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经常让你去杀人吗?”

    琴音戛然而止,晏云亭瞪着眼,手顿在琴弦上方。

    她缓缓抬头,身边的宫女是生人,但又有些眼熟。

    “你是谁?”

    “几年不见。我是林英之。”

    听见这个名字,晏云亭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想了起来。

    她呼出一口气,别了下碎发,端坐起来:“你真不怕死,竟然潜入皇宫。”

    她上下打量着林英之,后宫之外的事她多少了解,此时心中盘算着她的目的,熙王的身份她知道,而林英之和熙王......

    忽地捏紧了自己的手,她这番打扮,又是趁夜前来,不可能是来闲聊的。

    “你是来杀我的?”

    “是。”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道:“你杀了我父亲,还想杀我?我们晏氏是遭了什么报应,要得如此下场?”

    “你爹杀我,我杀他,很正常。你害死了程氏,杀你,也正常。”

    “呵呵。”晏云亭笑了一声,“你是哪门子的神仙,怎么就你杀人正常?”

    “杀得了我,也正常。但是你手上的东西,对我没用。”

    她朝晏云亭走去,强行拽出她的手,手心里藏着一根银簪。

    “你......放开我!你知道这里是哪吗?这里是皇宫!是陛下的皇宫!你以为你是谁?杀了人还想走吗!”

    她拽了晏云亭到屏风后。

    看见浴桶,晏云亭终于感到害怕,手脚并用抵住浴桶。

    “皇帝身边的暗卫,你见过吗?”林英之停了动作问她。

    “见过见过,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别杀我!”

    “见过暗卫用玉衡吗?”

    “玉衡吗?有的有的!就是陛下身边那个冷脸的,我见过他!”

    祈仁殿中,皇帝诘问,百官看戏。

    秦影出席行礼:“回陛下,臣身边的护卫李不言,正是臣的表妹,程府小姐程吉祥。”

    他直接承认了,在泰北的李不言,就是从梁都逃出去的程小姐,也是程氏唯一活着的小姐。

    “熙王殿下,这是承认欺君了?”郭松陵假装打趣道,“不过是否欺君倒是另说,这程小姐杀了百人中廷卫,这罪名,可怎么算啊?”

    皇帝微微眯眼。

    “看来郭将军对此案了解颇多,那应该知道,当日还有一名白衣剑客在场。”

    “熙王殿下说笑了,我对这个案子也只是在同僚处听说了几句,算不上了解。”

    郭松陵举起酒杯,就这么把自己摘了出去,却留下了这个话题。

    “白衣剑客?确有耳闻。”有人回答。

    秦影不卑不亢:“中廷卫,是被这名白衣剑客所杀,而这名剑客又将程吉祥掳走,这才造成了程吉祥潜逃的假象。”

    他转过头对着皇帝行大礼:“这名剑客与臣表妹,于江湖中相识,私下定情。二人往来时被家中人发现,为正纲纪,赶出梁都。臣怀疑,是这名剑客记恨程氏,这才勾搭上了温府,害了程氏一门。”

    “是臣表妹识人不清,这才结下恶果,招致飞来横祸。而这名剑客掳走臣表妹之后,终是无力再行恶事,被臣表妹结果。”

    “臣之表妹与恶徒相斗也是身负重伤,但感念有生之年能够认祖归宗,恰逢泰北之战,遂决定为国效力,死守荆遥,护得佑中。”

    “为其改头换面,是臣之罪,请陛下责罚!”

    最后一句铿锵有力,颇有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气势。

    “一个识人不清便能说过去了?照殿下这么说,程小姐可真是天赋异禀啊,身负重伤还能杀敌,末将可真是开了眼了。”萧默淡淡说了一句。

    “萧将军谬赞了,本王表妹被江湖草莽带大,谈不上天赋异禀,但身体强健,上阵杀敌不输男儿。”

    萧默嗤了一声:“难不成,程小姐也想效仿元大将军?”

    “本王表妹倒是没有那个本事,让萧将军失望了。”

    关于李不言的话题,被他和萧默几句话带到了战事上,毕竟李不言在荆遥的功劳,是实打实的,而一旦牵扯到与北绒的对战上,她的罪名,便会模糊起来。

    他编造的这一套话,白衣剑客真实存在,事情也真实发生过,只不过是被他添油加醋倒转了一些因果,让所有的发展看起来都合情合理。

    剑客已死,不论怎样都是死无对证,谁都可以拿这一点堵回去,但是牵扯到泰北,尤其是荆遥与北绒人的一战,事情便有转机了。

    众所周知,北绒人在荆遥上败了,所有守护荆遥的将领,都是功臣,而恰好此时,北绒使臣在场。

    秦影说完这些话便恭敬低头,听候发落。

    他也想赌一下,皇帝是要顺理成章治他和李不言的罪,在北绒人面前灭了自己威风,还是彰显大霁子民的实力,再行嘉奖。

    “陛下,小姑娘受儿女私情之困,酿下大祸,间接害了家人,如今也受到了上天的惩罚。依臣之见,程小姐既然有心效仿元大将军,不如将其投入军中?”

    这道沉稳低沉的声音,是丞相。

    秦影心中一动,丞相的说法看似是建议皇帝将李不言投如军中,实则是将可大可小的罪名化解成了儿女私情。

    陛下忌惮元成姣,已经到了是个女子就要隔绝在军外的地步,更不可能让李不言再入军,生怕再出现第二个元成姣。

    “罢了,程吉祥护荆遥有功,朕本想赏赐,既然她自愿为你护卫,你就好好护着她吧。”

    萧默微微偏头看了眼郭松陵,郭将军无喜无怒,只是喝酒。

    秦影恭敬磕头:“谢陛下隆恩!”

    他再次入席,遥遥给郭松陵举杯敬酒。

    有心的人皆能看出,拿熙王身边的护卫做文章便是在针对熙王,甚至没有人提出要召李不言上殿辩解,殿中的所有人只是在看熙王怎么圆。

    他的故事,尽管有漏洞,但是那又如何?皇帝是不会彻查的。

    温氏怎么没的,不就是在皇帝手上没的吗?

    他怎么可能翻自己的旧账。

    对他来说,李不言不过是个侥幸活下来的,像蝼蚁般的存在,就算程、温灭门有蹊跷,又怎么会为她一人翻案呢?

    不查不翻的案子,即使定罪,又能定多大的罪?更别说李不言身上,还有他亲口承认的功劳。

    哈哈,皇帝也有吃瘪的时候。

    这一局是秦影赢了,他赢了皇帝一次。

    面前的酒已经喝完了,他又差人上了一壶。

    是赢了吧?

    清酒一杯接一杯下肚,他忽然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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