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侬拿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门,他并不在意那些大婶们私下里怎么说他,但是有点怕宁婧听进去什么不实消息,所以赶紧带她回了家。

    屋子里有些暗,谢侬本想开灯,但是宁婧站在他的前面,他伸手也摸不到开关,两人就这么站在不大的玄关处互相看着彼此。

    他察觉了她身上有些异样,跟往常是不同的,他想开口但不知为何没说出来。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彼此,但好像又交流了一切。

    宁婧手里拿着他的手帕,她看了看手帕道,“我本来想把这个还给你的,但是…你能不能把它送给我。”

    他无声地笑了笑,“嗯。”

    她好像一时之间知道了太多事情,一切都明白了,又一切都弄不明白,等谢侬做好饭,把菜端上来时,宁婧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好像很累,也好像很久没正常睡过了,倒在沙发上睡得很熟很熟,谢侬给她盖上一条被子,甚至把她抱到自己床上她也没醒过来。

    男人站在门口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心里一阵疼惜,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没有好好睡觉是么?

    做好的食物放进了保温锅里,他没敢开灯怕打扰她睡觉,给她盖好被子,就在卧室里看着她。

    宁婧醒过来以为自己还睡在韩尽言家里,看到一个男人就把他当成了韩尽言,可是眼前的人并不是那个人,她陷入了困惑,“你是谁?”

    “是我谢侬。”

    宁婧不甚清楚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些相似的经历,“我好像这样问过你,对么。”

    他微弯嘴角,眼神里透出温柔,“嗯,不管你问多少次,我都会告诉你我是谢侬。”

    她闭上了眼,忽然觉得好困好困,困得意识有些不清醒,连睁眼都非常费力。

    “我能再睡一会儿么?”她已经闭上了眼但是感觉自己仍旧看着谢侬。

    “嗯,当然。”

    “还有……谢谢你。”这一次她记得他的名字了,那是一张她本该非常熟悉的脸,还有他的声音,出现在她记忆里很早很早的时候,她踹伤了他。

    宁婧眼里流出水花,在很早的时候,他就在她身边了,他抱过她,不是在刚才,而是在那个最糟糕的夜晚,她砸碎了整个房间,昏倒在楼道里,那时,就是这样一双温和的手臂把她抱起。

    还有被常华文绑架的时候,她生了病身上冷得受不了夜里一直噩梦缠身,后来身上却温暖了好多,记忆里一直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知道那个救她的人并不是韩尽言,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过。

    保护卫乐的那个人是他,让卫乐去见自己最后一面的也是他,只要去查看那个房子是谁买下来的就知道了,但宁婧根本没有去查看的必要。

    她知道谢侬不会骗她,他就在这里,她一问便知。

    还有去年送到她家里空运的一箱车厘子,她以为是哪个老板,但是肖煜告诉她燕海这条生鲜空运线只有他手里才有,肖煜也许并没有说谎,谁又能想到他出国办公还会捎带一箱她喜欢吃的东西。

    谢侬曾告诉她他有一架飞机,他并没有向她隐瞒。

    其实他一直在她身边。

    只不过没有说话,没有告诉她他是谁,也没有彰显自己做过了什么,却做到了一切。

    甚至连一盒香烟他都要抢走,不惜被她反咬了一口,她咬人是很疼的。

    宁婧嘴角微微弯起,他其实比卫乐更早地来到她的身旁,然后一直没有离去。

    “游老师……是你找到的,是你帮了他的家人?”宁婧忽然睁开了眼,却是满眼的泪水。

    他让游老师由失踪变成了因公殉职,他不但找到了他的遗体,还为他在墓园里立了墓碑,让他的家人饱受煎熬的心终于安宁。

    谢侬微震地点了点头。

    宁婧一把抱住了他,紧紧地扑在他身上,哭得泣不成声,“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是真的,原来真的是这样,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是真的。

    她原先以为那只是家人为他做的名义上的墓,原来她的老师真的葬在了北园。

    她可以时常去看他,也终于可以站起来去探望他的父母,能够配得上踏进他的家门。

    宁婧忽然屈膝,朝他跪了下来,这一并不符合现代礼节的行为却并不逾矩,反而理所应当,因为只有她知道谢侬所做的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连放弃自己生命的理由都没有了,只有用再造之恩来形容。

    “你别!”谢侬大吃一惊,条件反射地要伸手阻拦她,却在看见她的表情时放下了手。

    如果这样她能好受一点,他并不愿阻拦她。

    “你是我的恩人。”

    谢侬脸上带着点苦笑,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忧郁,这都是他该做的,远远谈不上什么恩人,他更不想当一位德高望重的恩人。

    他还想挽救一下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微笑道,“你不是已经谢过我了么?凭我们的关系还说恩图报,真的言过其实了。”

    宁婧脸容严肃而认真,“不,你确实是我的恩人。”

    ……完,一切都要完。

    谢侬有些后悔刚才不该让她跪的。

    他怎么能当得起恩人二字,所有流程都是照章办事,他根本没有特意为她付出什么,她要感谢也就罢了,其他的他也担当不起。

    他如果要真的去做人家的恩人就太不要脸了,而且有趁火打劫之嫌,“阿婧,你听我说嘛,我......”

    因为宁婧眼神认真地看着他,他是头一次因为听他讲话的人太认真而被打断。

    以至于谢侬都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他心说算了,恩人就恩人吧,大不了重头再来,他实在没法强制命令她做什么,谢侬放弃了挣扎。

    “那你能听我一句话么?只要一句就行。”

    宁婧乖乖地点点头,一双眼睛虔诚地望着他。

    谢侬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下但凡露出一星半点一己私欲,都违背了他心中所求,更辜负了他的爱念。

    他抚摸她的头发,看着她微微一笑,“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有碍于“恩人”这一层的身份,谢侬反倒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做了,就算平常也得注意与她保持距离,不然以宁婧的聪明很快就会发现他对她的心思。

    她都已经称呼他是恩人了,他这时候坦白自己的情愫,相当于逼着人家接受他。

    不仅不道德,而且寡廉鲜耻,连他都会看不起自己了。

    虽然他从没把自己摆在恩人的位置上,施加的所谓关照连小恩小惠都算不上,在他眼里充其量只是举手之劳。

    以举手之劳却要人家肝脑相报,与无耻强盗有什么区别。

    谢侬很困扰自己恩人的身份,他宁愿被她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因为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没有多么巨大的能量,也没有她所想象的那样伟大光明。

    可宁婧却根本没有他那样的顾虑,她与他想得刚好相反,她根本不想也不需要弄清楚她对他是恩情还是别的什么感情,她只知道她很感激他。

    谢侬晚上是在沙发上睡的,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睡的脖子有点疼,起得也特别晚。

    拿开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想着以后不能再睡沙发了,得往这屋子再放一张床上来,大不了没人的时候上面放书呢。

    宁婧捧着一碗粥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上面有四盘炒菜,两盘包子各种点心还有其他……好多东西。

    他愣了一下,按说他不应该让客人做饭,“这些都是你做的?”

    “不是,”宁婧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做了一份,但她怕自己做的不好吃,做的时候又下楼去买了几份,“我买的。”

    “哦。”他呛了一下好像有点硬,他正想问问阿婧买的这是什么。

    “……你拿的是我做的。”她担心谢侬吃不饱,买的比较多,桌上摆着的只有那一个是她自己做的,但谢侬正好拿的是那个。

    “是不是不好吃?”宁婧露出点疑惑,“对了,那几个阿姨……为什么左邻四舍看起来都对你有点意见?”

    “啊,哈,说来话长……”他笑着道,“辛苦你了,下次我来就好。”

    宁婧和谢侬早上才出门,两人一起出来时被门口的阿姨看到了,冷哼了一声,拿出了手机,“我就说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人,赶紧给他妈打电话收拾他!”

    谢侬先把宁婧送回了家,然后才去上班,被他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你在哪呢?晚上回家一趟找你有点小事。”

    宋曼看见了送宁婧回来的是个她不认识的男人,不禁多留了点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感觉有问题,她总觉得宁婧对这个男人好感更多一点。

    是挺帅的,但是应该没有姐夫有钱吧,而且韩尽言正跟她姐谈恋爱,应该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姐!”宋曼朝她挥手,把烤盘从厨房端了过来,上面还冒着蒸腾的热气,“你喜欢的蜂蜜柠檬蛋糕。”

    “我吃过了,你吃吧。”

    她弯下腰往桌子上一趴,“姐,你在姐夫家里住得习惯么?你想吃什么直接叫他们家的保姆做还是自己做的啊?他们家保姆会很愿意帮你……”

    宁婧看了她一眼,“别叫他姐夫,我又没跟他结婚。”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他们已经好了很长时间了,看样子两家应该同意他们的婚事,她以为已经差不多是定了的。

    “我不会跟他结婚。”宁婧不愿意听这些,起身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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