照常一起写作业。
周明和对着米熙的成绩是一顿狂夸，“真不愧是我妹妹，我就知道，只要你想干什么，一定可以成。就光看你每天早起的那个态度，我的天，这态度用在什么事情上，什么事情都能办成。”
陈亦舟看着挺开心，跟着夸了几句，“真不错，继续加油。”
米熙十分受用，默默下决心，以后都要好好学习。
“中午我妈想带我们一起去吃饭。因为我们一直一起写作业，想见见你们俩，还有就是我上次过生日，她差点给忘了，想补我一顿饭。你们看可以吗？”
“我没问题啊，好久没见沈阿姨了。”周明和说。
“当然可以了。”
米熙嘴上大大方方这么回答，心里有一万分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