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招呼了么?”宁婧怎么可能听不出她是拿整体来强词夺理,恐怕自己练得不怎么样,才把怒气发泄到她这边的,顺便捏一捏,试试她是不是个软柿子。

    宁婧就是个软柿子,也不是任她拿捏的,她轻笑了一下。

    “你以为我在和你商量么?我是告诉你,我马上就走,至于你高兴不高兴的——今天走还是要走的,明天来不来并不一定。”

    郝佳佳吃惊地看着宁婧,她外表看上去温温柔柔,不争不抢的,斯文有礼又和气,怎么也不像是个敢跟同事互撕的狠人。

    那个叫琪琪的也惊呆了,没想到她居然敢出口反驳,一时气不过,“你别走,我叫林总评理,你等着好看吧!”

    其实同队还有个女孩一直出节目没来训练,人家霸道得很,从来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结果谁也没敢说个什么,但宁婧总是文文静静不怎么爱说话,看起来根本不是那种张扬跋扈的,她还以为比较好欺负,谁想碰到个硬钉子。

    琪琪走后,郝佳佳才忧心地小声对宁婧道,“我真害怕你们打起来。”

    明摆着是欺软怕硬的人,你越忍让,越讲原则,只会更加助长对方的气焰,让她变本加厉。

    宁婧就跟没听见一样,连一句回复都没有,一边走一边对郝佳佳微笑道,“你见过多少女人吵架动手的?”

    “那倒也是。”郝佳佳想了想,还真没这个印象。

    不过要是她就忍了,她也不想和同事闹得难看,毕竟还要天天见面,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就算要动手也不用怕,你们两个力气差不多,谁又能叫谁吃了亏呢。”

    “额……”阿婧刚才不会真想要动手吧?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郝佳佳看着宁婧按了一层,电梯门开,她就踏了进去,连忙道,“可是阿婧,她不是找林总去了么,你不跟林总解释?”

    “再见。”宁婧的回应只是拜拜手。

    她并没忘记,自己答应过韩逸凡去看韩伯母,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时间。

    韩伯父已经去世,对韩尽言了解最多的无疑就是她了,不过宁婧不指望从她那获得点什么,只要能够安慰安慰老人,尽自己可能在物质生活上帮助她一点,她就满足了。

    “是这么?”出租车停在大门口,司机不确定地问,因为很少有乘客来这里。

    宁婧付了钱,看着门前大理石牌子上刻的一列字,“是。”

    她下了车,跟门卫讲明了来由,门卫登记好就打开了外门,给了她一张字条,上边写的几时几分进门,告诉她直着往前走。

    她进了个被铁栅栏包裹的密不透风的大楼,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顺着一个不显眼的小门进去,字条被窗口里的保安收了过去。

    然后敲了敲门上的铁栏杆,“探视,最多三十分钟,注意了!”

    宁婧没吭声,跟着另一个人穿过窄窄的走廊,来到了一扇铁门前。

    “4203号。”医生打开了门。

    宁婧走了进去。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电话打到了韩尽言那里,本来是正常报告宁婧去向,韩尽言却猛地警醒了一下。

    那个精神病院里关着谁,他无比清楚。

    她在这个时候去那里非比寻常,男人意识到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全部的过去那个女人都知道,他不该留着她的。

    即便留着她能叫她生不如死,也不如趁早解决了那个女人不留后患。

    她会跟宁婧说什么?

    韩尽言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冷汗已经刷刷地流了下来。

    可他知道他来不及阻拦,等他过去,那个女人恐怕什么想说的都能说了。

    他是怎么扳倒那些人,怎么从无依无势完全掌权,以及怎么运作恒嘉的,那里面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他比谁都清楚,足以让自己在她眼里变得腐烂不堪。

    但跟他真正的秘密比起来,都完全算不得什么了……他害怕的自始至终只有一点。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害怕他的过去。

    尤其是宁婧刚刚对他有了一点感情,他不想让这点感情灰飞烟灭,男人仿佛一瞬之间又回到了曾经那个自己。

    如果她知道那些真相,不行,不能让她知道!

    韩尽言神色变化太大,连身边的人都不得不发问,“韩先生,需要做什么?”

    这个时候阻拦她无异于此地无银,直接告诉了她他在隐瞒着什么,宁婧聪明的很。

    但是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男人像是方寸大乱,拍桌子道,“快点!给那边打电话,叫他们想办法不让她们接触。”

    “韩先生,他们说探视4203的人已经进去了。”

    “不过他们说病房里有监视器,需不需要转进来?”

    短短几个月而已,韩母已经消瘦了许多,曾经养尊处优的皮肤已经变的萎黄,身上穿的是她从来也没碰过的粗制滥造的衣服,她一见到宁婧还不敢相信,以为自己花了眼。

    直到看护发话才反应了过来。

    “小婧,是我让你受委屈了!都是伯母的错,伯母不该打你,逸凡的事不怪你,我给你道歉,都是我害了他,你原谅我……”现在来看她的只有宁婧了,能帮她的也只有宁婧。

    她竟然打起了自己的脸,宁婧只能把她拦住,“您别这样。”

    韩母仔细望她了一眼,忽然像明白了什么,韩家的事情,她是那个最清楚的人,“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什么,我也有话要告诉你。”

    “是韩尽言杀了他的父亲。”

    宁婧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样的话,但韩伯父死得确实蹊跷,就算乍然说出来也不会令人觉得意外,“您有证据么?”

    “哪有证据,”韩母凄凄地笑了,眼里有怨毒,“你应该知道吧,他是私生子,一个小三的儿子,韩家这些年给他教育给他职位,辛辛苦苦地把他培养成人,他不思报恩,反过来却杀了自己的父亲!还把逸凡害成了那样!”

    “您是怎么知道的。”

    韩母冷笑了一下,“他是不是不敢说他是怎么拿到集团的。”

    如果只靠光明磊落的手段,那韩尽言现在只会是地上的一块尘土,连她儿子逸凡脚上的一只鞋都比他高贵。

    “他把股东绑架,威胁他们买通律师,篡改遗嘱,全部低价收购了我们的股份,谁要帮我们都会遭到他的报复,他就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拿到集团以后,现在的部门基本上都是他的人,他竟然还要对逸凡下手!那可是和他一同长大的亲兄弟!”韩母抹了把眼泪。

    她抓住了宁婧的手,“小婧,我听逸凡说了,是他把你抢过去的,他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所以一直嫉恨着逸凡…”

    她忽然给宁婧跪了下来,“只有你能帮我们了,我知道我不配要求你做什么,但是伯母求求你,求求你……”

    “伯母,您快起来!”宁婧看不得这样一位老人跪在自己面前,“您要我帮什么?我会尽力。”

    她跟她说韩尽言很爱她,只要她装作喜欢上了他,他就会完全听她的,到时候拿到他杀害韩父威逼股东的证据,他就全完了。

    她长大双眼,神色癫狂地重复着,他做得那些无法无天的罪孽一定还有线索留下的,只要她揭发出来他就完了!

    铁门突然打开,两个医生说要给病人进行常规的康复,请她马上出去。

    宁婧什么都没问就站了起来,神态僵硬地跟韩母道别,“我要走了,您好好休息吧。”

    韩母的话已经说完了,她急于知道宁婧的表态,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她。

    如同望着救命稻草一样,含着乞求的眼神盯着她,可宁婧什么都没说,就被护工们拥挤了出去。

    宁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这里的,每一步都变得无比沉重,重的好像抬不起脚来。

    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才走到了路上,一股劲风袭来,汽车停在了她的脸前,司机破口大骂,“你没长眼么?!”

    宁婧魂不附体地看着他,司机却如同白日见了鬼,再也骂不出来,关上窗户逃也似的绕开她走了。

    明明是大天白日,她却感觉眼前忽明忽暗的,天空随时都会碎裂,变成一块块黑色的泥浆掉下来。

    把她的世界砸得面目全非。

    随着她每走一步,那些黑色的泥浆就越来越多,她要努力地支撑着身子,才能让眼前不是一片漆黑。

    她跟自己说要坚持住,无论如何她不能倒在路边。

    回到家的那一刻,宁婧再也撑不住了,韩母的话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回荡在耳边,盘旋在脑中的话语凝聚成了画面。

    水雾模糊视线,大颗大颗的泪珠瞬间掉下,她痛苦地哀叫了一声,浑身失力地倒在地上,哭泣起来。

    眼睛忽然看到面前的落地镜,里面是一个短发面目全非的自己,她突然歇斯底里地抓起杯子砸在了镜子上,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挥了下去。

    紧接着来到屋内,能看到的东西全都被她摔了下来,包括书架上、橱柜里、化妆台、桌上墙上的所有摆设、生活用品甚至家具都无一幸免。

    一个小时后,她哭得瘫在地上,整个房间如同经历了一场地震,遍地狼藉,没有一件东西是完好的,曾经最爱的书被她撕得粉碎,零零散散的玻璃渣铺满了地板,根本让人无处落脚。

    宁婧丝毫不在乎,一直从白天哭到了夜晚。

    哭累了,她就保持着那个姿势睡着,直到那样难受的姿势把她累醒,她就换个姿势靠在床脚继续睡去。

    梦里的她也在放声大哭。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心脏麻木了起来,好像泪水流干再也没了哭意,浑浑噩噩的,她根本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也不想管任何事情,只想一个人睡觉,却被阳光刺的眼睛发痛。

    她不禁伸手挡住了眼前,挣扎着发麻的身体想要起来,不小心按到了碎玻璃碴上,手心鲜红色的血流了出来。

    她看也没看,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又靠在床边睡了。

    林冲按了按门铃,没人开门,他透过猫眼像个变态一样往里看,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来,只好掏出了钥匙,结果钥匙刚刚插进去,还没扭动门自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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