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了,别哭。”他抹去滑落的泪珠,声音干哑。

    青灿虚弱的模样让遇舟舍不得高声说话,她抓着青灿的手,哽咽道:“若是因为我,你有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轻轻摇头,“只要能护你安全,我死也无憾。”

    目光柔似水,时间在两人的视线交汇中流逝。

    遇舟端来食盘和药,给青灿简单叙述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林英之进来的时候青灿刚刚用完药。

    “首领!”

    “别激动,在这里叫我副尉。”她上前探了下青灿的颈脉和体温,“没烧傻就行。”

    玄童也跟在林英之身后,青灿看见她倒是诧异了一瞬。

    “玄童?”他小声对遇舟介绍,“我们是义兄妹。”

    “好久不见。”玄童对他点头作招呼。

    “没事就好。这段时间待在驿站好好养伤,我要带人出城,不能来照看你们。我给你们留了人,要是想走,让他安排你们去佑中。”

    “是要打仗了吗?”遇舟小声问。

    “不,北绒人摆宴,请我们前去。”

    “这是陷阱,不能去。”青灿皱眉,阻拦道。

    “是不是陷阱,得去了才知道。”

    “玄童也跟着首领吗?”

    “是。”玄童应声。

    青灿神色认真,对她嘱咐,“若是有危险,你要保护好首领。”

    林英之轻笑了一声,“你们保护好自己就好。我是要你们替我做事,不是给我卖命。”养伤吧,走了。”该交代的交代了,她也不打扰青灿养伤。

    但遇舟拉住了她,“英姐,你万事小心。”

    “嗯。知道。”

    北绒三天前送来邀请,在仙龙江下游,一处名为上藏的陵园中,宴请元七。

    邀请中写了一句,“一千兵马护送,止战一日,认识认识。”

    “这句话不像隋淳写的。”元七断言。

    这个时候摆一场宴席,还邀请敌方主将,居心叵测。

    会是应淮的意思吗?会到了林英之的意思,正大光明来和她谋私?

    元七很谨慎,对这份邀请本不打算应,但是林英之表示,她可以去,这自然遭到了元七的阻拦。

    “对方敢发出这样的邀请,也是有胆气,会一会也无妨。我领一千朱雀卫,你派五千元家军在上藏陵五十里处,如果我可以生擒那人,直接开打。”

    “林副尉,你不要冲动,一旦赴约,你若动手便是给了他们借口。”

    “那又怎样?打得了就打,打不了就跑。”

    来到约定这日,林英之留了旻涯在营,带着玄童和一千人率先出发,前往上藏陵。

    听说这上藏陵是前朝某个皇帝的陵墓,朝代更迭,陵墓几次三番被盗,最后盗无可盗。

    马蹄踏踏,山门相迎,山门后便是百级阶梯。

    然而山门前,北绒的千人军队已在等候。

    群青色是盔甲好像是染了墨的蓝天,肃穆又庄严。

    “竟不是元七将军。”

    林英之下马,北绒领头的人她认得,乌鸦孝则,听力极佳。

    “我就够了。”她走到孝则前,朝山门点了点,“来的是谁?”

    “林副尉进去便知。”

    “你不进去?”她挑眉望过去。

    孝则沉着,双眼无波,“我不会动手,北绒也不会动手。”

    “最好如此。”说罢,她和玄童转身上石阶。

    石阶之上,是一条百步甬道,两旁是垂柳。

    陵园并不大,道路也不复杂,宫殿就在甬道尽头,但宫殿前的空地上,却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白纱帷帐。

    帷帐上下皆由红木固定,风只能在帷帐上留下微微涟漪,从林英之的角度,她只能依稀见到里面有人。

    “跟在我身后。”她对玄童道。

    掀起帷幔,日光轻透,里面很是亮堂,甚至亮到刺眼。

    两方食案布在左右两边,左边已经坐了人。

    戴面具的是淮鸦,站在紫衣男子身后,目视她进入。

    “哎呀呀,是林副尉啊,还以为是元七将军呢,快入座。”

    紫衣男人站起,眯起的眼睛让本就不大的双眼,更有喜感。

    “怎么了林副尉,这么看我?难道我变英俊了?”他笑嘻嘻开始打趣,好似他们很熟。

    “哎呀这个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个行头总不至于认不出了吧?”

    紫衣玉冠,她不熟悉,但是那双猥琐的小眼睛,她认得。

    世间怕是没有起死回生之术,那么,这人压根就没死,一切都是局。

    真是让人震惊,震惊之余,还有几分佩服。

    “冯昇。”她微微眯眼,盯着冯昇,目光好似要将他穿透。

    “别这么看我,我要被林副尉你吓死了。请坐。”

    她在案前坐下,与冯昇相对。

    “我很意外。”

    “不才不才。”

    “你是应淮?”

    “正是在下。”

    淮鸦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但是他似乎在她身上扫了几眼。

    第一次见到冯昇是在离山......呵,那会应珣,也就是梅千行也在离山,怕是早就接头,开始密谋了。

    接着便是新河、柳生、西渠人等等等等,环太多了,多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算计了所有人。

    她低头看了眼食案,这里只有两张食案。

    “你对我来并不惊讶。”

    冯昇,应淮,他浅酌了一杯,“嗐,元七将军又不傻,怎么会来?对我感兴趣的,只有林副尉你而已。”他拿起酒杯,“尝尝吧,我从北绒带来的。”

    她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冯昇,有这个人吗?”

    “那是自然,我只是趁他回乡取而代之了而已。”他也饮了一杯。

    “你和梅千行早就碰上面了,你们谋划的是同一件事,新河之事是怎么回事?”

    应淮拍了拍后脑,“林副尉猜猜,猜错了也不打紧,增加增加我们的感情。”

    林英之抿唇,指腹摩挲着酒杯口,在脑中梳理新河之事。

    “你是柳生,查所谓西渠暗探一事,是为了引发暴乱,将西渠和大霁之间的矛盾摆到明面上,同时给自己安排假死,金蝉脱壳。”

    她说完看向对面。

    应淮赞同地点点头,“猜中七八成了。”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锦囊,抛给林英之,打开,里面是一颗牙。

    “我不是柳生,这才是柳生。”

    林英之抬眼,“他早就死了?在你找上我们之前,他就被你解决掉了。”

    鼓掌,他很欣慰,“不错,你知道我用什么杀得吗?”

    “说。”

    他大笑了一声,“新河时,你得到了什么?哈哈。”

    展眉,她知道了,“玉衡。”

    “不错。”他点头,“不过你漏掉了一点,我让那些人暴露不单单是为了引发矛盾,我是要清除掉所有西渠在新河的势力,偷梁换柱。”

    “新河还有你的人?”

    “阿珣在大霁这么多年,总该有些自己人,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除掉了西渠人,又被安插了北绒人,新河还真是命途多舛,但是有一点讲不通,“你的计划里,不需要我们,为什么要拉上我们?”

    说完她又觉得不觉得,她似乎漏掉了谁......应珣和应淮......梅千行和冯昇是一路人,那么冯昇也知道秦影的身份。

    “你是要拉秦影下水?”

    应淮眼睛一亮,“还记得那块错文司令牌吗?我本来想给秦兄弟一点进入官场的助力,谁知道助着助着,跑元氏麾下去了,真伤心。”

    低头思考了片刻,她又饮了一杯,“大霁和西渠互相安插的暗探被暴露出来,也是你在背后推动?”

    说到这个,应淮叹了口气,“是我没错。假死之后我跑去了西渠,和巴布合作使了点小手段......唉,赔上了我的淮鸦啊......”

    他摇头,似伤心,饮了一杯。

    她疑惑看向了淮鸦,后者没什么反应。

    “不是他,是他的上一任,我的第一只乌鸦。”放下酒杯,应淮慢吞吞解释。

    他微笑着看这林英之,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说说,想和我密谋什么?”

    “倒不如说说,林副尉想和我密谋什么?”

    “要跟我打哑谜的话,我就走了。”

    “别呀,林副尉饭都没吃上一口就走,显得我招待不周了。”他偏过头,“淮鸦,给林副尉上菜。”

    食案上摆满了吃食,她不知道还要上什么菜。

    淮鸦点头,背着的手上是一柄短匕首,他朝林英之走来,站定在她面前。

    匕首入腹,鲜红瞬间洇出,顺着手,滴滴答答落在林英之的食案上。

    淮鸦捅了自己一刀。

    玄童睁大了眼被淮鸦的举动震惊到,她刚刚甚至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淮鸦没有拔出匕首,而是在林英之面前单膝下跪。

    玄童低头看了眼林英之,后者不为所动,只是目光冷了些。

    “林副尉觉得如何?”应淮噙着笑问。

    林英之平视着淮鸦,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问:“精彩的表演,需要我配合吗?”

    “林副尉想怎么配合?”应淮朝前坐了坐,拭目以待的样子。

    淮鸦也看着她,似乎有些期待。

    默了一瞬,她朝前握住淮鸦的手转了一圈,看着他沉着道:“想给我下马威,捅这里可不够。”

    匕首搅动了血肉,她一手扣住了他的肩膀,一手拔出匕首,朝他脖子上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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