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儿,侍卫队的火把就照亮了整座太康宫。侍卫跳上屋顶,一寸寸搜寻,果真看到瓦片有被动过的痕迹。

    宫人们也都被叫起来盘问刚才的去向,不少人都已经睡下,甫一被叫起来,难免衣衫不整、哈欠连天。一时间,太康宫灯火通明,连皇帝都打发人来问发生了何事。

    太后只道丢了东西,捉贼捉赃,才如此大动干戈。皇帝也不再多问,只是走个过场,反正这宫中大权都在太后手中,自然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下只有章凤乔的寝殿没有搜过,侍卫们也不敢唐突冒犯,来请教太后的意思。林姑姑亲自前去章凤乔的寝殿,里面黑灯瞎火,动静全无,她抬手轻叩屋门。

    里面这才有动静,林姑姑听着章凤乔起身披衣,点上灯火往外走,打着哈欠打开门时还被屋外的火光晃了眼,神色朦胧地询问:“这是怎么了?”

    林姑姑恭敬道:“太后殿内失窃,正在抓人,姑娘这里没事吧?”

    却听章凤乔‘咦’了一声,又探头回房里看:“我叫眠春在外间守夜,人呢?”

    在章凤乔这里没有什么贴身宫女一说,她不习惯人近身伺候,饮食起居大都亲力亲为。但完全没人伺候也不像样子,眠春才十二三岁,是派过来平时干干杂活的,

    她年纪小没定性,加之章凤乔也不怎么使唤她,所以经常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玩。章凤乔平时心事重重,也不和她计较。就说守夜这事,总趁章凤乔熄了灯偷溜出去。

    但章凤乔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总能听到动静。怪也就怪在这耳聪目明上,刚才她一下就听出来编排她的声音是眠春。

    林姑姑果真皱起眉头,她是这宫中的掌事宫女,宫人出了差错那就是她的问题。

    章凤乔这才刚想起来林姑姑的问话:“我没听到什么动静,这么大费周章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吗?”

    林姑姑脸上堆出笑:“没什么,就是不能开这个口子,一旦开了这个口就不得了了。”

    章凤乔又打了个哈:“那我先回去歇着了。”很好地贯彻了她诸事不问的形象。

    关上门后,林姑姑转身的瞬间表情迅速变了,她走到院正中,这里聚集了下人们,此时正在侍卫们的肃视下变得战战兢兢。林姑姑扫视一遍:“眠春在哪?”

    队伍最后站出来一个小丫头,身量未满,站在人堆里都找不到。她平常哪能接触到林姑姑这种级别的女官,骤然被点名,左顾右盼地低头耸肩站出来。

    “我叫你呢,看别人干什么。”林姑姑双手端在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章姑娘让你守夜,今晚去哪了?”

    “我,我…”她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究竟。

    林姑姑突然转身进了正殿,叫人的心更高高提起来没个落处。她进去后垂目禀报:“章姑娘叫伺候的宫女在外守夜,宫女跑出去玩了。”这表面上洗清了章凤乔的嫌疑。

    太后坐在案后轻声道:“不听用的奴仆留着有什么用。”

    林姑姑会意,转身出去,厉声质问眠春:“是不是你偷了太后娘娘宫中的东西。”

    眠春吓得直掉泪珠:“我没有…我没有”

    “章姑娘让你守夜,你擅离职守去了哪里?”林姑姑知道甚至根本没有什么失窃,但现在明显抓不到偷听之人,总要有人出来顶包,正好有个现成的。

    眠春哀嚎着被拉下去的时候,章凤乔靠在门板上无力地滑坐下去,脸上的睡意一扫而空。她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烛火摇曳,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

    章凤乔伸手打灭烛火,屋中陷入一片黑暗,她压抑着喘粗气,生怕有人听到这不同寻常的动静过来询问。

    “姑姑在骗我?”章凤乔不敢置信地低声呢喃,看起来是在问别人,其实心中已经确定,她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发问:“夏铮呢,他真的也一直都在骗我吗?”

    章凤乔现在看上去很凄惨,脸上淌满泪水,胸口的衣襟被抓得凌乱,但钟离水还是告诉她:“是的。”

    她捂着嘴低泣,哭够了才爬上床合眼。辗转反侧一夜都没睡着,天将露出鱼肚白时,章凤乔一个轱辘从床上翻起,自行洗漱后走出太康宫门。

    洒扫的宫人们刚刚起身,耷拉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扫地,直到章凤乔走到眼前才猛然惊醒,赶忙低头行礼。

    章凤乔此刻没空注意这些,她径直走到御花园隐蔽的角落处,按照和夏铮约定好的暗号将纸条塞入一块腹部中空的石头内。做这件事时她如以往般小心翼翼,心中却没了惶恐情绪。

    反正姑母都已经知道了,她相信这张字条一定能顺利送到夏铮手中。

    回到太康宫后,太后刚刚起来,正由林姑姑按着太阳穴,她眉头微蹙。章凤乔站在门槛外调整呼吸,尝试了几次才露出与往常无异的微笑走进去。

    她示意林姑姑让位,自己上手为章太后轻轻揉压太阳穴。章太后一下子就感觉出不同,章凤乔的手更加有力,因练武的原因对穴位也更加了解,她柔柔地笑着问:“大早上去做什么了?”

    “怕惊扰到姑母,去御花园打了套拳。姑母头又疼吗?”

    章太后流露出苦恼:“又要去见那些老顽固,今天还不知道怎么为难我。”她轻叹一声,“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不想让这些再付之东流,辛苦一些也无妨。”

    若是以往,章凤乔早就上赶着心疼了,可现如今,她只觉得可笑。章凤乔眼前模糊,分不清是权力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姑母本就是这样的人,从未改变。

    幼时她时常入宫陪伴姑母,彼时章太后还是名不见经传的章嫔。贵妃与元后争斗正酣,准确来说,是贵妃单方面屡屡挑衅元后。水深火热的后宫中,鲜少有人关注住在最偏远宫殿的沉默寡言的章嫔。

    后来不知为何,皇上在御花园里偶遇章嫔,得知她于按摩针灸上有一手,便常常召见章嫔。那时贵妃颓势已露,章嫔诞下皇子。

    章嫔晋为章妃,以需要娘家人陪伴为由,召章凤乔入宫更加频繁。也就是那时,她认识了夏铮,那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

    他是祁铮,是当朝太子,元后之子,未来大魏的主人。

    两人称得上两小无猜,同进同出,在皇宫里上树下河的日子,都是祁铮伴她度过的。贵妃倒台,后宫的日子堪称平淡。在章凤乔的记忆里,那段时光充满了蝉鸣树荫,积雪炉火。

    好景不长,元后因被贬斥禁足,就在大家以为不过是短暂风波时,皇帝以雷霆之势处置了元后娘家。全族老小,无一善终。元后绝望自尽,被宫人发现自缢在凤藻宫的横梁上。

    时年十一岁的祁铮成了没娘的孩子,终日游荡在冷宫禁地,没人管他,也没人敢看他。章凤乔常去偷偷给祁铮送些衣服吃食,章贵妃也默认了这一举动。元后身亡后,章妃晋为章贵妃,执掌六宫。

    又过两年,祁铮因得罪皇帝,被褫夺姓氏,驱逐到冀州卫。

    听说冀州卫远僻荒凉,骑马不眠不休都要一月才能到,章凤乔哭了好几日,眼睛都肿成核桃。她去求姑母,章贵妃爱怜地抚着她发顶,无奈道:“皇命难违。”

    等启程那日,章凤乔悄悄去送,她把攒的所有银钱一股脑塞到夏铮怀中,从今日起,他就不再姓祁了。她眼泪汪汪道:“你要照顾好自己。”

    夏铮眼眸温柔,轻轻摸了摸章凤乔的侧脸,听见她抽泣着说:“等我长大后会去找你的。”

    “我知道,你要当女侠嘛。”夏铮一如既往地温言细语,“我安定下来后会给你写信的。”

    章凤乔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直到成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地间。

    皇上驾崩,祁琛登基,章太后垂帘听政。祁铮的名字消失在众人口中,也无人再去关注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直到边关告急,一名将领横空出世,夏铮击退敌军,转头带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京城,胁迫章太后封他摄政王。章太后召亲军回护为时已晚,咬着牙分出手中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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