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巍峨的城堡在较往年提前了太多的初雪里,披覆上了层柔软的银白,三两合抱的塔顶同样积压了寒霜。

    那棵树龄极浅的打人柳,不甚茂密的枝条时常抖动,固执地不想沾到一点冷冽。

    距离那次诡异的事件已过了一周,有精通变形术的麦格教授和邓布利多校长坐镇,即便再棘手的问题,解决也只是时间早晚。老生新生们就是有这样的认知并且坚信着。

    至于那位主角早在事发当晚就乘着飞船逃离,甚至顾不上通知两名幸存者。

    束着发髻的女巫们被安排在了对角巷的破釜酒吧,等待她们的可怜队友归位。

    哪怕出现晕乎乎的忘记穿戴保暖用具的情况,小獾们在爬出公共休息室前,就会被路过的高年级们贴心地戴上一副留有余温的毛皮手套。

    以至于刚结束变形课,准备赶去城堡另一端的草坪上飞行课的五位姑娘。看到门厅前,正赤脚踩在大理石砖块的拉文克劳,都不由倒吸口冷气。她们只是这么看着就牙齿生颤。

    偏偏这位特立独行的小鹰好像没有知觉似的,一直在摆弄着手里那块,上尖下钝的三角形拨片。

    “我就说她神经兮兮的吧?”特琳萨偏过头小声嘟囔着,镜片后的眼珠,来回在冻得发红的脚掌和单薄的校袍上打量。

    向来爽利的高马尾姑娘瞧不过眼,“你是被人欺负了吗?家里人还是同学?鞋子和厚外套都不穿,不是等着感冒吗?”

    专注于器械研究的潘多拉·费尔班克愣了愣,似乎对有人和她主动搭话这件事感到诧异,“那些都没那么重要,起码比不上这个。”

    她举着夹在指缝里那只琥珀色的模片,有种天真的稚气,“这个是我在礼堂里捡到的,我把它放在公共休息室一周了也没人认领。所以,现在它又回到我手里了······”

    “可我不知道它能做什么,我尝试过用它敲碎胡桃、舀起大黄碎饼——”那头长至腰际的金黄色蓬发苦恼地晃了晃。

    埃拉纳暗叹它顽强的生命力,“如果我没看错,那应该是吉他的拨片······来代替手指拨动琴弦,保护指甲,避免过度耗损。”

    “熟练掌握技巧的话,也能展示些特殊的演奏形式。类似滑音和扫弦······”短发姑娘在涉及到音乐方面总能滔滔不绝,即使她擅长的不止是乐器。

    也不知是不是赫奇帕奇真实诚恳的态度取悦了她,费尔班克继续端详了会拨片,毫无预兆地递给了埃拉纳,“怎么用?”

    后者挑了挑眉,将拨片置于食指指侧与拇指掌根之间,“我不是很清楚魔法界吉他的构造,但最普通持法就是这样——”

    埃拉纳用边缘处下上交替的演示了几次,“你最好还是找一把吉他,对角巷有售卖魔法器乐的吗?”她将那只琥珀色的模片物归‘原主’。

    “我知道了,这已经足够了······谢谢。”大概是太过不擅长与人交往,瘦弱的脚踝立时转了个圈,费尔班克准备返回拉文克劳塔楼接着进行研究。

    埃拉纳瞥见由于血液凝滞,已经开始泛起青紫的脚。“或许,比起那个,你更需要一双鞋子?还有御寒的东西?”

    “你可以等我们一会儿,休息室并不远。或者你可以跟我们一起——”

    “它们经常会不见,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潘多拉·费尔班克再次拧动僵硬的脚掌,“失去的东西最后总会回来,我一直这么相信着。潘多拉·费尔班克,再见。”

    目送着另类到有些超然的姑娘迈步离开,特琳萨舔了舔嘴唇,“其实,她是被排挤了吧?感觉,挺可怜的。”

    高马尾姑娘还是没歇下扶弱的心,“弗立维教授知道吗?如果一会儿去礼堂,她还是这幅样子。咱们就去教师席那儿找院长和弗立维教授!”

    埃拉纳刚想点头回应,余光就瞥到一片深色的衣角匆匆略过,颇像是落荒而逃。

    她侧着头眯起眼查看,罗马立柱后并没有藏着什么人,“艾拉?”

    利诺比利见落后几步的短发姑娘有些怔愣,扬着声音提醒道:“先去上课吧,会解决的。”

    等看到悬吊在她们头顶晃悠的红白格纹鞋子,埃拉纳下意识认为刚才匆忙掠过的人影,是怕她们撞破欺凌的行为——毕竟,在其他学院面前表现出不团结是相当愚蠢的,尤其还是以理智著称的拉文克劳。

    大概这次的‘恶作剧’过分引人注目了,肇事者似乎有所收敛。起码海格没再往城堡里牵更多的羊了。

    而即将来临的圣诞节,也占据了离家三个月的学生们的心思。

    对于出身麻瓜家庭的小巫师来说,尤其拥有同胞姐妹的孩子,为她们准备礼物是件喜忧参半、幸福却烦恼的事情。

    由于年龄受限,再加上数起‘羔羊事件’,去霍格莫德村采购是不可能的了。

    “特快列车上也会售卖糖果,而且比起那些普通小学里无法使用的羽毛笔和颜色怪异的袜子,显然甜蜜的东西总会更吸引人——”埃拉纳对无意识咬腮侧的红发小女巫建议道。

    莉莉瞥了眼平斯夫人的动向,瘦削年迈的女人正愠怒地朝着一本凭空飞起的、深色封皮的书冲过去。

    虽然肉眼根本察觉不到罪魁祸首是谁,但她总觉得跟学院里那两个惹是生非的男孩脱不开关系。

    “永远不要怀疑我们的第六感,即使现在还是女孩——”

    埃拉纳望着那位肖似秃鹰的管理员伸出手摸索了半天,都没揪出那件传说中的隐形衣。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颇为惋惜。

    莉莉垂眼看着这份材质绝对‘正常’的贺卡,心底没来由的沮丧,“佩妮都没给我寄来过一封信,即使妈妈每周五都会固定用维可(猫头鹰)邮来点心,她也不肯回我哪怕半个单词······”

    “她是恼羞成怒,邓布利多不会让没有魔法的麻瓜入学。他拒绝了她,所以那个麻瓜只能通过欺负你,来挽回自尊心——她嫉妒你,她就是个麻瓜,改变不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黑发男孩试图想宽慰莉莉,却明显掺杂了个人情绪,“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佩妮是我姐姐!”莉莉反驳的声音惹来背过身的伊尔玛·平斯严厉的瞪视。

    告诫过后,她仍专心地对付打乱书籍顺序的小混蛋们。

    “她只是不够幸运,不能像我这样······我们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你和他们一样,瞧不起我这种出身的人?”那双翠绿色杏眼中的火苗,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显然这段维系童年交往的日子里背后的窃窃私语,她无法真的装作没听见。

    埃拉纳瞧见对面的男孩攥紧了拳头,丝毫不在意那份完成了三分之二的黑魔法防御术作业,会不会因为卷面皱皱巴巴而下降一个评级。

    却因为对麻瓜根深蒂固的憎恶,斯内普始终吐不出一句违心的道歉。

    “莉莉,偏激的指控除了耗损友情之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下垂的眼眶里像是盛满了浓稠顺滑的热可可,娓娓道来,“他还坐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你认识他的时间比我更久,我以为你会是更了解他的。”

    “你是特殊的,就因为这份区别于她的特殊,从最开始的羡慕进而妒忌、积压得久了,会成为扭转不了的嫉恨······这是人之常情,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巫师。”埃拉纳安慰似的将掌心搭在红发小女巫蜷起的手背上。

    “不过你可以参照下特琳萨母亲的做法,有意的维护麻瓜丈夫的心情,不去过多透露有关魔法界的事。”

    莉莉咬着下唇,小声解释:“我只是希望佩妮也感受到我的快乐······还有,魔法也不想她想象的那样,可怕。”

    埃拉纳轻叹了声,语气轻柔却有些残酷,“虽然你可能会认为这是种分享,但事实却是她会以为这是在炫耀。卖弄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能力——”

    “我从没想过,没有。”那顶深红色头发埋得越发深了,显然是被过分清醒的言论打击到了。

    短发女孩前倾着身体,抚过身旁姑娘的肩膀,“她会感受到的,就像你说的,你们是姐妹不是吗?”

    “你们给对方的爱,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不会因为这点身份认同而改变的,没错吧?”

    莉莉破涕为笑,暖融融的弧度又回到嘴角,“对!我得仔细想想看该给佩妮买哪几样糖!比比多味豆怎么样?不,万一她吃到奇怪的味道,会觉得我在整她······”

    “巧克力蛙呢?可它会跑,佩妮应该不大喜欢收集魔法师的卡片吧?”

    “南瓜馅饼怎么样?只是里面的馅料用南瓜代替了肉和蔬菜——其余都很‘正常’!艾拉?西弗?你们觉得呢?”

    实际上斯内普并不乐意浪费时间去琢磨一个麻瓜的喜好,但几分钟前莉莉的责问,他实在是不想在经历一次。

    那头油腻的黑发敷衍地甩了下,算是给出了个潦草的答案。

    埃拉纳小幅度勾了勾唇,在身旁小女巫的催促下,再次陷入猜测陌生姑娘的口味中。

    黝黑专注的瞳孔,状似无意的扫过那双荆棘丛中炽燃焰火般的褐色眼珠。

    而后落在那张被他揉皱的羊皮纸上,思考着是用‘恢复如初’还是干脆‘复制成双’来解决眼下的难题。

    ——

    “你没忘吧?艾拉?圣诞节要和我回家的——”隔壁长桌聒噪的声音不绝于耳,斯内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在那张留校名单上签了字。

    比起糜烂腐臭的蜘蛛尾巷,他宁愿待在弥漫着羊膻味的城堡里。而接下来的这两周假期,也会帮他筛除掉那些令人嫌恶的部分。

    他可以享受难得的清净生活,不用时刻防备地将魔杖握在手里。

    甚至还可以去魔药教室旁的那间,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屋子熬制药水,抛开那本漏洞百出的教材,也不会有人打扰——

    他还是太天真了,从他第二天一早,险些踩烂床脚边,那两份颜色各异的方块,就注定这不会是个风平浪静的圣诞节。

    斯内普率先拆开了那只与破洞床幔的布置,极为不搭的金红色包装。同色系礼品纸内是一本《斯隆手稿》,还附带了红发小女巫没说出口的致歉。

    他将那本毫无帮助的杂记,妥帖的放进书桌。那本用来支撑桌角的《所罗门的小钥匙》,如果能有实体,大概会骂骂咧咧地把它挤走。

    另外一个略长些的矩形静静地等着,似乎也沾上了赠礼人的温吞隐忍,不急不躁地留守在原地。

    总算在黑发男孩安顿好那张贺卡后,转身想起了它。

    墨绿色方盒四周系着银灰色礼结,斯内普谨慎地抽开细带,他不认为跟哪位同院生是可以互送礼物的关系——这绝对是场教训或是羞辱······

    意外地,一份施了保温咒的圣诞布丁、以及一条厚实细密的围巾。

    幸好赠礼人还留下张樱草黄的贺卡,让斯内普不必再费心思把它们丢出去。

    这颜色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甚至不用看署名······毕竟他认识的、大脑和胃连通的也就那么一个。

    好在她的脑子算是赫奇帕奇里勉强正常的,至少没把那条围巾弄成黑黄色。

    那只深褐色表层淋满红糖和果仁碎的甜点,只剩下了顶层点缀的红醋栗与薄荷叶被落在碟子里。

    在斯莱特林长桌上用过相当冷清的一餐饭,即使身旁无人‘审视’。三个月来养成的习惯,也早就让斯内普掌握了‘优雅’的进食。

    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礼物,这也意味着他又多了项熬制魔药的任务。

    黑发男孩快步走出了礼堂,经过门厅的拱门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一阵或轻或重的脚步声,以及那股怎么也散不去的臭汗味。

    斯内普利落地抬起手腕,“Locomotor Mortis(锁腿咒)”。

    很可惜被四肢发达的狮子们,歪斜着身子躲过了。那道恶咒最终打在了斑驳开裂的石砖上,又添了道新伤。

    “Tarantallegra(塔朗泰拉舞)”

    “Eat Slugs(吃蛞蝓)”

    灰眼男生瞅准了间隙,在好兄弟话音刚落的刹那,补上了道咒语,“干得漂亮,西里斯!”

    詹姆·波特嬉皮笑脸地咧开嘴,“鼻涕精就该吐鼻涕虫!”却不想下一秒,他就像刚得自由的游走球那样,被击飞到廊柱上。

    斯内普滑稽地在挺直腰背和俯身呕吐之间来回折腾,胸口剧烈喘着粗气,手臂却始终没放下哪怕一秒。

    “Furnunculus(火烤热辣辣)”布莱克注意到了死对头脖子上戴的那条崭新的围巾,恶劣地用杖尖对准了它。

    可惜还不等格格不入的装饰品沾上火星,就被留校的麦格教授挡了回去,“严重违反校规!你们!走廊里不准使用魔法!尤其是斗殴!”

    高发髻女巫显然气急了,怒目圆睁地训斥:“波特先生,布莱克先生,格兰芬多将会因为你们被扣掉二十分!”

    麦格教授朝仍在辛苦与不受控的喉咙作斗争的斯内普,施了个咒立停,“你们两个必须要关禁闭,义务劳动将会占据你们整个假期——”

    “不!你不能,是鼻涕精先开始的——詹姆被他打伤了!”布莱克奋力抗争着,指着龇牙咧嘴的男生的胸口。

    “不用你告诉我说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布莱克!起绰号?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为格兰芬多的学生感到丢脸!”

    中年女巫嘴角绷得更紧了,“好极了,我相信斯内普先生更愿意到斯拉格霍恩教授那里,进行你的禁闭内容?”

    站在一地狼藉后的斯内普沉着脸点了下头,这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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