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辗转反侧。

    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熟悉的感觉了,自从喝了中药,他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好了。

    从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到现在入睡得越来越早。

    从经常做噩梦,到现在经常……梦见她。

    久违的失眠,让他觉得比从前更煎熬。很久没有与长夜独处,他感觉夜比从前更漫长。习惯性的打开手机,又失望的关掉。脑海里走马观花,浮现的却永远都是那个人。

    前日里最后一副药就吃完了,盛素催着他去明仁医馆再开一副,可他一直犹豫,拖到了现在。

    断药不仅折磨他的睡眠,还折磨着他的心。

    他是想去的,那么多天没有看见她,心里想猫抓了一样难受。

    但又害怕去,一看见她就会想起自己曾经做的那些蠢事,那副自恋的模样。她会不会也在笑话着自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

    不管了。

    到底是思念占了上风,他打开了公众号挂了一个明天中午的号。

    不管怎么样,药还是要继续喝的。

    抱着味道已经发淡的香囊,他继续酝酿着睡意。

    ……

    “小白老师!”小昭刚吃完饭,准备把饭盒端进洗手间里洗干净,就看见陈又白压低了帽子打开门走起来。

    已经见过几次了,比起刚见到大明星的激动,小昭现在已经习惯了。

    不过每一次她都会在心里感叹对方的颜值。不愧是演员呢,本人比电视上的还要好看。

    “我挂了一点的号,现在可以上去了吗?”

    他特地挑的这个时间点,这个时候她应该吃完午饭了吧。

    小昭擦了擦嘴巴,从柜台里出来,“可以,我带您上去吧。”

    陈又白心里奇怪,往常都是一个人直接就上楼的,今天怎么还专门带路?

    直到他们一前一后的上了二楼,陈又白刚想往左边走,小昭出声提醒道:

    “小白老师,还有一层。”

    ?

    以为是何况时搬了办公室,没多想,跟着继续上楼梯。

    来到三楼,这一层静悄悄的。

    陈又白原以为楼上的格局和二楼的一样,每一排都是隔开的房间,没想到三楼却很空旷。

    奇怪的是这一层的中间什么也没有,却竖起一面光秃秃的镜子。

    随着他的目光,小昭看出陈又白的疑惑,贴心解答道:“这是我们老板练太极的地方。”

    哦……陈又白反应过来了,说的应该是那个闻名中外的国医大师华老,看样子老人家七十几了身子骨还蛮硬朗的。

    俩人往深处走去,来到了一扇与众不同的大门,上面雕刻着威武的狮子,两边还挂了副对联——

    上联写着:医生治未病

    下联是:华陀行大慈

    悄悄默读两遍,陈又白没大理解。

    刚想问这里面是谁的办公室,就看见前面的小昭停下了脚步:“小白老师,到了。”

    昨日里急吼吼的挂号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下站在人家的门口,有些紧张,颇有些“近乡情怯”的味道。

    一会儿进去该说些什么呢,要不要问问她最近怎么样……

    小昭替他贴心的把这道“威风”的大门打开——

    “我……我我我我不是……”

    听到一声男声,陈又白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小昭在一边悄悄对他介绍:“这是我们唐大夫,华老的二徒弟。”

    “楼下几个都交代了!还说不是你!”华建明拿着茶壶从后面走了出来。

    许久未曾来医馆了,自从何况时能独当一面后他就渐渐隐退,享受晚年的退休生活。

    刚觉清静,早上自己的宝贝徒弟就闪了个电话过来说自己有个病人需要求助他。

    什么奇怪的病?华建明摸了摸自己养得溜长的胡子想着。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绝世难题,难倒了他一向不愿意低头的小徒弟。

    好久没来了,华建明还怪怀念的,人老了总是容易感叹。怀着一颗回味的心他来到自己曾经熟悉的办公室——

    就看见自己的上了密码的保险柜被打开,里面珍藏的茶叶所剩无几啦!

    气急败坏的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了个短会,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办公室的钥匙只有你们几个有,当初给的时候是想让你们多去我的书架找找书看看!结果呢,书架上一本书没少,我从西山带回来的普洱一口没给我留!”

    家里的老婆子看不惯他喝茶,总念叨,要不然他才不会留在这里。

    “不问自取不是君子作为。”苟韶关扶了扶眼镜,扫了一眼在坐的三位弟妹:“是谁干的赶紧认错吧。”

    周景然不说话,这事儿有点像自己师妹能干出来的,他在想一会儿如何帮她求情。

    “就是,就是,谁那么大胆敢偷喝师父的茶叶!”戴鸣看起来愤愤不平,眼神却有些忽闪。

    脑筋转得极快,他说:“是不是二师哥啊,上次小昭说打扫的时候看见他上楼了!”

    没办法喽,谁让他今天不在呢。

    一旁的何况时暗暗松了口气,附和道:“我说呢,最近二师哥怎么那么爱喝茶叶……”眼神无辜极了。

    对不起了二师哥。

    于是,画面一转,才有了刚刚俩人的对质。

    可恶,一定是楼下那两个小的,看着自己说话不利索又不在甩锅他。

    摸清是怎么个事,唐内慢慢道:“师父……父,我这段时间都都都都都都……”

    陈又白扫视一圈没看见何况时,但小昭从他说第一个“都”的时候就已经走掉了,现在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自己在门口找了个凳子坐下听俩人说完再问吧。

    “都在京都,这这这一箱东西那么多……肯定是长期都在医馆的人人人人才有机会慢慢的,慢慢的……”

    “慢慢的拿?”华建明补充道。

    自己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这个结巴的习惯老改不掉,前前后后吃了不少药也没效果,医生说是先天性的。

    唐内点点头,看他一会儿下去怎么找那俩算账。

    华建明想想觉得也有些道理,气过了也不纠结这些,今天叫他过来的目的原本也不在此:

    “你这次去研学,京都那边的负责人怎么说?”

    “好好好好好……他们说好。”

    看起来像是对他满意了,华建明就放心了。

    陈又白看着师徒俩一人一句的聊了起来,也不好打断别人的话。但听这个唐内大夫说话实在是太让人着急了,他有些累,没忍住在旁边打了个哈欠。

    师徒俩其乐融融,被外面一声哈欠声打断,华建明看了看时间才想起这个点儿约了病人。

    “进来。”

    陈又白正在游神中,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外面只有他一个人,他走了进去。

    华建明给了唐内几本笔记让他自己下去研究,看着外面走进来的年轻男子,他下巴对着对面的位置抬了抬:“坐。”

    陈又白听后条件反射的坐下,听话又乖巧。

    华建明示意他把手拿上来,什么也不说就开始闭着眼睛把脉。

    见对方看见他也不问名字,而这里也没有何况时的身影,他怕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请问……”

    “嘘。”

    先别说话,让他仔细瞧瞧。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眼前的老辈冷不丁的又说:“换手。”

    ……他大概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

    师徒俩问诊的样子也太像了吧!

    陈又白知道此人的身份后不敢造次,只是耐心的等待着这位华老的诊断。

    但这也太久了吧。

    他盯着对方的神色,只见对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沉重。而对方突然睁开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原本不紧张的陈又白有些害怕,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莫非这位医术高超的华老把出了什么隐疾吗?

    脉来滑数,脉形如豆。

    这是由惊恐多思导致的失眠症。

    不过脉弦而数,是肝气上逆、肝火亢盛的脉象。

    加之眼观对方眼赤,嘴唇干燥,应是怒火攻心,肝火之盛。当以清肝泻火为主,俟肝火平息,再行养肝安神。

    不必细问,华建明已经将治疗方案在脑中过了一遍。

    心中有些窝火,如此简单的毛病他不信何况时处理不好,还大费周章的把他喊过来。

    实在是费解。

    “你身上的是什么?”

    “啊?”

    办公室只有俩人在,彼此都静悄悄的,华建明突然低沉的问道,让陈又白没反应过来。

    见老人指着他系在裤子口袋旁的香囊,他连忙解下来递给华建明。

    难道这个香囊有什么问题?

    也不怪华建明看到,这个年轻人穿着一身深色,高高大大的,裤子旁边却系了一坨粉色的东西。

    实在是碍眼。

    虽然七十已过,但华建明的鼻子依旧灵敏。他从小认药材,很多药材长相相似要靠气味辨别,直到现在他都对气味非常敏感。

    所以他规定医院无论是大夫还是工作人员,严禁喷香水。

    在这个年轻人进门时他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还有点熟悉。但凑近后发现不是香水,他把目光锁定了眼前的这个香囊。

    香囊的气味随着时间慢慢消散,华老接过后用力的捏了捏,香味被激发了出来。

    他嗅了嗅——

    是老山檀香!

    檀香的种类虽多,但却只有这老山檀浓郁奶甜,又夹杂着一丝原木的气息。

    医馆从没进货过这种种类的檀香,优质的老山檀香在市面上少之又少。

    这正是他从印度讲学时带回来的那一盒!

    好哇,他算是找到打开他保险柜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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