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蝴蝶被推回了那一方庭院,他张开手臂,由着禁军粗暴地扒下身上服饰,走时连卸妆用的膏油也不给他留下。

    浓妆艳抹却只着素色里衣,应珣抽动嘴角,抓起木杯狠狠扔向庭院大门,砸出一声闷响。

    禁军没有再冲进来,应珣冷笑一声,进入了内堂。

    这一夜,降泽园无事发生,就像以往每个龙诞之日一般,皇帝回去后还要处理政务。

    但是在梁都之外,大霁某处,深色铠甲的大军行过空无人烟的土地,扬起漫天尘埃。

    某处太守府,太守一家皆被统一服饰的弟子以剑相逼,关在一处。

    “张太守,得罪了。”

    张太守面色铁青得看着面前的木匣,匣子中装的,是他所知的另一名太守头颅。

    “江湖草莽竟敢谋害朝廷命官,你们灵山派是要谋逆吗!”张太守低声怒喝。

    叶承书合上木匣,对其抱拳,“在下只是听令行事,确认大人压下大军已过的消息后,便会放了大人家人。”

    “本官苟活一时,他日定要告上朝廷!踏平你们灵山!”张太守面色涨红。

    叶承书面不改色,“大人,今日之事,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并不想与朝堂作对,只是想行个方便。这位大人贪污多年,在下只是为民除害。”

    他不卑不亢,上前一步,“况且,灵山派识时务,大人难道要逆天吗?”

    张太守怒拍桌案,“一派胡言!”

    天阴沉沉的,灰色的流云遮住了日光,送来带有湿意的微风。

    树上的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鸣叫声比前几日弱了不少。

    及年擦了擦汗,小心翼翼下树,捶了下身体酸痛之处,但是在捶到腰时僵硬了片刻。

    一旁的小太监见他得空,便颐指气使,“及年,马上要下雨了,去把后头那几盆花搬进去。”

    及年抬头看天,“这天不会下雨,午后就晴了。”

    不成想那小太监直接打了巴掌来,“让你搬就搬,卖弄什么!呸!”

    太监的手劲要比宫女大很多,他的脸上立马火辣辣的。

    他没有卖弄,他只是说了句普通的话,但是在宫里,下人就只有被指使的份,他不应该多嘴。

    “知道了,是及年多嘴了,求公公别告诉姑姑。”他马上跪在小太监脚边,磕头认错。

    小太监见他惧怕,仰起了头,语气好了很多,“好了,快去干活吧,晚了仔细姑姑怪罪。”

    “是,是。”

    所有在外享受片刻自由的花盆,被他一个人悉数搬进了室内。

    可午后,天果真放了晴,日光复现,比前一日还要足。

    他正腰酸背痛,但是看见小太监朝自己走来时,心下有感,脱口而出,“我马上把花搬出来,马上。”

    小太监扫了他一眼,满意离去。

    及年只得又将花盆一一搬出,尽量让每盆花都照到阳光。

    白天便是如此,皇后身边的每个人都可以使唤他,只因他初到宫中时没有教化,只因他曾对皇后不够敬重,又或者他曾是旭太子一党的家眷,理应受到额外“照顾”。

    深夜又起了风,吹进太监住的耳房里,吹散了一些桌上的白色药粉。

    及年没有睡着,他呆呆站在窗边看着天。

    后半夜真的要下雨了。

    耳房里是太监的通铺,除了他,还有另外几名太监熟睡。

    他打开柜子,找出一罐看起来像是装蜂蜜的器具,回到榻前,从他的位置开始,浇到每个人身上。

    浇完了人,他又浇到房间的每个角落,直到罐子里空空如也。

    丢了罐子,他拿起了烛台。

    今夜皇帝是宿在郭皇后处的,守在寝殿门外的,除了侍女太监,还有一身形挺拔的男子。

    身为贴身护卫,他比普通侍卫对于危险要更加敏锐。

    在闻到空气中有异常的瞬间,他立刻睁开眼,敲响寝室,叫醒皇帝。

    “陛下!着火了!臣怀疑有刺客!”

    浅色帷幔迅速拉开,“浣奴!进来!”

    男子推开寝门,帷幔后郭皇后仓促拉紧被子遮住自己,不敢出声。

    “陛下,南面有院子起火了,不知何处不知何原因,臣还未来得及去查探。”浣奴单膝跪地,低头汇报。

    这一会的功夫,风已经吹开了火星,就连皇帝都闻到了焦味,皇后更是惊慌。

    皇帝立马下床,快速穿起外衣,“让侍卫去扑火,传朕口谕,让于盖带禁军包围此处!”

    “陛下,妾身怎么办!”郭皇后拉住皇帝。

    “禁军很快来保护皇后。”皇帝抽走自己的手,在浣奴的保护下,匆匆离开皇后处。

    “小郭将军救命呐!”

    郭安阳恭敬上前,“公公,发生何事!”

    “宫中出现刺客!在皇后处纵火!陛下与皇后,围困火海呐!禁军统领玩忽职守,护驾不利,陛下请小郭将军,尽快救驾!”太监着急宣旨,嗓音都尖细了起来。

    郭安阳震惊,“陛下有难,冲骑营誓死护驾!”

    “小郭将军,此事要禀报郭将军。”副统领上前一步。

    郭安阳凛了眼神,“现在去请示父亲还来得及救驾吗!陛下为什么要冲骑营顶上去,你心里不明白吗!”

    副统领还想谏言,但郭安阳在他开口前下了令。

    冲骑营几千号人立马穿甲佩剑,前头的知道是护驾,后头的不明所以但紧跟其上,为首的郭安阳带领冲骑营将士,声势浩大前往降泽园内园。

    “于统领!内园皇后处失火!”

    “于统领!郭安阳领着冲骑营往内园来了!已经过了雨华门!”

    于盖震惊片刻,随即猛地拍桌怒喝,“大胆!冲骑营要造反吗!”

    “统领,内园失火......”

    “派一对人前去护卫陛下与皇后,冲骑营无诏入园,等同谋逆!列队!”

    与此同时,在内园一片假山后,一名戴高帽的太监静静等候,他脚下是一名传旨太监,此刻已经被抹了脖子。

    高帽太监无所事事等待着,心中算着时间,然后扯了下衣领咳嗽了一声,装作慌张的样子又跑了出去。

    高帽太监仓皇穿过各个门,一边跑一边嘴里高呼,“有反贼!有反贼啊!于统领!有反贼啊!哎呦!”

    跑着跑着,看见了于盖,随后高帽太监被石子路绊倒,帽子都摔了出去。

    于盖也听见了太监的呼喊,沉着脸色将他扶起,“公公,反贼在哪?陛下可有口谕!”

    太监喘着气,手指指着来的方向,好一会才顺了气,“是郭皇后要造反!派人在园中纵火,意图联合冲骑营逼宫!”

    “你说什么!陛下如今如何!侍卫呢!”

    太监重新戴上帽子,“陛下无碍了无碍了,反贼已经被陛下亲卫联合侍卫统领大人拿下,但冲骑营拿着假圣旨入内园,若被他们接近陛下,那、那可就遭了呀!”

    于盖听完一盘算,大吼一声,“他们已经过了雨华门了!”

    “什么!遭了呀!于统领!陛下的安危就交到您手上了!”

    “臣定不负皇命!跟我走!”

    于盖放开高帽太监,大手一挥,带领皇家禁军前往阻截冲骑营。

    禁军队伍最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将最后一名禁军拉至黑暗处,片刻后,再度现身提步跟上队伍。

    一炷香的时间,冲骑营将士与禁军在水阁处相遇,一见面便是剑拔弩张,郭安阳和于盖更是怒目相争,。

    “弓箭手准备!捉拿反贼郭安阳!”于盖拔刀,高呼一声。

    郭安阳震惊瞪大了眼,“于盖!你敢说我是反贼!你失心疯了!”

    “冲骑营将士若束手就擒,陛下定网开一面!如若不然,便是反贼,反贼者,诛杀!”于盖年纪比郭安阳大,沉着脸的一吼,气势上竟然盖过了郭安阳。

    郭安阳也是气昏了头,直接拔剑,“我爹是业勇将军,谁敢说郭氏是反贼!于盖!陛下有难你不去救驾,反而来这里刁难,我看你才是反贼!你若让路,我便向陛下求情饶你一命,不然,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于盖冷哼一声,“陛下早就无恙,郭皇后已被拿下,小郭将军还是投降吧,省的陛下下旨废将军名号!”

    “郭皇后?和郭皇后有什么关系!”郭安阳一时没转过来,但涉及到自家人,他又底气十足,“谁允许你们拿下郭皇后!一群吃饱饭不干事的东西,你们瞎了眼了敢对皇后不敬!”

    “你......”于盖被他激怒了,此时一支箭从禁军中射出,直接射穿了一名冲骑营将士。

    郭安阳和于盖一时都瞪了眼。

    “谁射的!”于盖朝后怒吼。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反了!”郭安阳气血上头,朝兄弟们怒吼了一声,“给我杀!”

    冲骑营率先进攻,直接杀到了禁军脸上,双方没有了距离,禁军根本拉不开箭。

    这一处水阁地势不平,一旁就是湖,几千人围在这里,后头的将士听见前面有厮杀声,都想挤到前面表现自己,越往前越挤,甚至已经有人被挤下了湖。

    “于统领!”

    中心处突然有人大吼了一声,接着郭安阳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手,连连后退。

    于盖的心口被捅了一剑,他捂着胸口朝郭安阳走去,而郭安阳也没想到自己真的杀了禁军统领,不断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血液不断外涌,于盖的身体轰然倒塌,死在郭安阳脚边。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

    皇帝刚回到乾园,便有太监急匆匆来报。

    “冲骑营和禁军打起来了!”

    皇帝愣在原地,没能立即消化这个消息。

    突然他反应过来,是有人假传圣旨。

    “浣奴,保护朕。”

    浣奴立刻打了一声口哨,于无声处窜出数个矫健身影围绕在皇帝身边。

    此时,又有两道身影凭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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