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白把脸上的绿色染料冲了一下,但这颜色太顽固了卸不太干净。工作人员催促着马上要闭园了,陈又白戴好口罩从后门溜出去。

    谁能想到,曾经火遍全网的男明星在这游乐园里当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事情还要从几年前说起,那时陈又白不懂讨好老板,资源得不到重视,于是他接了兼职,跟一个动漫人物配音。

    没想到巴巴拉超人那么受小朋友喜欢,在和天齐文娱解约之前,罗天齐为了恶心一把他,给他签了很多自降身价的工作,这是他在天齐的最后一份工,如今圆满完成了。

    在这场盛大的烟花下,陈又白深深地吐出一口疲惫的气。

    今日的游乐园是最热闹的,他沿着偏僻的小路走出去。乐园里大家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孤僻者。

    可是,他看见了一个此时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陈又白下意识地顿住脚步,可又觉得自己脸上的妆还没卸干净,对方也不一定认出他。如此,他装作路人神色自若的从何况时身边走过。

    “站住。”

    前面的男人依旧低着头往前走,何况时又喊了一声:“站住,陈又白。”

    陈又白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身。换成从前他巴不得天天碰见何况时,可今天的他是丑陋的,不愿意让女孩看见他的样子。

    何况时却没注意他夸张的妆容,拉出他的右手仔仔细细地查看,烫伤的皮肤已经红得起了水泡,而伤口旁还有绿色的染料没洗干净,她倒吸一口冷气:

    “你疯啦?烫伤了还不消毒,是想感染吗!”

    陈又白的伤口狠狠地烙在了她的心里,何况时心里酸揪揪,既怜惜又生气:“那么大一个乐园没有医务室吗?十几亿就全拿来放破烟花了连个碘伏也买不起?你还笑……你自己不知道找东西处理一下吗?”

    “阿时,我没事。”他说。

    可何况时不理他,固执地拉着他往人潮的反方向走。此时所有人都欢笑着涌到最中心看这场美丽的烟花,而何况时就这么拉着他,与人群背道而驰。

    她找到了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酒精和冰块。何况时让他把手垂下来:“忍着点儿,别哭。”

    将酒精敷在了伤口上,手臂传来又冰又刺的痛感。陈又白失笑,他到底是有多能哭?才让女孩觉得他如此不堪一击。

    何况时认认真真地用棉签将他伤口周围的染料处理干净,像一个艺术家在藏管修护着一件稀世珍品。尽管他的手臂是那么丑陋,布满了烫伤的疤痕和没洗干净的妆效。

    这一刻陈又白的眼眶再一次觉得酸胀。阿时说得对,他的确很爱哭。

    烟花美丽却短暂,待何况时包扎完伤口后俩人并排着坐在乐园的椅子上时,夜里就只剩下模糊的星星,和半空中散落的烟火渣子。何况时抬眼一看,稀碎的渣子刚好掉进她的眼睛,她难受得闭上眼。

    耳边听见陈又白小心翼翼的声音:“阿时,你不喜欢看烟花吗?”

    何况时摇摇头:“太吵了,对耳膜不好。”

    可陈又白却说:“是不是我的出现让你错过了这场烟花,所以你才这么安慰我?”

    这几天来这座城市的人,几乎都是冲着这场烟花来的,陈又白觉得何况时也不例外。

    何况时似是不解,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男人,可陈又白今晚好像特别抗拒她的目光,不自在地低下头。

    他觉得自己今天很狼狈。

    她感受到了男人突如其来的自卑,有些意外。毕竟认识他那么久以来何况时只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自恋。

    三月里吹的是春天的风,可此时太阳早已落幕,夜是冰凉的,吹得脸冷冰冰。何况时再看,发现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

    “所以你说你今天有工作,这就是工作吗?”

    “是……”陈又白觉得有些羞耻,“阿时,你会不会觉得我现在很没有用?我当不了男主,甚至在这里卖丑。”

    何况时算是知道男人今晚的自卑从哪里来了,她不答反问: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曾经在按摩店打过工,有点丢脸?”

    陈又白连忙否认:“当然不会!”

    何况时理所当然地说:“那我也不会。”

    “职业又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难道医生就比前台更神圣吗?难道在内娱的舞台上表演就比在游乐园的舞台表演更高贵吗?只要是用自己的劳动赚钱,都是值得尊敬的啊。”

    人们常说,老师是个神圣的职业,军人是个神圣的职业,医生也神圣的职业……可事实上每个职业都有各自的辛苦和价值,没有谁比谁更需要受人尊敬。

    想要别人尊敬你,靠得是个人魅力,而不是职业。

    陈又白愣愣地听着,他知道女人说得很对,其实在哪里表演都是表演,可他忧虑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我现在签约去了另外一家经纪公司,算是从头再来了。”他自嘲一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这么冒冒失失地想和你重新在一起究竟是不是对的,我真的有能力给你一个幸福的未来吗?”

    陈又白退缩了,他的退缩不是因为他不爱何况时。恰恰相反,他就是因为太在意何况时了。想到自己迷茫的职业生涯他开始担心,如果因为自己不想迎合市场的流量从此事业一蹶不振,那他贸然和阿时在一起其实是一种自私的表现。

    “你给不起,我可以自己给。”

    女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黑夜里她的眼睛漂亮得发光,仿佛把周围一切阴暗都驱散了。何况时强势地说:

    “我自己就可以给自己一个美好的未来,我的未来不需要任何人负责。甚至如果你不想奋斗了,我还可以给你一个你想要的未来。”

    陈又白:“……”

    这就是被富婆罩着的感觉吗?

    意料之外的回答,又觉得有点情理之中,像是何况时能够说出来的话。

    夜里,乐园的摩天轮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梦幻的像一座城堡。何况时想起了那次陈又白骗她约会,他们第一次的约会也是在游乐园。

    那天她心里开心得要死,可又要故作成熟,整个晚上都很别扭。

    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明明很想去游乐园但没有钱所以装出一副不喜欢的样子,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去,嘴上却骂他们幼稚。我就是这样的人,在意的从来不直说,别扭又倔强,但心里比谁都渴望。无论是小时候的游乐园,还是长大后的你。”

    二十五岁的她,在这一晚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与小时候那个自卑又爱面子的自己彻底和解。

    既然他那么想要一个答案——

    “所以这一次,我想要坦诚地说出来……”

    她知道,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自己的未来永远掌握在自己手里。她现在已经足够强大,再也不用惧怕流言蜚语,所以她也不必瞻前顾后,担心和艺人谈恋爱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她的心在砰砰乱跳,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这一刻——

    去他妈的狗仔,去他妈的经纪公司,去他妈的cp粉……老娘就是要跟男明星谈恋爱!

    “陈又白,你还要不要和在一起?”

    陈又白坚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怕自己动一下就打破了这个美好的梦境。整个人呆呆地愣着,配上他绿油油的妆效,十分滑稽。

    何况时挑了挑眉:“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他这才如梦初醒,整个人被巨大的惊喜笼罩。他不可置信地往前走了一步,像是想要确认什么。

    他想要抱一抱她,可是伸出手发现自己浑身脏兮兮的,又局促地退了半步。何况时却一把将他拢到了自己怀里,十分霸气。

    “阿时……阿时……”他红着眼眶却不见眼泪,只是疯狂地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像是在佛堂下虔诚地祷告,又像是五星红旗下宣誓的党员,他密密麻麻地念着:

    “我爱你阿时,以后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会乖乖听话的……我把我的工资都交给你,以后我做饭我洗碗我做家务带孩子。你想干嘛就干嘛,我绝对不会对你指手画脚。”

    何况时听着,颇为满意:“意思是你必须听我的话,我可以不用听你的?”

    陈又白认真地点头,但下一秒语气有点严肃:“但出轨不行。”

    “……”何况时拍了拍他有些抖动的肩膀,以为男人太开心了在喜极而泣,安慰道,“别哭了,我不会出轨的。”

    “……不是。”陈又白艰难地抬头,绿油油的脸上泛着一丝苍白:

    “你等我缓一会儿,刚刚太激动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肥肠绿豆又涌了上来,好想yue……”

    “……”

    别逼我在最快乐的时候扇你。

    ……

    再次谈恋爱后何况时先跟陈又白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工作期间不要一直发消息打扰她。陈又白虽然很委屈,但还是认了。

    这几天俩人倒也没怎么交流,只是每天互道早安晚安。

    直到这一天都快下班了,陈又白走进了明仁医馆,今天的他没有戴口罩,露出了完整的俊脸。

    “额……请问有预约吗?”小昭被吓得一激灵,看见陈又白站在她面前,她就想起自己曾经在真嫂子面前磕CP,真想回去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何大夫今天的班已经排满了哦。”她提醒他,意思是让对方哪里来的回哪去。

    “这样啊……”陈又白点点头,“但我今天约的是华老,他现在在办公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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