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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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朝》
“只有当你看见他，他所受的苦难才会终结。”
那个时候我只道荒唐，我这一生，从来都是磊落自在，不曾欠人任何。
后来呀，我重回人世间，将我这一生从头过遍，这才发现，我所谓的安然一生，不过是一场笑话。
有一人，藏于我的身后，趟过尸山血海，背负累累罪孽，默默地为我撑起一整片可供乘凉的影。
我看见了，便不能再装作没看见。
我要让他从黑天蔽日中走向人间，晒着太阳，和我一起走遍寻常巷陌，过最平淡、最太平的日子。
再也不要受苦了。
＆
雷雨夜。
雨脚如麻，鲜红宫墙被雨打的湿透。在这宫墙一侧、王城金銮殿的一角，有一女子矮身从狗洞钻出。她身披夜行斗篷，发髻松散、并无装饰，看不出年纪。女子怀中抱有一小小布包，甫一钻出狗洞，就奋力向着城外走去。
天上银光一闪，一道闪电欻地划破天空。怀中的婴儿受到惊吓，开始大声啼哭，女子翻开袍被一角，瞧着锦被中那粉嫩白皙的婴孩，似有停顿之意。
“快来人！找！给我四面八方的找！”身后传来厉声呼喝，是王城锦衣卫首领的声音。宫墙内似乎汇聚起兵甲将士，成年男性四散的脚步声一下子比暴雨倾泻的声音还要骤密。
女子咬咬牙，捂紧了孩子的嘴，向着城郊跑去。
.....
大燕国，永平二十二年。
平城的一家客栈内，说书人正奋力地在木台子上说着话本，他一身蓝布袍、两撇山羊胡，嘴皮子上下翻飞。天字号包厢内坐了些衣着华贵的食客，底下人声嘈杂，都坐在桐木桌旁聚精会神地听。
“咱们就说十五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宫变，容瑾皇后为保护奉贤帝遇刺，殁于鸾空殿中。不到一岁的永阳公主下落不明，据说是被刺客头目掳走了。”
“那位……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连夜召锦衣卫，最终捕获藏于金銮殿中的十二名刺客，纷纷车裂凌迟。还为皇后举办了最隆重的天葬，葬礼持续七七四十九日，举国哀悼、路满白幡——”
“唉呀唉呀，这上头的人，真是情真意切啊。”座下一位穿着紫缎袍的阔太太听了，用手里的绣帕遮住眼睛，居然落下一滴泪来。一旁的富商伸出一只胳膊拢住她，食客间开始有些小的议论。
“容大将军听说妹妹出事，更是连夜从驻扎的远柳寨赶了回来——这小皇后真是命好，那年的选妃大典都停了。”
“生在帝王家，也能含情脉脉燕双飞么？我又要相信爱情了。”
“你们女人家家，心里就只有情啊爱的，这可是龙子受刺！我大燕何时遇见过如此摆在台面上的挑衅！”一位男子拍桌发言，他穿和说书人相差无几的蓝布袍，破衣烂衫，眉宇清贵，看着像是个书生。
几个女人鄙夷的看着他，一时间嘈杂之声不断。坐于那木台之上的说书人打了一下手中的响板，空气中复又安静了起来。
说书人脸上堆满了笑，看着那蓝布袍的书生。
“这位小公子倒是提醒了我哩。”
“囚于水牢中的一二三四刺客，也有些说道，坊间多有疑虑。那几个刺客均是死士，无论从身形、相貌、口音……都看不出他们究竟是何方人物，更看不出是谁派来的，一度成为燕国刑策中的一桩悬案。”
“从手法分辨啊！那刺客使毒？还是暗器？”
“自然是暗器，但这暗器材质特殊。宫廷内部的八方阁至今也没找出是谁锻造了这些……”
“上头为此举办了数次武林盟，就是为了召集江湖势力。看看究竟是民间人士起了逆反之心，还是说——真正的内鬼，就藏在朝堂之中。”
座下食客似是听到最关键的地方，纷纷屏住呼吸，有几个正在动筷的，竹箸更是直接掉在了地上。似是被这句大胆的话语吓破了胆。
那说书先生却不说了，他得意的捻一捻唇颊两侧的胡须，语调油滑。
“客官们，今天的皇都疑案，可就说到这里了，小的我肚里空空，实在讲不动……”
一锭银子砸到这说书人的袍角，随后是一串串的小铜钱。说书人被砸的吃痛，嘴上哎呦哎呦的叫着，手上却速度极快地将这些金银铜铁收进了自己的布包，脸上是谄媚的笑。
“大人们实在赏脸，继续、继续。”
话虽说到这里，他看着座下一众女眷，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说道内鬼的事情，又把话题引向了上代皇后。
“容瑾皇妃实在是绝代天资，几乎百年才出如此玉人。首先，容瑾乃荣国公府中嫡女，上有容大将军做亲哥，再上，还有这前朝遗老容荣的名号，自幼便能自由出入这金銮殿，把偌大的皇宫当她的后花园。这位千金还与皇上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和这家世相应的，容瑾少时便显示出与一般女子不同的聪慧，从出生起就频繁地梦见观音如来等圣者像，在识字、女红上也是艳压群芳，比那一众姐妹都要出挑。世有佳人，清丽如莲、超凡脱俗，貌似谪仙，那时的容瑾，可谓是名动京城的贵女。”
一位夫人听得入神，似乎已经开始幻想。她旁边须发花白的老头子却舔了舔嘴唇。
“又出色、家世也好，名门嫡女——却年纪轻轻就殁了！许是老天也嫉恨！”
“这就是白月光标配。相公，我要是为了救你死了，你不得记我一辈子？”先前那紫衣夫人隔着手中的锦帕推了推一侧的男子，那肥硕的中年男人脸上堆出一个笑，鱼尾纹炸了满眼尾。
“你是我的心肝，我怎舍得让你替我死？”男子随后就伸出手去，把这紫衣美人拢了个满怀，二人郎情妾意的开始互喂口粮。
女子娇羞的推拒着，二人打情骂俏，没注意到包厢的一角开了扇门，有位小公子正翩翩然入座。
“贵女也就罢了，她和皇上的相遇也极为梦幻，相遇时正值春季。她独自在烟粉色的桃林中起舞，清风刮过，落了满地桃花瓣——扭身的时候，就看到一双带着笑意的含情目。此人就是当朝天子，那时的三皇子。二人在桃林中一眼定情，皇上更是为此女题字：遥见谪仙落凡尘，肤比春桃胜雪。还将那片御花园中的仙桃林赠予她，作为她一人的舞坊……”
“阁下整日编排这些宫闱秘事，就不怕上头把您抓回去，掉了脑袋？”
底下人正听得如痴如醉如真似幻，一个声音忽地在人堆中尖锐响起，话音清朗，不辩男女，颇有一番如玉风度。
说书人似被一阵惊雷击中，定格在原地，不敢再说。
食客们的目光此时都投注在说话的人身上，那人穿最简洁的白衣短打、腰间系墨色缎带。面容清秀，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看起来是个清秀的小公子。
小公子施施然走上木台，揪着说书人的领子让他坐到一旁，最后居然自己坐上了那木台中的长椅，展开手里一把洒金折扇。
上面题着六个大字：道遍千山风流。
“这位先生的本子有些老旧了，我来给大家讲些新的……就比如，那鸾空殿中发生了什么，皇帝老儿又为何遇刺——”
庭下掌声雷动，为首的居然是那蓝布袍书生！
沈清歌对那两撇山羊胡的说书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知情识趣的下了台。她看着座下一众食客期期艾艾的眼神，内心叹了口气。
爹，娘，对不住了，拿你们开刀。
能编多少是多少吧。
*
一番唇枪舌剑，食客满意散去。窗外暮色西沉，她出了天字号厢房，一把被那两撇山羊胡的说书人拉过去。
“嗳，徒弟，几日不见，没想到你也能讲得这么绘声绘色？”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示意她掏钱，沈清歌叹了口气，从随身的布囊里拿出一串铜板。
“就这么多了，我还要养我生病的老娘，多了没有。”
锦食楼的食客都是富商，出手阔绰，她知道“师父”要盘剥，在贴身的地方藏了不少。在厢房内清点完财物，满打满算能给阿娘再续三个月的命，她心情颇好的勾起嘴角。
说书人捻着两撇胡子，神情鄙夷。他吹胡子瞪眼的，似乎不太满意。
“你这滑不溜手的小泥鳅，要不是有你师父，你能进这锦食楼讲书？”
“......你把最危险的让我讲，我不也没说什么。”
说书人一下子没了脾气，他看着沈清歌不算鼓囊的腰包，最终还是敛了神色。
“最近不知发生何事。平城居然也都是上头来的兵马。我这群食客口味很刁，只讲情爱便留不住男客，只讲朝堂——没准哪一天就真的掉了脑袋。我们说书的哪里容易？只能这样先过渡着。”中年男子喋喋不休地诉着苦，见沈清歌端端正正站在原处，身姿挺拔，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人端一副公子面容，气宇不凡，只消往那一站，四周似乎就偃旗息鼓，静得只剩下风声。
只是——公子此时正在数钱，嘴里还不断发出啧啧的称赞之声，十成的穷酸样。
......收回那句“气宇不凡”。
“你倒是胆大，要钱不要命。”他阴阳怪气地暗讽。
沈清歌点头，内心却在苦笑。她确实不怵，也确实要钱。
但这全是因为——她知道这群原先只在京城游走的锦衣卫，突然来到平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们在寻她。
七天之后，入宫的日子就要到了，届时，她会被当做皇后娘娘留下的唯一子嗣，在民间被寻到，进入金銮殿……
开启她作为替死鬼的一生。
《凤还朝》
“只有当你看见他，他所受的苦难才会终结。”
那个时候我只道荒唐，我这一生，从来都是磊落自在，不曾欠人任何。
后来呀，我重回人世间，将我这一生从头过遍，这才发现，我所谓的安然一生，不过是一场笑话。
有一人，藏于我的身后，趟过尸山血海，背负累累罪孽，默默地为我撑起一整片可供乘凉的影。
我看见了，便不能再装作没看见。
我要让他从黑天蔽日中走向人间，晒着太阳，和我一起走遍寻常巷陌，过最平淡、最太平的日子。
再也不要受苦了。
＆
雷雨夜。
雨脚如麻，鲜红宫墙被雨打的湿透。在这宫墙一侧、王城金銮殿的一角，有一女子矮身从狗洞钻出。她身披夜行斗篷，发髻松散、并无装饰，看不出年纪。女子怀中抱有一小小布包，甫一钻出狗洞，就奋力向着城外走去。
天上银光一闪，一道闪电欻地划破天空。怀中的婴儿受到惊吓，开始大声啼哭，女子翻开袍被一角，瞧着锦被中那粉嫩白皙的婴孩，似有停顿之意。
“快来人！找！给我四面八方的找！”身后传来厉声呼喝，是王城锦衣卫首领的声音。宫墙内似乎汇聚起兵甲将士，成年男性四散的脚步声一下子比暴雨倾泻的声音还要骤密。
女子咬咬牙，捂紧了孩子的嘴，向着城郊跑去。
.....
大燕国，永平二十二年。
平城的一家客栈内，说书人正奋力地在木台子上说着话本，他一身蓝布袍、两撇山羊胡，嘴皮子上下翻飞。天字号包厢内坐了些衣着华贵的食客，底下人声嘈杂，都坐在桐木桌旁聚精会神地听。
“咱们就说十五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宫变，容瑾皇后为保护奉贤帝遇刺，殁于鸾空殿中。不到一岁的永阳公主下落不明，据说是被刺客头目掳走了。”
“那位……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连夜召锦衣卫，最终捕获藏于金銮殿中的十二名刺客，纷纷车裂凌迟。还为皇后举办了最隆重的天葬，葬礼持续七七四十九日，举国哀悼、路满白幡——”
“唉呀唉呀，这上头的人，真是情真意切啊。”座下一位穿着紫缎袍的阔太太听了，用手里的绣帕遮住眼睛，居然落下一滴泪来。一旁的富商伸出一只胳膊拢住她，食客间开始有些小的议论。
“容大将军听说妹妹出事，更是连夜从驻扎的远柳寨赶了回来——这小皇后真是命好，那年的选妃大典都停了。”
“生在帝王家，也能含情脉脉燕双飞么？我又要相信爱情了。”
“你们女人家家，心里就只有情啊爱的，这可是龙子受刺！我大燕何时遇见过如此摆在台面上的挑衅！”一位男子拍桌发言，他穿和说书人相差无几的蓝布袍，破衣烂衫，眉宇清贵，看着像是个书生。
几个女人鄙夷的看着他，一时间嘈杂之声不断。坐于那木台之上的说书人打了一下手中的响板，空气中复又安静了起来。
说书人脸上堆满了笑，看着那蓝布袍的书生。
“这位小公子倒是提醒了我哩。”
“囚于水牢中的一二三四刺客，也有些说道，坊间多有疑虑。那几个刺客均是死士，无论从身形、相貌、口音……都看不出他们究竟是何方人物，更看不出是谁派来的，一度成为燕国刑策中的一桩悬案。”
“从手法分辨啊！那刺客使毒？还是暗器？”
“自然是暗器，但这暗器材质特殊。宫廷内部的八方阁至今也没找出是谁锻造了这些……”
“上头为此举办了数次武林盟，就是为了召集江湖势力。看看究竟是民间人士起了逆反之心，还是说——真正的内鬼，就藏在朝堂之中。”
座下食客似是听到最关键的地方，纷纷屏住呼吸，有几个正在动筷的，竹箸更是直接掉在了地上。似是被这句大胆的话语吓破了胆。
那说书先生却不说了，他得意的捻一捻唇颊两侧的胡须，语调油滑。
“客官们，今天的皇都疑案，可就说到这里了，小的我肚里空空，实在讲不动……”
一锭银子砸到这说书人的袍角，随后是一串串的小铜钱。说书人被砸的吃痛，嘴上哎呦哎呦的叫着，手上却速度极快地将这些金银铜铁收进了自己的布包，脸上是谄媚的笑。
“大人们实在赏脸，继续、继续。”
话虽说到这里，他看着座下一众女眷，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说道内鬼的事情，又把话题引向了上代皇后。
“容瑾皇妃实在是绝代天资，几乎百年才出如此玉人。首先，容瑾乃荣国公府中嫡女，上有容大将军做亲哥，再上，还有这前朝遗老容荣的名号，自幼便能自由出入这金銮殿，把偌大的皇宫当她的后花园。这位千金还与皇上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和这家世相应的，容瑾少时便显示出与一般女子不同的聪慧，从出生起就频繁地梦见观音如来等圣者像，在识字、女红上也是艳压群芳，比那一众姐妹都要出挑。世有佳人，清丽如莲、超凡脱俗，貌似谪仙，那时的容瑾，可谓是名动京城的贵女。”
一位夫人听得入神，似乎已经开始幻想。她旁边须发花白的老头子却舔了舔嘴唇。
“又出色、家世也好，名门嫡女——却年纪轻轻就殁了！许是老天也嫉恨！”
“这就是白月光标配。相公，我要是为了救你死了，你不得记我一辈子？”先前那紫衣夫人隔着手中的锦帕推了推一侧的男子，那肥硕的中年男人脸上堆出一个笑，鱼尾纹炸了满眼尾。
“你是我的心肝，我怎舍得让你替我死？”男子随后就伸出手去，把这紫衣美人拢了个满怀，二人郎情妾意的开始互喂口粮。
女子娇羞的推拒着，二人打情骂俏，没注意到包厢的一角开了扇门，有位小公子正翩翩然入座。
“贵女也就罢了，她和皇上的相遇也极为梦幻，相遇时正值春季。她独自在烟粉色的桃林中起舞，清风刮过，落了满地桃花瓣——扭身的时候，就看到一双带着笑意的含情目。此人就是当朝天子，那时的三皇子。二人在桃林中一眼定情，皇上更是为此女题字：遥见谪仙落凡尘，肤比春桃胜雪。还将那片御花园中的仙桃林赠予她，作为她一人的舞坊……”
“阁下整日编排这些宫闱秘事，就不怕上头把您抓回去，掉了脑袋？”
底下人正听得如痴如醉如真似幻，一个声音忽地在人堆中尖锐响起，话音清朗，不辩男女，颇有一番如玉风度。
说书人似被一阵惊雷击中，定格在原地，不敢再说。
食客们的目光此时都投注在说话的人身上，那人穿最简洁的白衣短打、腰间系墨色缎带。面容清秀，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看起来是个清秀的小公子。
小公子施施然走上木台，揪着说书人的领子让他坐到一旁，最后居然自己坐上了那木台中的长椅，展开手里一把洒金折扇。
上面题着六个大字：道遍千山风流。
“这位先生的本子有些老旧了，我来给大家讲些新的……就比如，那鸾空殿中发生了什么，皇帝老儿又为何遇刺——”
庭下掌声雷动，为首的居然是那蓝布袍书生！
沈清歌对那两撇山羊胡的说书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知情识趣的下了台。她看着座下一众食客期期艾艾的眼神，内心叹了口气。
爹，娘，对不住了，拿你们开刀。
能编多少是多少吧。
*
一番唇枪舌剑，食客满意散去。窗外暮色西沉，她出了天字号厢房，一把被那两撇山羊胡的说书人拉过去。
“嗳，徒弟，几日不见，没想到你也能讲得这么绘声绘色？”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示意她掏钱，沈清歌叹了口气，从随身的布囊里拿出一串铜板。
“就这么多了，我还要养我生病的老娘，多了没有。”
锦食楼的食客都是富商，出手阔绰，她知道“师父”要盘剥，在贴身的地方藏了不少。在厢房内清点完财物，满打满算能给阿娘再续三个月的命，她心情颇好的勾起嘴角。
说书人捻着两撇胡子，神情鄙夷。他吹胡子瞪眼的，似乎不太满意。
“你这滑不溜手的小泥鳅，要不是有你师父，你能进这锦食楼讲书？”
“......你把最危险的让我讲，我不也没说什么。”
说书人一下子没了脾气，他看着沈清歌不算鼓囊的腰包，最终还是敛了神色。
“最近不知发生何事。平城居然也都是上头来的兵马。我这群食客口味很刁，只讲情爱便留不住男客，只讲朝堂——没准哪一天就真的掉了脑袋。我们说书的哪里容易？只能这样先过渡着。”中年男子喋喋不休地诉着苦，见沈清歌端端正正站在原处，身姿挺拔，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人端一副公子面容，气宇不凡，只消往那一站，四周似乎就偃旗息鼓，静得只剩下风声。
只是——公子此时正在数钱，嘴里还不断发出啧啧的称赞之声，十成的穷酸样。
......收回那句“气宇不凡”。
“你倒是胆大，要钱不要命。”他阴阳怪气地暗讽。
沈清歌点头，内心却在苦笑。她确实不怵，也确实要钱。
但这全是因为——她知道这群原先只在京城游走的锦衣卫，突然来到平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们在寻她。
七天之后，入宫的日子就要到了，届时，她会被当做皇后娘娘留下的唯一子嗣，在民间被寻到，进入金銮殿……
开启她作为替死鬼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