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母子何至于此！
晚上江舟去见白泽。
江舟小心道:“今天在后花园，我们三个不小心谈到了……你。”
白泽看向她:“是谈论我和我母亲的关系?”
江舟的手指搅在一起，艰难的措辞:“我们也不是故意聊起来这个话题的，主要是你对你母亲，太生分了，她一个当妈的，这么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儿子，心里肯定想死你了，你这样冷漠，她得多心寒啊。”
白泽的的声音冰冷:“江舟，你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这句好极易产生歧义，江舟不知道白泽所说的关系是和她还是和他母亲之间。
“啊，什么?”她迷惑的抬头看他，眼里是微不可查的失落。
白泽神色微闪，放软了语气:“我说的是我和大王姬之间，你想知道我和她的经历吗？”
江舟没想到他那么爽快，她有些无措:“我本意不是来听故事的，我是想帮你。要不，要不，明天和阿威，阿猎我们一起来……”
“我只相信你。”白泽的眼睛如同深潭，沉沉的看着她。
“哦，好，我听你说。”江舟紧抿嘴唇，认真的看着白泽。
本是严肃的场合，她心里却有一丝丝莫名的窃喜。
“我的父亲是白渊，他的故事，你应该大致了解。”
江舟点点头:“当年整个大荒天灾不断，白渊在人口最为密集的九州布下法阵施法求雨，还经常去洪涝不断的地区止雨，可是十二年前他却在除恶妖的时候去世了……”
江舟猛然想起什么:“那次在安民镇……说书先生说白渊去世的时候我说你的反应怎么那么大，唉，当时你得多难过啊。”
她拍拍白泽的肩安抚道:“不过我听师父说，人死后会进入冥界，冥界的判官们会根据人今生的善恶决定人来生的命格，你的父亲白渊天师德行深厚，造福万民，来世肯定是个极好的命格，再不济，也得是个大官或者首富……”
“他没有来世了。”
江舟错愕:“什么意思？”
“他当年形神俱灭，魂飞魄散。”
“怎么可能！”江舟道:“我也是修行之人，你知道要一个人形神俱灭难度有多大吗？就你父亲深厚的功力，最起码用十二个以上修为极深的修士用阵法镇压七日以上才能炼化魂魄……”
江舟瞳孔骤然放大，她嘴巴微张，却再也开不了口。
她的眼珠缓缓转向白泽的方向，盯着他的眼睛，声音颤抖而微弱:“当年被镇压的，被杀死的那只鹤妖……是你父——”
“够了！”白泽突然厉声打断，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却不看向江舟:“此皆你臆测之词。”
江舟没有说话，她端起桌上的茶壶，手微微发颤，不太利索的倒了一杯茶，推到白泽面前。
茶香四溢，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焦灼。
白泽紧抿双唇，抬眼看向江舟:“对不起……方才我，我失控了。”
“没关系。”江舟摇摇头，嘴角挤出一丝笑，解释道:“无妨。其实我刚才所言，皆是胡乱猜测。白渊这么好的人，怎可能是那残暴的鹤妖？我如此妄言，若传至寻常百姓耳中，定会引来唾骂，更何况是你这位亲儿子。应当是我向你请罪才是。”
白泽眼里满是愧疚:“谢谢你，江舟。”
他把手轻轻搭在江舟的手腕上，隔着一层衣料，江舟感到他的手逐渐收紧。
白泽深吸一口气:“有太多事，我实在无法开口，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对你全盘托出。但我可以回答你今天的疑虑。”
“大王姬对我，只有生恩，没有养恩。”
他自嘲的笑:“可若能选择，我宁愿不要这份恩情。”
江舟面色一紧，轻轻拍拍白泽攥紧她手腕的那只手。
“我从出生，就是个‘死人’，凡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的父亲就带我去了他的故乡——云中。那里很美。他每年都会偷偷带我凡间见大王姬，那时候我们一家其乐融融，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的父母，关系很好，很好。在我小时候看来，他们眼中的第一位是对方，其次才是我。其实我不需要他们多么爱我，只要，只要我最爱的两个人恩爱，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没有朋友，在凡间没人知道我的存在，云中也没人知道，因为云中没有人。那是片漫无尽头的云彩，不归天界，不归凡间，更不归冥界，是没有任何人会注意会在意的地方，就像是专门为我打造的一样。”
云中?这是什么地方?江舟想开口，却看到白泽眸子里黑沉沉一片，她张了张唇，还是没有言语。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白泽手上，白泽的手冰凉，像一块寒冰，怎么都捂不热。
江舟说:“我是你的朋友，一辈子的。还有阿威和阿猎，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白泽对她微微扯动嘴角，眼里有了温情:“谢谢你，你们。”
“其实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只要他们好好的。可是，在我七岁那年，父亲死了。准确来说，是彻底没了。三界之中再无他的痕迹。”
他手下的力气猛然加重，攥江舟手腕生疼，“我的母亲，昭仁大王姬，一年不到就嫁给了万睢！”
白泽的睫毛剧烈颤动，他咬紧牙关:“我的杀父仇人！”
江舟惊骇:“为何?”
她眉头紧皱，手下不自觉攥紧，意识到可能抓疼了白泽，她连忙松开手，白泽手背已是通红一片。
“因为他能给她想要的，权力。”
“权力?大王姬的权力还不够大吗？”
白泽摇摇头:“不够，对她来说，远远不够。”
江舟嘴角一抽，眼底是了然:“我知道了。”
“她无论对万睢，还是对我父亲，都是利用，她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白泽。”江舟想了想，还是劝道:“会不会你与母亲之前有什么误会呢？毕竟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白泽嘴角轻轻勾起，却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误会?什么误会能让她从我父亲死到现在整整十二年，从来没向我解释一句?这么多年来，她有一次找过我吗?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的猜测是假的，毕竟这些若是事实，对我们父子来说太残忍了。”
————
“哎，你们听说没有，当今的希声世子竟然是金翊的亲生儿子?”
“你是说，他是金翊和白渊天师的孩子?当年的那个死胎?”
“正是正是。”
“这……从何听来的?”
“一个退休返乡养老的宫里老人说的。宫里早传遍了，我们知道的算晚的。”
“我说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希声世子不仅跟白渊天师那么像，还有几分金翊的气韵，原来是二人亲生的……”
“幸哉幸哉，此乃我九州之福啊，白渊天师的法力已经快要消散殆尽，如今天降其子，必是为了造福九州百姓。”
“啊……金翊一家真是德行深厚，我愿日日为她和世子祈福，保佑她们母子长命百岁，平平安安，保佑世子不赴天师后尘……”
“万睢！你竟敢公布泽儿的真实身份，你，你怎么敢?”
“夫人为何咬定是我?”
金翊冷笑:“你昨日刚见泽儿，今日便急不可耐揭露他的身份，你以为你心里的如意算盘我会不知?”
“哦?我有什么算盘，不如娘子说来让为夫听听?”
“你想拿泽儿要挟我，若我将来不肯为你办事，你便告知百姓，泽儿是妖，让我名誉扫地，彻底离开权利之争。”
“我的夫人，还是那么聪慧。”
金翊冷哼一声:“妖?证据呢?”
“证据?何须证据?有些事，说的人多了，变成真的了。”
果然，果然如此。
金翊恨得咬牙，当年他们就用这一招，逼死了她的丈夫，如今又要逼死她的儿子吗！
万睢摩挲了一下金翊的面庞，好似安抚道:“更何况，他们父子是妖本身就是真的。
王姬殿下，您不是一般人，只要我把这些年的气候异常归结于白渊的酝酿的巨大阴谋，告诉百姓前些年被杀死的恶妖就是白泽，是国师与我等为了稳定民心才缄口不言，你说百姓会不会相信?
一两个人说没人信，十个八个人说也没人信，那千个万个呢，流言呐，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
况且如今国师在民间的影响力与日俱增，曾经的天师，死了都辉煌了这么多年，现在该彻底消失了吧。”
看着金翊被气得轻颤的身子，万睢心底涌出一阵快意，即使这倏忽的痛快被更为沉重的悲妒裹挟，也被他生硬忽略。
“万睢，我警告你，你若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我将来定让你生不如死！”
“好了，为夫知道了，只要娘子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泽儿的，毕竟，他还得叫我一声父亲呢。”
“闭嘴，你与泽儿算哪门子关系！”
“好好好，我闭嘴。”
江舟小心道:“今天在后花园，我们三个不小心谈到了……你。”
白泽看向她:“是谈论我和我母亲的关系?”
江舟的手指搅在一起，艰难的措辞:“我们也不是故意聊起来这个话题的，主要是你对你母亲，太生分了，她一个当妈的，这么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儿子，心里肯定想死你了，你这样冷漠，她得多心寒啊。”
白泽的的声音冰冷:“江舟，你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这句好极易产生歧义，江舟不知道白泽所说的关系是和她还是和他母亲之间。
“啊，什么?”她迷惑的抬头看他，眼里是微不可查的失落。
白泽神色微闪，放软了语气:“我说的是我和大王姬之间，你想知道我和她的经历吗？”
江舟没想到他那么爽快，她有些无措:“我本意不是来听故事的，我是想帮你。要不，要不，明天和阿威，阿猎我们一起来……”
“我只相信你。”白泽的眼睛如同深潭，沉沉的看着她。
“哦，好，我听你说。”江舟紧抿嘴唇，认真的看着白泽。
本是严肃的场合，她心里却有一丝丝莫名的窃喜。
“我的父亲是白渊，他的故事，你应该大致了解。”
江舟点点头:“当年整个大荒天灾不断，白渊在人口最为密集的九州布下法阵施法求雨，还经常去洪涝不断的地区止雨，可是十二年前他却在除恶妖的时候去世了……”
江舟猛然想起什么:“那次在安民镇……说书先生说白渊去世的时候我说你的反应怎么那么大，唉，当时你得多难过啊。”
她拍拍白泽的肩安抚道:“不过我听师父说，人死后会进入冥界，冥界的判官们会根据人今生的善恶决定人来生的命格，你的父亲白渊天师德行深厚，造福万民，来世肯定是个极好的命格，再不济，也得是个大官或者首富……”
“他没有来世了。”
江舟错愕:“什么意思？”
“他当年形神俱灭，魂飞魄散。”
“怎么可能！”江舟道:“我也是修行之人，你知道要一个人形神俱灭难度有多大吗？就你父亲深厚的功力，最起码用十二个以上修为极深的修士用阵法镇压七日以上才能炼化魂魄……”
江舟瞳孔骤然放大，她嘴巴微张，却再也开不了口。
她的眼珠缓缓转向白泽的方向，盯着他的眼睛，声音颤抖而微弱:“当年被镇压的，被杀死的那只鹤妖……是你父——”
“够了！”白泽突然厉声打断，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却不看向江舟:“此皆你臆测之词。”
江舟没有说话，她端起桌上的茶壶，手微微发颤，不太利索的倒了一杯茶，推到白泽面前。
茶香四溢，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焦灼。
白泽紧抿双唇，抬眼看向江舟:“对不起……方才我，我失控了。”
“没关系。”江舟摇摇头，嘴角挤出一丝笑，解释道:“无妨。其实我刚才所言，皆是胡乱猜测。白渊这么好的人，怎可能是那残暴的鹤妖？我如此妄言，若传至寻常百姓耳中，定会引来唾骂，更何况是你这位亲儿子。应当是我向你请罪才是。”
白泽眼里满是愧疚:“谢谢你，江舟。”
他把手轻轻搭在江舟的手腕上，隔着一层衣料，江舟感到他的手逐渐收紧。
白泽深吸一口气:“有太多事，我实在无法开口，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对你全盘托出。但我可以回答你今天的疑虑。”
“大王姬对我，只有生恩，没有养恩。”
他自嘲的笑:“可若能选择，我宁愿不要这份恩情。”
江舟面色一紧，轻轻拍拍白泽攥紧她手腕的那只手。
“我从出生，就是个‘死人’，凡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的父亲就带我去了他的故乡——云中。那里很美。他每年都会偷偷带我凡间见大王姬，那时候我们一家其乐融融，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的父母，关系很好，很好。在我小时候看来，他们眼中的第一位是对方，其次才是我。其实我不需要他们多么爱我，只要，只要我最爱的两个人恩爱，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没有朋友，在凡间没人知道我的存在，云中也没人知道，因为云中没有人。那是片漫无尽头的云彩，不归天界，不归凡间，更不归冥界，是没有任何人会注意会在意的地方，就像是专门为我打造的一样。”
云中?这是什么地方?江舟想开口，却看到白泽眸子里黑沉沉一片，她张了张唇，还是没有言语。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白泽手上，白泽的手冰凉，像一块寒冰，怎么都捂不热。
江舟说:“我是你的朋友，一辈子的。还有阿威和阿猎，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白泽对她微微扯动嘴角，眼里有了温情:“谢谢你，你们。”
“其实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只要他们好好的。可是，在我七岁那年，父亲死了。准确来说，是彻底没了。三界之中再无他的痕迹。”
他手下的力气猛然加重，攥江舟手腕生疼，“我的母亲，昭仁大王姬，一年不到就嫁给了万睢！”
白泽的睫毛剧烈颤动，他咬紧牙关:“我的杀父仇人！”
江舟惊骇:“为何?”
她眉头紧皱，手下不自觉攥紧，意识到可能抓疼了白泽，她连忙松开手，白泽手背已是通红一片。
“因为他能给她想要的，权力。”
“权力?大王姬的权力还不够大吗？”
白泽摇摇头:“不够，对她来说，远远不够。”
江舟嘴角一抽，眼底是了然:“我知道了。”
“她无论对万睢，还是对我父亲，都是利用，她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白泽。”江舟想了想，还是劝道:“会不会你与母亲之前有什么误会呢？毕竟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白泽嘴角轻轻勾起，却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误会?什么误会能让她从我父亲死到现在整整十二年，从来没向我解释一句?这么多年来，她有一次找过我吗?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的猜测是假的，毕竟这些若是事实，对我们父子来说太残忍了。”
————
“哎，你们听说没有，当今的希声世子竟然是金翊的亲生儿子?”
“你是说，他是金翊和白渊天师的孩子?当年的那个死胎?”
“正是正是。”
“这……从何听来的?”
“一个退休返乡养老的宫里老人说的。宫里早传遍了，我们知道的算晚的。”
“我说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希声世子不仅跟白渊天师那么像，还有几分金翊的气韵，原来是二人亲生的……”
“幸哉幸哉，此乃我九州之福啊，白渊天师的法力已经快要消散殆尽，如今天降其子，必是为了造福九州百姓。”
“啊……金翊一家真是德行深厚，我愿日日为她和世子祈福，保佑她们母子长命百岁，平平安安，保佑世子不赴天师后尘……”
“万睢！你竟敢公布泽儿的真实身份，你，你怎么敢?”
“夫人为何咬定是我?”
金翊冷笑:“你昨日刚见泽儿，今日便急不可耐揭露他的身份，你以为你心里的如意算盘我会不知?”
“哦?我有什么算盘，不如娘子说来让为夫听听?”
“你想拿泽儿要挟我，若我将来不肯为你办事，你便告知百姓，泽儿是妖，让我名誉扫地，彻底离开权利之争。”
“我的夫人，还是那么聪慧。”
金翊冷哼一声:“妖?证据呢?”
“证据?何须证据?有些事，说的人多了，变成真的了。”
果然，果然如此。
金翊恨得咬牙，当年他们就用这一招，逼死了她的丈夫，如今又要逼死她的儿子吗！
万睢摩挲了一下金翊的面庞，好似安抚道:“更何况，他们父子是妖本身就是真的。
王姬殿下，您不是一般人，只要我把这些年的气候异常归结于白渊的酝酿的巨大阴谋，告诉百姓前些年被杀死的恶妖就是白泽，是国师与我等为了稳定民心才缄口不言，你说百姓会不会相信?
一两个人说没人信，十个八个人说也没人信，那千个万个呢，流言呐，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
况且如今国师在民间的影响力与日俱增，曾经的天师，死了都辉煌了这么多年，现在该彻底消失了吧。”
看着金翊被气得轻颤的身子，万睢心底涌出一阵快意，即使这倏忽的痛快被更为沉重的悲妒裹挟，也被他生硬忽略。
“万睢，我警告你，你若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我将来定让你生不如死！”
“好了，为夫知道了，只要娘子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泽儿的，毕竟，他还得叫我一声父亲呢。”
“闭嘴，你与泽儿算哪门子关系！”
“好好好，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