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瞬时营救如此完成。

    琢翠原之战持续了一天一夜,以西渠大营来报巫寸被劫,巴布撤兵告终。

    此战无胜负,只有万骨枯。

    元成姣的银甲上满是血污,掀起帐帘,巫寸已经被林英之看押在内。

    巫寸并未起身,而是打量着来人,“阁下就是元氏之后?”

    元成姣朝林英之送去一个眼神,后者起身离去。

    她置起长柄大刀,扭了下手腕,朝巫寸点头示意,“元成姣。”

    “元成姣......”巫寸品了下,“莫非你就是娇娇儿?”

    “此乃家中小名,唯亲人可呼,你从何得知?”

    巫寸抬起右臂,“我见过你父亲,也是你父亲砍废了我的手,送我回西渠。你是他唯一的孩子,又是女儿,继承父业,不怕死吗?”

    元成姣洗去手上血污,“我父亲英勇一生,我自然不能辱没父名。”她做到巫寸对面,“不想知道为什么救你吗?”

    巫寸手腕上还有铁拷痕迹,他抚着这些印记自嘲一笑,“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元将军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巫寸的行为举止和说话习惯,和她印象里的西渠人大相径庭,是个比阿罗提聪明的人。

    “巴布乱厄涂,你不想拨乱反正?”

    “什么是乱?什么是正?巴布虽不是父汗属意的新王,但是有一统西渠的志向,若是将你们赶出琢翠原,他必然受厄涂氏爱戴。我又有什么立场反巴布?反厄涂?”

    元成姣内心冷笑一声,果然不像阿罗提一样好糊弄。

    “这么说,阁下是有牺牲自己,成全巴布的心咯?”帐内桃木屏风后,秦影拄着拐杖现身。

    “巴布不杀你,只是囚着你,你们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巫寸眯眼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你是?”

    “熙王。”秦影自报家门,“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是不想求生,这里有多的是刀子,你自便。”

    说罢,果真丢了一柄匕首到案上。

    巫寸盯着眼前的匕首,摇了摇头,“什么人会想死?熙王不用激我。我与巴布没什么交易,他想知道我在大霁的势力,用他们乱大霁。”

    “你不说,因为你知道一旦让他知晓,你就没了价值。”

    巫寸承认。

    “废话我也不多说,大王自己可以想明白,大霁不会容你,西渠有巴布,你也活不下去。”秦影给自己找了一把椅子,“你与他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他不会对你仁慈,就算他不杀你,你也将永远失去自由。”

    “元将军与熙王,是有第三条路给我?”

    “这第三条路,要看大王有没有信心可以走。”

    巫寸抚上右臂,“部族内无人支持我称王,早年间生活在大霁,我没有自己的势力,再加上手臂已废,上不了战场......”巫寸摇头,“就算我有心,也是无力。”

    “有心就够了。厄涂部内,追随老王的将领应该有自己属意的新大王,没错吧?老王钦定的继承人,被新王暗杀,他们应该很不服气吧......”秦影敲了敲腿。

    “暗杀?阿罗提在你们手上被杀,巴布是在为他向你们复仇。”

    “大王是聪明人,还要用这种话骗自己吗?”

    巫寸眉头一皱,老王属意的新任厄涂王,只能是阿罗提,但被巴布安排的刺客刺杀。

    他看向元成姣和秦影,他自己不是对抗巴布强有力的选择,但他们却把话推到这个地步,意味着,他们有别的筹码。

    除了阿罗提,他想不出谁能对抗巴布。

    稍微一想他便有了猜测。

    “我怎么知道他以后不会杀我?”

    “如他这般自大的人,你对他没威胁,便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当然,他可能也瞧不上你的帮助,只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们这些外人就不好插手了。”元成姣推了杯茶。

    帐内三人一时无言,秦影捏着腿,等待巫寸回应。

    片刻后,巫寸轻轻一笑,“这番话二位是背着你们皇帝所作吧?”

    “既然我们有一致的利,何不上一条船?”

    “好。”巫寸拿起茶盏,一饮而尽,“什么时候让我见他?”

    “时机到了,自然会带你见他。”秦影起身,“让我这个小辈送大王回帐休息,大王身份特殊,还是远离主营的好。”

    他们并没有逼巫寸交出他在大霁的人,这点不在他们的交易中,该交给错文司去博弈。

    林英之等在元成姣帐外不远处,见到秦影的身影,点了下头跟上。

    “熙王殿下腿脚不便,不劳相送,还......”

    “应该的,请,路途稍远,大王见谅。”

    他们稍稍避开了人群,“熙王不想知道我在你们大霁还有什么暗桩吗?”

    “夺人筹码就不道德了,我还想和大王交个朋友呢。”秦影笑了一声,“不过,有个人我确实有些好奇,不知大王能否解答一二。”

    “熙王请。”

    “大王可记得柳生?”

    巫寸回忆了片刻,“记得,怎么,柳生在殿下手上?”

    秦影诧异了一瞬,“在我手上?他在新河引起了暴动,却从来没有现身,所以我才好奇,怎么会在我手上?”

    这话让巫寸也诧异起来,“柳生引起?”

    林英之微微拧眉,柳生突然就引起了两方的情报差。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柳生让所有安排在新河的暗探暴露,造成无数人死伤,而他自己也下落不明。我们以为他逃回西渠了。”她在二人身后接话。

    “没有,他早就与我的人失去了联络,听说了新河之事后,我以为是我的安排暴露了,他已经被你们的人抓了。”

    秦影也感到了不对劲,“错文司在抓人之前他们就引发了暴乱。新河被西渠渗透这件事被压下了,但是始终查不到柳生为什么要主动暴露出那些暗探。”

    “那就是北绒的安排。”三人驻足,林英之半个身子在黑暗中,“柳生要么是北绒的人,要么早就被杀,北绒接替了新河的一切,引发了那场暴动。”

    北绒加入视野后,原本想不通的事,都有了解释,现在回过头细想,兴许,新河的暴乱才是西渠和大霁之战的开端。

    “你知道鬼医或者千秋堂的名号吗?”

    巫寸转过头看向林英之,神色不明。

    “千秋堂是北绒的安排。”

    巫寸眼皮一跳,他显然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千秋堂和北绒的关系,但我确实与他们有合作,我只知道鬼医是堂主,但他身后有谁,我不知道。”

    “也就是说,大王并不知道千秋堂的动向?”秦影看了眼林英之的神色接话道。

    “千秋堂给我的最后一条情报,就是何醒,此外我再没收到过他们传递来的消息。”

    巫寸的话映证了他们的推断,一切的推手,都来自北绒,而巴布不知参与了多少,知不知道西渠也在北绒的算计中。

    这一点,恐怕要亲自问巴布才知道。

    送巫寸回帐后,林英之安排了朱雀卫在营帐附近,留意他的一举一动,转而护送秦影。

    柳生的身份又冒了出来,还成了谜,这个人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柳生......会不会是应淮?

    又或者,她会不会已经见过了柳生,只是他不叫柳生?

    “英姐,我的伤很快就好了,我可以和你一起上战场,不用你保护。”秦影忽然出言,他可以透过两人的影子看见林英之刻意放缓的脚步。

    “嗯?”思绪被打断,她看见秦影的腿还没好全,又放慢了步伐,“你记得应淮吗?”

    “应淮?记得,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人?”

    林英之知道他见过梅千行,而梅千行也属于北绒皇室,应氏,与他们的猜想一致。

    “我怀疑应淮是柳生。”

    秦影不解,“为什么是应淮,他有什么特殊吗?”

    特殊......她一顿,她没有告诉秦影淮鸦就是闻清语,自然他也不知道淮鸦和应淮的关系。

    大霁和北绒也是一触即发,依照她现在的立场,她和闻清语便是对立,秦影和闻清语更是对立,她犹豫,该不该告诉秦影。

    秦影能看出来林英之的犹豫,他暗自回想错文司里对应淮的记录......似乎没有什么奇怪,可林英之却在意。

    “应淮......和淮鸦有关系?”他试探性问。

    林英之没有说话。

    她在意的......北绒......为什么会关注应淮?淮鸦?

    值得她关心的......她追到这里的根源,都是为了......闻清语。

    想到这里,忽然豁然开朗。

    不自觉停了脚步,他有些不自然问:“那夜的刺客里,有闻大哥?”

    林英之转过头,眼眸中闪着什么,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却无声胜有声。

    她不确定,秦影知道了会怎么做。

    秦影扯了扯嘴角,“我知道的,英姐,你来这里是为了闻大哥,我知道的......你们相认了吗?”

    她摇了摇头。

    “闻大哥没有跟你相认吗?是谁?”他追问,“是淮鸦?可声音听起来不像啊?”

    她还是摇了摇头,“他和之前不一样了,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那你怎么办?他在哪里,你要去找他吗?朱雀卫要是和凤黯军对上,你会怎么做?”他问得有点着急,林英之愿意掺和进这些事是为了闻清语,现在找到他了,她会不会改变自己的立场,会不会加入北绒?

    他要立刻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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