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色极暗,似是被蒙上一层薄纱,照不清世间的路。

    一群人鬼魅般行走于山间小道,无风,却有猎猎衣摆之声。

    行至官道岔路,队伍分成两支,一支十人队伍悄然下马,步行隐入山道。

    后一支上了山林砍下许多人高地树枝,返回绑于马后,待过半炷香又才出发,飒然骑于马上,朝着洪县东城门驶去。

    行至距东门两百丈时,恒峥扬手,整个队伍齐齐停下。

    此等动静非凡,城楼之上自然警惕起来,一盔甲歪斜,头戴抹额地青年男子将手中火把悬空向前探去,妄图照清下面人的脸。

    “城楼上的狗贼!叫你们老大速速打开城门,摆酒迎接爷爷们进去!”

    卢屹言晃着手中马鞭,先发制人,高声朝城楼上喊去。

    火把男被他这狂妄地姿态震了震,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出口之声有些中气不足。

    “城......城下何人?!竟敢如此造次!”

    卢屹言蹙眉,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

    “说的什么玩意儿?你爷爷我听不清啊!”

    此时已有人觉察出情况不大对劲儿,偏头吩咐过什么,那火把男迅速从后头跑下城楼,换上一中年男子站上前来,横眉怒目朝下吼道。

    “竟敢来洪县这块地盘叫嚣,知道这地方的老大是谁吗?燕锋山滚地龙秦刚是也!等他来了定要收拾的你们屁滚尿流!”

    卢屹言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地架势,懒洋洋应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不肖子孙秦刚啊~”

    这头卢屹言变着法的挑衅叫骂着,而另一侧的北门,恒木早于他们半个时辰带着十人小队,悄然避开城楼上的视线,到了恒安提前做好的标记处,落定下铲。

    而烟火一早便在山林中发出,传递攻城信号给城内各家大户。

    此时城内一处碧瓦朱甍地府邸内院,一腿粗腰壮,面如伙夫、肤似黑炭地男人正仰躺在罗汉床边,姿态放浪搂着一妙龄美人喝酒调情,院外心腹接城门急报顾不得通传,倏地推开房门,声音慌乱道。

    “老大,不好了!城外来了一伙人叫嚣着要见你,瞧着分外猖狂。”

    秦刚这洪县之主的屁股还没坐热,闻言松开怀里的美人,坐起身来。

    “哪个狗/日的东西!姓甚名谁?带了多少人?”

    心腹俱不知情的摇了摇头,秦刚怒而将手中酒杯朝他摔过来。

    “怎么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走!跟老子去会会他们!”

    美人闻言极有眼色的乖巧起身,柔柔嘱咐。

    “大王千万小心啊,时刻记挂着倩儿还在府中等你回来。”

    秦刚凑近香了美人芙蓉面一口,丝毫不避讳还有外人在,猥琐笑道。

    “心肝儿莫急,待大王前去杀了那几个没眼色的畜生,就立刻回来宠你嘿嘿,先回床铺里等我......”

    而后甩开步子,贯是狂妄地昂头踏出门去。

    待秦刚策马赶至东城门楼,已近丑时,城下黑压压的一片瞧不清人数,队伍最前的三匹马儿之上皆坐着人,俱是一副英武健硕地模样。

    “城下何人如此胆大?敢扰我秦刚美梦!”

    恒峥目光炯然凝着城楼方向,朗声应曰。

    “恒通镖局之人。”

    秦刚听罢蹙眉,真是怪事一桩,还是头一回他没去劫这镖局的镖,这镖局却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大晚上不睡觉,来老子这做何?”

    恒峥沉声,一字一句清晰吐出。

    “取你性命,夺回洪县。”

    秦刚心下一突,面上却十分不屑,朝城楼外唾了一口浓痰。

    “就你们这群小崽子能夺得了老子的城!下头城门紧闭,你们攻城车、云梯、投石车要啥没啥,进得来吗?!笑话!”

    秦刚戍边军人出身,虽只是个大头兵,却也知道攻城之难,何况区区一个镖局。

    北门,十人一刻不敢停歇,奋力挖着地道,按说只需直直向内挖掘即可,但恒木却让他们朝着东南方向挖去,虽是土质松软,但他们仍旧担心速度过慢,耽误了另一队的计划。

    却不想才掘地不足百丈,就突得轰隆一响,地道对面竟已经被打通。

    抬眼瞧过去,那边灯火通明,把举着工具的众人吓得不清。

    对方这时传来问询声。

    “你们可是那恒通镖局安排的人?”

    恒木从狭窄通道一路前来,越过众人,应答道。

    “正是,我便是恒通镖局当家人恒木。”

    “恒大当家,幸会。在下是洪县易家布坊的易立波,特地前来接应你们,易家早于几日前按照恒安兄弟的要求挖通了自府内通往北门的地道,就等着今日打开城门,迎接镖局的兄弟们进来,将那山匪通通杀个干净!”

    此处不便再多言,恒木下令,十人速速通过地道,一刻钟不到便到了北城门出口。

    因东城门异动,此刻北城门内仅余四人把守,城楼上留守五十人,其余人皆去到东城门支援。

    恒木拉住最前的易立波,先一步掀开地道之上的木板,纵身跳出。

    门口四人看着这凭空出现的一人,俱都吓了一跳,却不想在下一瞬,恒木持刀朝他们砍来,转眼便结束了两人性命,见此状况,另外两人吓得落荒而逃,却被恒木自背后贯穿了结。

    结束这一切时,丝毫没惊动城楼上的人,恒木才叫出地道里的十余个人。

    城中其他五户一路解决了不少巡逻的山匪,这会儿与恒木汇合,众人一路摸着上了城楼,将毫无察觉的北城门山匪逐个控制。

    恒木却给一人松了绑,特叫他去秦刚处通报,又才与众人道。

    “北门已易主,劳烦易兄弟带家仆守于此处,我等其余人从城内绕去东门支援。”

    “好!诸位万事当心,易某在此处静候佳音。”

    说罢,恒木与其他五户共计一百六十余人策马向东。

    此时,东门城楼上的秦刚心头震惊,额间浸出细密冷汗,这伙人竟神不知鬼不觉的撬开了他的北城门。

    怒火再难压制,秦刚目光扫向身后一阴翳邪气男子,咬牙道。

    “老二,你下去给我弄死那个姓恒的,他身边那两个杂碎也不要放过。”

    “大哥你就瞧好吧!”

    老二点上四名山匪,一同骑马出了城门。

    他举着一个骇人至极的双锤流星锤在头顶打转,三角蟹目看不出情绪,森冷开口。

    “你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我一起收拾啊?”

    不等恒峥开口,卢屹言笑得狡黠,纵马上前。

    “我来!”

    还不等他停住马,老二一记流星锤就朝他胸口袭来,速度快到割破空气,发出呼啸声响。

    卢屹言看看侧身避过,流星锤上锋利地刺还是不慎将他衣服划破,一小片布随风飘落,被踩在马蹄之下。

    卢屹言仍旧不改顽劣笑意,凝神挥刀直劈老二面门,却叫对方的流星锤锁链缠住刀身。

    老二阴恻恻地勾唇,钳住卢屹言难动分毫,又一个利落蹬身站到马上,另一头的流星锤倏然飞出。

    眼见卢屹言此劫难逃,老二胸腔震荡,发出洪钟之声。

    “小子,受死吧!”

    却不料下一瞬,卢屹言猛地朝马下倒去,躲过飞来的流星锤,力道之大同样拽翻了对面的老二。

    趁此时,卢屹言迅猛抽出被锁链缠住的刀,在老二翻身之际,刀身自上而下精准贯穿他的胸口,血顿时自胸腔逆涌,模糊了喉头未及出口的话。

    卢屹言随手拔/出温热地刀,再未看老二一眼,牵着马儿悠悠转身。

    城楼上目睹这一切的秦刚,在老二咽气后,脸色惨白一片,双手唯有扣住黄土砖墙,才能勉强站住。

    他似风箱般猛烈呼吸几瞬,哑着嗓子大喊道。

    “给我开城门,杀出去,通通都杀出去!为老二报仇!!!”

    城门再一次打开,这回足足冲出来四五百人,而他们这边仅不过五十余人。

    恒峥将枪提起,毫无畏色,左右道。

    “屹言、昭阳,随我应战!”

    眼见城楼下打的难舍难分,秦刚本人转了转眼珠子,趁无人注意,弓身快步往城墙后跑,却不想半空中突然飞来一支箭,定定射在他将迈出的右脚前,远处有人高声道。

    “不好!山匪头子秦刚想跑!”

    恒峥闻言将身前两名山匪一枪挑开,厉声道。

    “我去追那秦刚!”

    说着单枪匹马入了洪县,前头秦刚见来人是恒峥,手里马鞭甩得更为用力。

    却不料马前陡然冲出一年轻少年,一记飞镖朝他而来,秦刚被堵在两人之间。

    “二哥!”

    原是恒安,因秦刚狡诈,柳念早有防备,遂安排他一直监视在秦刚附近。他见秦刚想逃,怕二哥他们忙于应战无暇顾及,才冒险现身围堵秦刚。

    秦刚前后环视两人后,驾马直直冲向前头的恒安,这小子看起来没后头的能打。

    一记狼牙棒朝恒安砸来,就在他躲闪不及时,一杆长枪斜刺而来抵住了狼牙棒的下落。

    恒峥往上一挑,迫使秦刚收回狼牙棒,他大喝暴起,调转马头朝恒峥打来。

    恒峥立即后撤一步,狼牙棒砸在原地锤出一个大坑。

    恒峥连灰尘都未沾染上分毫,长身挺立,收枪站在秦刚对面。

    秦刚被激得咬牙切齿,朝恒峥吼道。

    “孬种才二打一,有本事你跟老子好好比一场!”

    恒峥递给恒安一个眼神,让他退后,等对面秦刚出招。

    “呀啊!!!”

    秦刚举起狼牙棒冲杀过来,携千钧之力。

    恒峥提枪接过他这一招,全力挡下攻势,又极快地旋转枪身向秦刚面目挑去,秦刚见他枪势逼人,急速向后撤。

    却不料恒峥立即换了方位,收枪半寸转而挑向他秦刚内臂,秦刚衣袖瞬间渗出鲜血,吃痛间狼牙棒不甚从手中滑落,失了唯一的武器。

    恒峥步步逼近,直逼得秦刚无路可退,枪抵上他的喉,秦刚惊吓之际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颤声出言恳求。

    “求好汉饶我一命,这洪县我不要了,往后若在道上遇见,我秦刚以命立誓,绝不碰你们恒家的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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