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底,A市刚入夏。

    夜晚一场暴雨兜头泼下,气温不降反升。

    解厘坐在某间KTV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瓶汽水,呆呆看着在桌角不停转圈的彩色灯光。

    她觉得她应该是疯了,才会陪林郁出来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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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时前,她还瘫在沙发上吃西瓜,盘算这段美好的假期怎么在家玩得尽兴。

    林郁神经大条的电话铃一响起来,她就知道,不会有好事。

    接了电话,还没等她出声,对方就叭叭叭地说了一串。

    意思很简单,让解厘出去陪她浪。

    解厘看了眼窗户外的夜空。

    刚下了雨,不用想,A市这个破天,这个点出去指定闷热潮湿,走两步手臂上全是水珠。

    “算了……”

    “吧”字还没出口,被对面一声尖叫打断。

    “解厘,我到你家楼下了!十分钟,不然上去抓人。”

    林郁话还没说完,传来了关车门的声音。

    广场舞音乐清晰起来,看来是真到了。

    解厘沉默了会,缓缓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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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假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一身疲惫的解厘穿着白T和黑色牛仔裤,脑袋后面夹了个粘了一排青桔的鲨鱼夹,出现在距离家一公里多的KTV门口。

    她回头看了眼“罪魁祸首”,人正在停车。

    进到包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下载一个反诈骗APP。

    路上还美其名曰跟她说出来逛逛,感受一下人间烟火和夜生活。

    本以为是两个人的世界,结果是一群人,还是一群在回忆中不太熟的人。

    初中同学,还不是同班的。

    那时候,解厘圈子小,还是个社恐,除了本班学生,外班认识的不超过五个。

    林郁半拉半拖地把人带进去,向周边的人介绍。

    解厘看着一堆几乎陌生的面孔,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介绍下,我朋友解厘,当时闻名一中的语文和物理战神。方圆百里范围内,学霸光环,X光波有效范围就是她。”

    此话一出,她坚定了钻地缝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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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几步坐到沙发上,人还有点恍惚。

    唱的歌比较杂,中间夹着一首周杰伦的《晴天》。

    不远处一盘瓜子,还有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光晕一圈一圈晃过去,有种被拉回一两年前的错觉。

    就这么发着呆,不知道看什么打发了十来分钟。

    林郁还很贴心地给她买了瓶豆奶。

    密闭空间有点缺氧,冷气开得很足,她出门穿的短袖,有些冷。

    和林郁说了声,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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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间刚好离门口几步路,站在街边,眼镜上全是雾。

    风懒洋洋地吹过来,温温的。

    比往日安静不少,只有几辆车偶尔穿过。

    出门前还没吃饭,被林郁这么一叫,匆忙下了楼,一直撑到现在。

    在地图上看到附近有家餐馆,她决定走去看看,吃点东西。

    沿路走过去,觉得身上不再往外冒冷气。

    一间烧烤店,人挺少。

    老板娘是外地人,听口音像北方的。

    点了几串土豆和蘑菇,还有一串鱿鱼,便在门口找了个桌子坐下。

    路灯底下的人行道,有裂痕的石块显得有些孤独。

    就这么安安静静躺在路边,被昏黄的灯光凝望。

    吃完东西,老板娘送了份冰粉。

    实在吃不下,解厘便用塑料盒打包好,拿了个纸袋提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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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人似乎更少了。

    路过街边的树,可听见蝉鸣。

    风一吹,叶子交织碰撞在一起,窸窸窣窣地响,就像夜晚窗台外的大雨。

    吃饱了,心情挺好,一步一步光晕,蹦哒着往前走。

    路边的共享单车七斜八歪地互相靠在一起,影子投在地上被拉得好长。

    就这么走三步停两步地四处望望,一小段路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距离KTV还有五百来米的地方,解厘住了步子。

    路边蹲着一个人,和她一样的白T,卡其色长裤,额头被头发盖住,藏着一双黯淡的眼。

    看起来无神又空洞。

    眼角感觉有点红。

    抱着膝盖蹲在街边,看着却也还清醒。

    解厘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走上前。

    她站到他附近,轻声道“Hi,你还好吗?”

    黑暗中,那人的眼睛好像迅速眨了一下。

    没有回答。

    “需要我帮你给家人打个电话吗?”她以为男生有些不太清醒,举着手,小幅度地在他前方晃了晃。

    他摇头。

    “不用。”

    声音带着点哽咽。

    应该是不久前刚哭过。

    她这么想着。

    “……我这有份冰粉,你尝尝?”她将纸袋递过去,里面是没开封的冰粉。

    他沉默了两秒,缓缓将一只手伸过去把袋子接住“谢谢。”

    “那个……我加了点糖。吃点甜的开心一下,我们还继续往前走,生活总会有光亮的。”解厘糊里糊涂地开导。

    “虽然这破天很热很闷,但风吹起来也很舒服嘛,凡事都有两面性,总不会太叫人难过。”

    本来想顺势拍拍他的肩,手伸出来后觉得有些不妥,僵在空中。

    解厘注意到,他的下颚线有一小块疤。

    一起在路边蹲了一会,解厘站起来,锤了捶腿,“我先走了,拜拜。”

    她没说生活愉快之类的话,一是觉得这话也太官方,太假了。

    再一个是因为也不知道人家遇到什么困难,这么一说反而戳到他哪不开心也不太好。

    走出十来米的时候,她还回头看了一眼。

    男生站起来了,半靠在路灯的杆子上,手里拿着手机,估计在打车。

    看来是准备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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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包厢,一小时有余。

    人醉得七七八八,互相扶着出去,里面空荡荡的。

    林郁坐在门边,静静地嗑瓜子。

    “小解你终于回来了。”看到解厘推门进来,她拧身去抱住解厘的腰。

    “有带钥匙吗?家里有人在吗?”解厘把她的手解开,好脾气地等她回答。

    “没带,没人。”林郁有些郁闷,“天理难容啊,我下午刚回来就进不去家门了!去旅游还不告诉我!”

    解厘点了点头,把人扶起来,一边手臂搭到自己肩膀上。

    “今晚到我那公寓对付一宿。”一手提着林郁的包,另一只手拉着她。

    “你最好了。”人看着还比较清醒。

    林郁喝酒,但有个度。她十分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边界在那里,喝多少会醉成什么样。

    所以这次很轻松地控制在喝的差不多有不至于醉得厉害,只是有点呆的地步。

    钱已经付过了,晚上不好打车。

    站在街边试了三四次才打到一辆。

    解厘身后湿了大半,林郁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又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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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

    给林郁一套衣服,她自己换好,喝了杯解厘给她冲的蜂蜜水就乖乖躺倒床上睡觉。

    也没心思弄其他,解厘也只是洗了个脸便换衣服匆忙睡下。

    窗户外蝉鸣悠长,一直这么叫着,好像怎么也听不到尽头。

    桌子上有一个青桔,月光在上面流动,就像一幅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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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第一个起的还是林郁。

    把解厘拍起来,盘问昨晚的事。

    “小解,我昨晚有吐吗?”

    “没。”

    “你一个多小时出去干啥了?我差点以为你掉坑里了。”

    “去邂逅真命天子了,我求你,让我再睡一会吧……”

    刚刚眯着眼的人瞬间烂泥一样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林郁看了看现在十分清醒并且毫不头痛的自己,又看了眼把被子拽过去的解厘。

    不知道的还以为喝酒的是您呐。

    不过……她刚刚说……真命天子!

    她听到了什么?!

    这不像是解厘说的话。

    难道这棵万年铁树,一直不开窍,生命中只有学习吃饭和睡觉,打死绝对不会出门,不想和陌生人说话的呆子战神被哪位神颜给眼感化了!

    可喜可贺。

    林郁一脸欣慰,由衷地望着几乎和床融为一体的解厘,又把人给拽了起来。

    解厘半醒不醒地眯着眼,听她问话。

    “之前的同学?”

    “不知道。”

    “我认识吗?”

    “不知道。”

    “住这附近?”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长得帅,下颚线有块疤。”

    在听到解厘第三个不知道后,林郁只想扇她。

    什么都不知道还真命天子,难道X光波对他会有效?

    她颤巍巍带着最后的希望,问了句“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解厘回答的十分坦荡,

    “等他感受到心灵感应来找我。”

    林郁心死了。

    丢下一句“你要能认识上人家,我跟你姓。”便叹着气出去买早饭。

    听到关门声,解厘继续埋头睡觉。

    这对于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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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出客厅的时候,林郁正在吃午饭,旁边给她留了一份。

    “舍得起来了?”林郁帮她拿了个凳子过来。

    “嗯。”解厘自然地坐到她旁边,掀开饭盒盖。

    今天中午吃芦笋和牛肉。

    “不是,你就这么不想出门?在家不无聊吗?”林郁把嘴里的饭咽下去,转头看着她。

    “在家挺好的啊,外面又热,人又这么多。”她指了指客厅的空调和阳台的阳光。

    “你那个真命天子……”

    “随缘去,反正再也见不到。”

    “不是,我想说我刚刚下楼溜达,好像看见他了。”

    解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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