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月光下,祭坛石构已被风雨剥蚀得斑驳陆离,一座破败的神像静静伫立,它的面容模糊不清,似哭似笑,周身弥漫着一种沉闷压抑的气息,仿佛有无数的冤魂在这里徘徊。

    九位的祭司围坐在祭坛周围,戴着涂着妖异的颜料的面具,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祭坛之下,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乌云压顶,压抑得令江舟喘不过气来。

    随着祭祀的开始,鼓声震天,号角齐鸣,百姓们的情绪逐渐被点燃。他们挥舞着手臂,双眼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高声呼喊,声音如同海浪一波接着一波。

    “诛灭妖族,还我四季!”

    "妖邪不灭,誓不罢休!"

    伴随着低沉的鼓点和尖锐的咒语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狂热的气氛。

    江舟感觉身后有人拍他肩膀,他一回头便对上了一张诡异的蓝脸,“啊——”

    那人捂住了他的嘴,“是我,白泽。我带了面具。”

    “哦。”江舟想起巫师祭祀时都带着神秘面具,自己也带了一副。

    白泽垂眸落在他的腰侧,声音很低沉:“可否帮我一个忙?”

    江舟茫然:“什么忙?”

    “你先跟我走。”

    说罢抓住江舟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去,江舟没有多想,她边走边说:“听说把这最后一批妖诛灭,巫咸国境内就彻底没有妖的存在了,我就想来见证一下,没有妖的存在,这巫咸国的四季到底会不会恢复平衡。”

    白泽把江舟带到了祭坛下的正前方,这里人最多,人人都很兴奋等着大典开始。

    “怎么来到前排了,其实我就想在角落看一下就得了,听说这仪式很血腥……”

    白泽的眼睛缓缓闭上,身体微微轻颤。

    “白泽,你怎么了?莫不是伤还没有好透?”

    他下定决心般睁开眼睛:“别管我。”

    随后伸出手臂挡住江舟扶他的手,声音里掺杂着乞求:“求你救救它们!”

    “你这是什么意思!它们是妖!你让我去救妖?”

    江舟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可置信道:“莫不是你和妖有什么关系?可是,昨日为你疗伤并未探出你体内有妖气……”

    急促压抑的鼓声闷闷传来,疯狂的欢呼声阵阵叫嚣着,一群穿着怪异的壮汉提着被绑起来的妖兽们走向祭台……

    白泽惊惧的眼神看向祭台,随之对江舟着急道:“没时间了,那些妖就要死了,若没有妖的存在,巫咸国只会更加不幸!”

    “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可是妖啊!”江舟紧皱眉头,投向如同看傻子般的眼神。

    白泽眸色一暗,再次看向她的腰间。

    江舟瞬间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挡。

    但已经来不及,白泽劈手摘掉她腰间的香囊。

    江舟惊诧:“速度这么快,你的伤全好了?”

    没有回答她,白泽狠戾之色尽显:“若我没猜错的话,姑娘腰间所挂之物为避香囊,专门掩盖女子气息,女子进入巫咸族人的祭祀大典乃是大忌,他们若知被一女子毁了数年的心血……”

    他的眼神逐渐上移,看着少女的双眼,威胁道:“若你帮我救下那些妖灵,我便不揭露你的身份。”

    江舟面色一紧,眸中满是厌恶:“你这行径,真是卑鄙无耻至极!我好心救你于危难之中,你却恩将仇报,真是人心叵测……”

    “快,已经要来不及了……”白泽看向祭台的方向,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里如同两团火在燃烧,隐隐有劫祭坛的冲动。

    突然,江舟身形一动,朝白泽穴位利落一点。白泽挣扎着想要移动,但却发现自己的四肢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住一般,无法动弹。

    江舟冷然一哂:“就凭你?好好看着台上这出大戏吧。”

    祭坛上有祭司的声音高喊:“诸位,今夜我们将以妖祭祀,祈求神灵庇佑我人族免受妖邪之害。”

    周围的壮汉们齐声应和:“以妖祭祀,神灵庇佑!”他们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声浪滚滚。

    大祭司高声念咒,声若洪钟,透着一丝尖利:

    “天地苍茫,鬼神惶惶,

    妖邪猖獗,扰乱四方。

    吾今祭天,祈求神灵降威,

    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祭司们举起手中的法器,向妖兽猛扑过去,一时间鲜血四溅、骨肉横飞。凄厉的惨叫声和疯狂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人间炼狱图。

    江舟猝不及防看在眼里,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双目圆睁,周遭景象模糊不清,唯闻心跳之声在耳畔回响。

    思绪乱作一团,无法集中。

    飞溅的碎肉迸到她的脸上,江舟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她立马弯下腰,“哇”地吐了出来。

    她感到身子一阵发虚,几乎支撑不住,只得紧闭双眼,努力平复内心之乱。

    接着,在意识朦胧中,她听到白泽的声音惊雷般乍起:“此处有女子混入其中!”

    他的嘴角蔓延出一条蜿蜒的血迹,竟是凭内力冲破了禁锢。

    白泽的声音很大,若不是他今晚这一声厉喝,江舟还以为他只是个面冷的人。

    没想到他心竟歹毒至斯!

    场面瞬间冷却下来,巫师们愣在原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江舟。他们的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手中的藤杖也开始颤抖起来。

    身上已无避香囊,她的女子气息压根瞒不过这些巫师。

    “你是谁?竟敢擅闯祭坛!”一个巫师厉声喝道,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白泽倾身贴在她耳侧,周围一片死寂,唯余两人呼吸与心跳之声在耳边交织。

    他低声一句:“快跑。”

    江舟已没有时间思考白泽是否又在骗她,因为那群巫师已经朝她冲来,气势汹汹,江舟毫不怀疑他们会把她撕碎。

    她撞开人群,拔腿就跑。

    身后的的脚步声、喘息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祭坛下百姓的棍棒和铁链朝江舟抛去,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发出“嗖嗖”的声响。

    江舟喘着粗气,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即便她轻功很好,但刚才被血腥场面激了那一下,导致她现在身子发虚。

    感觉到将人群甩掉一段距离,她稍微放慢脚步,想缓一下。

    一道黑影从暗处掠过,瞬间出现在江舟身后,藤杖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取江舟的后心。

    那人是下了死手!

    江舟身形一晃,反手一掌,拍向黑影的手腕。黑影反应迅速,身形一矮,躲过了这一掌。

    两人在空中交错而过,江舟站稳,定睛一看,此人身着兽皮,手持图腾柱,身姿矫健。虽然戴着面具,但目光锐利,绝非俗人。

    “大祭司!杀了这女子!杀了这女子!”身后群情激奋。

    “你一女子,污秽之身,竟敢私闯我族祭坛,我族十年心血,今日险些毁于你手!”大祭司恨道。

    江舟慌乱解释:“我……我并未劫妖,只是想亲眼目睹盛典,并无恶意。”

    “把你面具摘下来!”大祭司喝道。

    江舟不可能摘下,闯了如此大祸,万一将来被认出,简直是有辱师门,她好言劝道:“我这就离去,各位行行好,放我一马吧。”

    说完转身就要逃跑。

    那大祭司不肯放过她,冲上前来直取其咽喉,江舟自知理亏,即使大祭司招招致命,她也不敢下死手反击,可又不能让他轻视,否则难以摆脱。

    于是她丝毫不躲,猛击那人一掌,拍出一道黑色掌风。两掌在空中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声。

    大祭司瞳孔猛缩,满眼惊愕,胸口一阵痛感传来,气血翻涌。

    他看着江舟带着血红面具的那张脸,冷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我无意得罪明镜真人。今日之事,我可以就此揭过。但若你再坏我族好事,我们只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江舟心里一紧,她也没想到那大祭司功力也就那样,见识倒广。

    师父最重名誉,大祭司若向师父告状,师父非得打断她的腿,再给她接上。

    “多谢。”江舟不想再次逗留,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渺茫的哭叫声:“大,大祭司,不好啦……妖,妖都逃走了……”

    江舟心里一阵郁闷,那些妖肯定是白泽放走的,她肯定会被理所应当的划分为同伙,冤呐!

    黎明破晓,江畔寂静。

    江舟匆匆赶赴黄沙江渡口,唯见几叶扁舟,孤零零地停泊岸边。

    有几个逃难的返回家乡,不是行李没带全,就是家里人没带齐,江舟匆匆找了一家,舟子道:一朋贝币。”

    “一朋!你明明可以直接抢的,还非要载我一程。”江舟不由感慨舟子之间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如此宽的江,这是要命的买卖啊,多收这点钱算什么,你既然敢回去,想必需要的东西必定比这渡费要贵重的多吧。”

    江舟摸摸干瘪的钱袋子,把里面的贝币全倒在舟子手心,“喏,就这些了。这可是上好的鲍鱼壳,渡不渡你看着办吧。”

    舟子打量了一下江舟,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划了个大口子,像一个小乞丐。

    “唉,行行行,看你小姑娘家怪可怜的,上来吧。”

    扁舟刚刚行到大江中央,突然狂风骤起,江水汹涌澎湃,巨浪滔天,孤舟在江水中颠簸摇曳,江舟紧紧挨在舟子跟前,“船家,这船……不会要翻了吧……”

    “客官……放心……”舟子哆嗦着安慰江舟,话还没说完,江舟眼瞅着一个浊黄的浪头打来。

    “哇——”冰冷混浊的江水灌进江舟嘴里。

    船,毫无意外的翻了。

    “救命——噗——”她看着舟子抓住小船的残木,堪堪浮在水面,她伸手求救,可那舟子已是自顾不暇。

    冰冷的湖水扼住她的喉咙,浸透了她的耳膜,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离,她张开嘴,想要吸入一口新鲜的空气,但涌入鼻腔和口腔的只有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河水,那是混合着泥土和水藻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使她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声。

    胸腔中充满了沉重冷冽的水流。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尖锐的刺痛,如同千万根冰针同时刺入胸口。

    周围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被蚕食,周围的声音和光线都变得微弱而遥远。

    在意识的最后时刻,她不由后悔起来。

    后悔什么呢,很多很多……最后悔的是,不该救白泽!

    在她的世界彻底黑暗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身体骤然一轻,有人把她从水里托了起来。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她死死搂着那人脖颈,他的身体和江水一样冰冷,冷的让人打颤,但江舟此时却拼尽全力贴着他。

    她用尽最后力气掀开眼皮,想记住救命恩人的样貌。

    脸,很白很白,像玉一样。睫毛长长的,低垂着,衬着他的黑眸忽闪忽闪的。

    奇怪,怎么长得那么像白泽?

    终于脱离了危险,她安心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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